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道聲音,雙清也不由自主的凝目看去: 隻見到,在數名下人的簇擁之下,一個身穿絳紫色福字對襟長衫,年約九旬上下,絹帕包頭,手拄一根青色竹節拐杖,精神奕奕,慈眉善目的白發老太君,從內堂緩步而出。


    雙清單足立於纖細柔弱的荷莖之上,雙手抱拳,微微躬身行禮:“小女子昝雙清 ,見過老太太。願老太太福壽康寧,幸福永享。”


    她雖然是躬身行禮,語氣禮數也是極為周到。


    但她站在荷莖之上,卻成居高臨下之勢,在氣勢上,卻隱隱的穩壓了老太太一頭。


    這雷老太太,年過九旬,什麽風浪凶險沒有見過?


    她雖然不懂武功,但雷家一門,卻是嶽武穆王的次子,嶽雷的後裔。


    嶽家忠義傳家,又都是將門之後,嶽家子侄,無論男女,都是自幼學習文韜武略。這數代傳承下來,就沒有出過,一個紈絝子弟,更不曾仗勢欺人,魚肉鄉裏。


    嶽家後人,雖然因為避禍而改姓姓雷,但當年嶽母李氏夫人,在送愛子嶽飛上京趕考之時,在他背後,用針所刺就的【精忠報國】四字,卻成了嶽家家訓。


    到現在,這【精忠報國】四字,就一直高懸在,雷家祠堂的中堂上。


    嶽家上下,無論男女仆人,都是一體凜遵,從沒有人敢違逆半分。


    正是出於對嶽元帥的敬重,連一向古靈精怪,又愛調皮搞怪的雙清,見到這位老太太,也不曾失了半點禮數。


    老太太雖然年紀很大了,卻不是那麽刻板守舊之人。


    她見到雙清對她躬身行禮,也是心下甚喜。


    至於她是不是居高臨下,老太君也似乎渾不在意。


    她當即豁達的一笑,微微欠了欠身,語氣輕柔的道:“昝小姐客氣了!是老身管教不嚴,以至於後生晚輩,出言得罪冒犯了姑娘,還請姑娘海涵一二。”


    雙清也不是那麽斤斤計較,忸怩作態之人。


    她當即足尖在那殘荷莖葉上輕輕一點,身子淩空一個翻身,便輕輕巧巧的落地,站在了老太君的身前。


    這一次,她認認真真,恭恭敬敬的,對老太太蹲身行了一個萬福禮,語氣恭敬的道:“老人家,小女子適才失禮了!請老太君見諒。”


    她慢慢站起身來,突然一個箭步,就毫無征兆的竄到了,旁邊那位中年紫衣夫人身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右手食中二指,剛剛搭上她的脈搏,隨即又皺眉放開了她手,側目斜睨著她旁邊的另一名,年約二十五六歲的,身穿橘紅色衫子,滿頭珠環翠繞的一名年輕的婦人,不無戲謔地笑道:“夫人好手段!隻是,你如此這般,費盡心思的算計,卻又是所為何來?”


    那老太太與紫衣婦人都是一愣,那老太太臉上慈祥的笑容,也瞬間斂去,語氣也冷了下來:“這位姑娘,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那年輕婦人道:“對呀!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是想挑撥離間,讓我們家庭不得安寧嗎?”


    雙清不答,她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一直陪伴在紫衣婦人身旁,看著乖巧懂事無比的三少爺,冷不丁的問出一句話:“三少爺,請恕小女子冒昧,請問一下,你們兄弟幾個?你母親膝下隻有你一個兒子嗎?”


    那三少爺微微搖頭,沉默了一會兒,方才神色黯然的說道:“小弟原本是兄弟三人。大哥在四年前不幸病逝。二哥從五年前開始,便一直體弱多病。如今已經有十五歲了。卻一直病重臥床不起。也看過許多大夫,吃了許多的藥,卻始終不見好。”


    雙清皺眉道:“這倒奇了!三公子,小女子自幼跟隨家師學醫。雖不敢說媲美神醫扁鵲,但一些普通的疑難雜症,還是可以將就湊合的。不知你們是否信得過小女子,讓我去給二公子把把脈?”


