看著他們師徒諸人離開的背影,那個在張鬆溪兄弟趕過來之前,就閃身避開了的黑衣女子,忍不住一聲歎息;“六弟,你這又是何苦來哉?這個姓柳的老賊,今日終於被你親手所殺,報了這個血海深仇,理應高興才是,你……唉!這老是長不大的樣子,讓我怎麽放心的下?”


    不過,她見到張三豐師徒無恙,還是忍不住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但是,又隨即想到那男子的話,心裏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便展開輕功,一路暗暗的跟了下去。


    黑衣女子悄悄跟隨張三豐等人,來到一座破廟前。張三豐讓弟子們在此休息,他則獨自進入廟內打坐。


    黑衣女子見狀,猶豫片刻後也跟了進去。


    張三豐似乎早就察覺到有人靠近,微微睜開眼睛。


    黑衣女子一驚,正欲轉身離去,卻被張三豐叫住:


    “小姑娘,你既然來了,又何必急著就走?”張三豐緩緩說道。


    黑衣女子咬咬牙,知道躲不過,索性落落大方的走上前去:“張真人,晚輩有禮了。此次前來,是想請教張真人一件事。”


    張三豐微笑道:“有話但說無妨。”


    黑衣女子凝視著張三豐,問道:“張真人,您認為,何為正道?”


    張三豐沉思片刻,答道:“所謂正道,乃是以天道為準則,順應自然,心懷善念,行正義之事。”


    黑衣女子點點頭,又問:“那麽,若是為了報仇而殺戮,是否也算正道?”


    張三豐歎了口氣:“冤冤相報何時了。以德報怨,方為上策。”


    那女子又道:“那如令徒殷六俠一般,被人心狠手辣的毒殺之後,因為一些事情,又活了過來,才能親手報了這個血海深仇。可是,天下芸芸眾生,有殷六俠這般好運氣的,隻怕也是絕無僅有。而且,他還有張真人,你這位絕世無雙的師父,和宋大俠他們這些好兄弟相護,都遭遇了這麽多的不幸。那些無權無勢,又生活在底層的普通人,他們是不是被人殺了就殺了,他們的親人又到哪裏伸冤說理去?”


    張三豐一呆,沉默了半晌,才開口說道:““這世間的確有許多不公不正之事,但我輩修道修心之人,當以維護天道正法為己任。若人人都隻為私仇而殺戮,那這世間豈不成了修羅地獄?”


    張三豐頓了頓,接著說道:“至於那些遭受苦難的百姓,我們應當盡力救助,為他們伸張正義。但這並非易事,需要我們不懈努力,更需要天下的仁人誌士大家一起齊心協力。”


    黑衣女子聽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拱手向張三豐施了一禮,說道:“多謝張真人指點迷津。晚輩明白了,今後定當慎重行事。”說完,她轉身離去,消失在茫茫群山之中。


    張三豐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心中暗自感歎:“希望她能放下仇恨,找到屬於自己的正道。”隨後,他閉上雙眼,繼續打坐修煉。


    日近薄暮時分,張三豐忽然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外麵傳來。他不用睜開眼睛,就知道來的是誰。


    果不其然,當他睜眼之時,便見宋遠橋帶著幾個師弟,走進廟裏。


    “師父,剛剛有位黑衣人來找您,說是有要事相告。”宋遠橋說道。


    張三豐心中一動,隱隱約約的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她有留下什麽話嗎?”張三豐問道。


    宋遠橋搖了搖頭,“那人隻說讓我們轉達,她已經放下了仇恨,不會再執著於過去的恩怨。”


    張三豐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如此甚好。希望她能真正領悟正道的真諦。”


    張三豐看了看幾位徒弟,語重心長地說道:“為師希望你們記住,修行,不僅僅是追求功法的高深,更是心境的磨礪。隻有秉持正道,才能在修行之路上越走越遠。”


    眾弟子齊聲應道:“是!徒兒謹遵師父教誨!”


    殷梨亭突然道:“師父,大哥,你們覺不覺得,剛剛這來的黑衣女子,似乎有點眼熟?”


    張三豐心中一動,仔細回憶這女子的言談舉止,確實依稀有點眼熟。


    他抬頭看著殷梨亭,微微皺眉問道:“你說的不錯,確實有點眼熟。隻是,我老人家就不說了,你們兄弟覺得,她會是誰呢?”


    張鬆溪躊躇半晌,不確定的道:“師父,弟子心中有個揣測,也不知道是不是。現在說出來,請師父和大哥與我們一起參詳一下?”