    那紫衣婦人與三公子都甚是歡喜,老太太雖然沒有形於表麵,但是目光敏銳的雙清,還是從老太太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抹一閃即逝的欣喜。


    但與此同時,雙清也從那身著橘紅色衣衫的年輕婦人眼中,看到了一抹掩飾不住的慌亂。


    雙清卻不動聲色的道:“夫人,能讓我去看看令公子的病情嗎?”


    紫衣婦人卻看向老太太,語氣恭敬的道:“老太君,您看?”


    老太太卻悠悠的歎了口氣,微微點了點頭:“孫媳婦,既然這位姑娘一片好意,我們又怎可辜負了人家一片美意?我們都一起過去看看吧。”


    那紫衣夫人躬身答應了一聲,便轉身在前麵帶路。


    此刻,天已大亮。


    但雨,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而是嘩啦啦的越下越大。


    雙清知道,自己的身體還很虛弱,這般冒雨趕路,絕對支撐不住。


    好在此處離京城已不甚遠。以紫騮駒的腳程,恐怕隻需要一日之間了。


    她正好可以借著為二公子治病為由,也讓自己忙裏偷閑的休息半天。


    在紫衣婦人的帶領下,雙清跟著她們,在蜿蜒曲折的山洞中,行了約有半盞茶時,便到了一處幽深的山洞中。


    那山洞中到處掛滿了晶瑩剔透,又絢爛多姿的石鍾乳石。


    在燈籠的光芒照耀下,那石鍾乳石熠熠生輝,仿佛一顆顆明滅變幻不定的寶石。


    那石鍾乳石林中,有一座突起的高台,離高台丈餘遠處,有一個約有三丈方圓的水潭,那潭水在錯落有致的,石鍾乳石的反映之下,折射出一道道光怪陸離的彩色光暈。


    而在那高台之上,便是一個寬大的床榻。


    在那床榻之上,柔軟的棉被中間,躺著一個麵色蒼白,麵貌俊秀,又病懨懨的文弱少年。


    那少年本在沉睡之中,卻被那雜遝的腳步聲驚醒。


    當他吃力地撐起上半身,便看到了魚貫而入的眾人。


    他強撐著要坐起來,卻胳膊一軟,又重重的摔在了床上。


    那三少爺快步搶了上去,伸雙手抱住了他雙肩,一臉緊張的叫道:“二哥,你沒事吧?老太君與母親大人來看你了。來,小弟扶你起來。”


    床上那少爺虛弱的叫道:“不孝曾孫兒,雷誌雄,叩見祖奶奶。不孝兒,雷誌雄,叩見母親大人。”


    他說著,便要掙紮起身。


    雙清卻足尖點地,一個閃身,已經躍了過去。


    她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他左手手腕,同時食中二指伸出,搭在他腕脈寸關尺上,仔細的探查起他的脈搏跳動。


    說實話,雙清醫術雖不及姐姐,但這一個多月以來,她幾乎與張三豐王道宗師徒形影不離。耳濡目染之下,加上她的有心鑽研,醫術也有大幅度的提升。


    此刻,她手指搭在這少爺的腕脈之上,仔細感受著他的脈搏跳動。


    隨後,臉色凝重的放開他的手腕,再看看他的眼瞼,然後讓三少爺扶著他躺下,從隨身的包裹中取出數枚銀針,從中取出幾隻長長的毫針,毫不猶豫的紮入了他胸口膻中穴旁邊的中庭、紫宮中極與乳根穴,與腹部丹田穴旁的關元穴。


    跟著右手中指食指並指如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點他胸口與腹部十餘處穴位。


    她這次以氣化針,將真氣內力從他這十餘處穴位中透發進去,立收立竿見影之效果。


    神色緊張,又心態各異的眾人,此刻皆是團團圍繞在大床旁邊,人人手心中都各自捏了一把冷汗。


    當眾人看到雙清手指,如穿花蝴蝶般,連連落在他胸口小腹之上,都不由得緊張萬分。


    當雙清手指停止之時,那二少爺雷誌雄蒼白的臉色,驀然泛起了一抹病態的紅暈,隨即喉嚨裏呼嚕嚕一陣響,跟著他臉色驀然一白,隨即,一大口墨綠色的濃痰夾雜著一口微微泛著綠色的,腥臭的血液,從他口中溢了出來。