    張三豐微微點頭:“你先說說看。”


    殷梨亭忽然插言道:“師父,你老人家還記得嗎?在京城保和堂之時,雙英姐姐彌留之際,曾經以銀針之術,為我治病。可是,每逢治病之前,總是要讓我昏睡不醒之後,才為我施針。當治療完畢之後,她才讓我清醒過來。我曾經數次在昏昏沉沉間,看到過她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感覺,剛才那個黑衣人,就是我最尊敬的雙英姐姐。”


    他這句話突然石破天驚地說出來,頓時震撼的張三豐師徒目瞪口呆!


    張鬆溪驚叫道:“六弟!你說什麽?你是說你在昏迷之時,曾見過的,就是她的背影?”


    張三豐心中卻忽然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殷梨亭點點頭,“我當時迷迷糊糊的,隻記得有個黑影在我身邊,還對我說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但我醒來後,卻什麽都不記得了。”


    張三豐眉頭緊鎖,他想起了當年的往事。莫非......他心中暗忖。


    “此事頗為蹊蹺,看來我們得多加留意。”宋遠橋說道。


    張三豐沉默片刻,“嗯,也許這是上天給我們的啟示。一切皆有因果,我們隻需順其自然即可。”


    師徒幾人決定繼續趕路,未來的命運如何,隻能交給時間去揭曉答案了。


    在接下來的旅途中,張三豐師徒始終保持明鬆暗緊的警惕之心。然而,那名黑衣女子卻再也沒有出現過。他們四處打聽她的消息,但都一無所獲。


    當初更時分,張三豐一行人已經到達武當山下,路過六裏坪之時,發現這裏的村民們麵色蒼白,身體虛弱。經詢問得知,村子裏近幾天來,爆發了一種奇怪的疾病,許多人因此喪命。


    張三豐決定留下來幫助村民們治病。


    在診治過程中,張三豐發現這種病極為罕見,他嚐試了各種方法,都未見成效。正當他苦思良策時,一名黑衣女子悄然現身。


    她正是此前與張三豐對話的那個人。


    女子告訴張三豐,她知道治愈這種病的方法。


    張三豐喜出望外,連忙請她賜教。


    女子拿出一本手抄的古老的醫書,上麵記載著治療這種疾病的秘方。


    張三豐感激不已,他按照秘方配藥,至天明時分,果然讓村民們的病,大有好轉。


    在相處的過程中,張三豐越發覺得這名女子似曾相識。當他終於確認眼前的女子就是俞岱岩的舊識時,他感到無比欣慰。


    病愈後的村民們紛紛對張三豐師徒表示感謝。張三豐微笑著擺擺手,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天意。而他與這名神秘女子的緣分,或許才剛剛開始。


    當他們將這裏的一切結束之後,離開六裏坪之前,那女子向他們師徒告別。


    張三豐看著眼前的女子,眼中滿是感慨,“沒想到真的是你,雙英丫頭。這段時間,你受苦了。”


    女子身子一顫,眼中閃過一絲一複雜的神色,隨即微微搖頭:“張真人,你恐怕是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麽雙英丫頭。我是俞岱岩俞三哥的小妹,俞紫倩。當初我與三哥分別之後,這麽多年便一直在尋找三哥的下落。這中間,也怪我脾氣不好,還容易衝動,以至於錯殺了一些無辜的人。如今年事漸長,也看透了一些事情。現在想想當初的所作所為,實在是惶恐慚愧難當。這兩年來,晚輩一直在尋找救贖之道。天可憐見,如今終於在張真人的點化之下,總算略有感悟。”


    張三豐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丫頭,老道知道,是貧道和我那幾個不成才的徒弟對不起你。讓你很失望,所以不想承認自己的身份,對不對?丫頭,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善惡到頭終有報。你妹妹和梨亭、聲穀他們都很想你。和我們一起回武當山見見她們吧?”


    那女子微微搖頭:“晚輩已經說過,我不是你說的那個人。此次前來,除了治病,我還有一個心願未了。”女子目光堅定地看著張三豐。


    張三豐微微皺眉,“什麽心願?但說無妨,隻要我能力所及,一定相助。”


    女子深吸一口氣,“我想拜入武當門下,學習武藝,弘揚正道。”


    張三豐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好!好!能有此等誌向,實屬難得。也罷!從此以後,你便是我的第七個弟子。”


    原本對什麽都沒有了興趣的殷梨亭,此刻忽然好奇的道:“她是你第七個弟子,那我們不是要叫她七師妹?那莫七弟呢?我們是不是得改口叫他莫八弟了?”


    張三豐又是哈哈哈的一聲大笑:“梨亭啊!你怎麽就像是一個榆木疙瘩,咋不開竅呢?難道,你真的沒有看出來,這位自稱姓俞的姑娘,她倒底是誰嗎?她若是真的想要拜我為師,你師父我恐怕是做夢都要笑醒了!”


    那黑衣女子噗嗤一笑,似笑非笑的道:“張真人,你就那麽篤定,我就一定是你說的那個人?萬一我不是呢?”


    說話間,她緩緩抬手摘下了臉上的麵紗。


    隨著她臉上的麵紗揭下,張三豐師徒隻見一張恐怖又奇醜的臉,出現在麵前。


    她臉上遍布恐怖的傷痕,左邊的眉毛從中而斷,一道長長的刀疤,從她的左額直到右側頰骨邊,將她的臉拉扯的恐怖又醜陋。


    但她的脖子以下的肌膚,卻是潔白水嫩,仿佛吹彈可破。


    張三豐師徒陡然見到她那醜陋可怖的滿臉傷疤,同時忍不住一聲驚呼!


    那女子慢慢的將麵紗戴上,語氣淡淡的道:“現在,你們還認定,我是你們心裏想的那個人嗎?”


    張三豐師徒皆是麵麵相覷!


    過了好半天,張三豐諸人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張三豐眼神堅定地看著女子,心中卻不無唏噓的道:“無論你的麵容變成何種模樣,你都是我的英兒丫頭。”


    女子身軀一震,心中浮起一抹複雜的情感,眼中閃爍著激動的淚花。


    張三豐上前輕輕攏住她肩頭:“可憐的丫頭,這段時間,苦了你了。”


    那女子忍不住一頭撲進張三豐懷裏,抽噎著啜泣起來。


    見女子泣不成聲,張三豐輕拍她的背安慰著。


    待她情緒稍微穩定後,張三豐說道:“英兒,你能平安歸來,已是莫大的幸事。容貌不過是外在的皮囊,不必過於在意。”


    殷梨亭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雙英姐姐,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你永遠都是我們的五嫂。”


    女子抬起頭,眼中透著濃濃的哀傷,語氣堅決的道:“我明白了,張真人。從今往後,我會放下過去的一切,努力修習武功,用行動證明自己。”


    張三豐欣慰地點點頭,“好,不愧是我的好徒兒。”


    那女子卻道:“不,張真人,你誤會了。雖然我極願意是你說的那個人,但我不能欺騙你們。我真的不是她。”


    殷梨亭上前三步,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神色淒婉欲絕的央求道:“雙英姐姐,是不是梨亭不乖,惹姐姐生氣了?隻要姐姐回來,我保證,我一定乖乖的,不再惹姐姐生氣。你回來好不好?”


    那女子雙眉深鎖,本來欲待不應,可是現在見到他那淒慘傷心的模樣,心裏又著實不忍。隻得咬牙應了下來。


    此後,女子便留在武當山張三豐清修的九龍山下,遇真宮旁與張三豐等人一同修行。


    盡管她的容貌已毀,但她內心的善良和堅韌不拔的心性,與那一身無雙的醫道,卻贏得了眾人的尊重和喜愛。


    在張三豐的悉心教導下,她的武功日益精進。而她也逐漸釋懷,與眾人過上了平靜而充實的日子。


    當張三豐再次問起她的名字,她回答道:“往事如煙,我當秉承素問之心,留在山上治病救人即可。至於名字,說了也徒增傷感。便請張真人為我想一個吧!”


    張三豐也不好為難她,當即說道:“你既然不願意說自己的真名實姓,那老道也不來強求。這樣吧,你和我這個姓殷的小徒兒如此投緣,又素行溫良,學的又是素問心法,那老道便為你取個名字,便叫你殷素素如何?”


    那女子雙膝跪地,淚流滿麵的道:“晚輩多謝前輩賜名之恩。從今往後,我便叫殷素素。晚輩定然不負前輩所望,從此以後,行醫濟世,救濟天下蒼生百姓。”


    張三豐雙手相挽,慈祥的一笑:“素素,快起來吧!鬆溪、梨亭,快點見過殷素素姑娘!”


    殷梨亭等人如夢初醒,紛紛上前與她相認。


    盡管女子容貌已毀,名字也改了,但她在張三豐師徒心中的地位卻絲毫未變。


    此後,女子正式拜入武當門下,改稱殷素素。


    她努力修煉武功,立誌弘揚正道,彌補曾經的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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