    正在這時,雙清突然出手抓住他的胸口衣襟,將他一扯一帶,在他不由自主的坐起之時,雙清已經閃身落到了他的身後,在圍觀眾人的驚呼聲中,她已經坐到了雷誌雄身後,左手按在他後心至陽穴上,右手卻並指用勁點在他後腰至室穴位上。


    在她右手指剛剛觸及他後腰至室穴位之時,她左手已經蓄勢待發的那股內力,也同時透入了他的身體。


    跟著,圍觀眾人都看到了,雷誌雄的臉色,迅速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紫,緊跟著,又是一大口紅中透綠的血液,溢了出來。


    正在眾人驚疑不定之間,雙清口中突然清叱一聲:“天地無極,乾坤借法!破!”


    接著眾人便看到,雷誌雄身體忽然一顫,隨即臉上的紫色忽然散去,浮現出一抹病態的暈紅。


    紫衣婦人正想開口相問,卻被老太太臉色凝重的抬手壓了下去。


    與此同時,雙清先前插入雷誌雄身體的那五枚毫針,卻毫無征兆地,帶著一股殷紅的血液飆射了出來。


    雙清嬌弱的身子隨即從床上跳了下來,她雙手抓住雷誌雄的雙肩,突然一拉一扯,隨即用勁一拋,在眾人忍不住驚呼出聲之時,雷誌雄已經被她扔到了那個流光溢彩的水潭之中!


    事發突然,在場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當聽到嘩啦啦一陣水響之時,雷誌雄已經在大口喝水的咕嚕聲中,沉到了水底。


    這一下,全場大部分人都大驚失色,忍不住齊聲驚叫。


    獨有那身著橘紅色衫子的婦人,眼裏閃過一抹幸災樂禍之色。


    不過,她反應倒快,隨即一聲尖叫,便大步奔了過去,口中一連串的嬌喝道:“快來人呐!抓住這女子!她謀害了二少爺!”


    那老太太此刻也沉不住氣了,她用勁的一頓手中的拐杖,剛剛張嘴,還沒來得及吐出一個字,便看到雙清豎著一根手指,擋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老太太硬生生的止住了將要出口的一句話,同時也攔住了將要出聲的眾人。


    大家就這麽看著雙清。


    隻見她伸手拽住了床上的被褥,使勁一扯一掀。


    隨即眾人便見到眼前白光耀眼,在那床邊左側護欄旁,一處不顯眼的角落裏,一 條約有一尺來長,通體雪白透亮,粗約拇指,頭上長著一個銀色的獨角,身上卻散發著一股股令人心悸的冰寒之氣,樣貌奇特的小蛇,突然出現。


    雙清陡然見到這條小蛇,卻是忍不住一聲驚呼:“銀角雪蝮?!”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的驚喜與意外!


    要知道,這【銀角雪蝮】,與她那天在懸崖下,采集【七星紫雲憂曇】之時,碰巧抓到的【金角血蝮】同為天下八珍之一。


    而且,這【銀角雪蝮】與【金角血蝮】,二者一陰一陽,一雄一雌,一熱一寒。


    得一者,都是莫大的機緣。


    今天,她卻在因緣際會之下,又得到了這【銀角雪蝮】,卻又教她如何不喜?


    此時,她誰也顧不上了。


    她馬上從腰間取出紫銅鼎,就如當日在山洞中一般,又從腰間行囊中,快速的取出朱血藤、何首烏、龍舌鬼蘭、山茱萸等十餘味草藥,放入銅鼎中搗爛,又取出,紫丁香,廣木香,紫霍香,香雪蘭分別放入銅鼎底下的三個小孔,又取出一粒紅色的丹藥,將丹藥捏碎了,撒入銅鼎中的藥草上,隨著她纖細修長的手指彈動之間,一抹橘紅色的火苗,便在銅鼎中燃燒了起來。


    在場眾人都看著她,當看到鼎中藥草,在那橘紅色的火焰下,熊熊燃燒起來之時,眾人此時方才心中恍然:這小姑娘在煉丹!


    這一下,又瞬間就驚豔了所有人!


    大家都抑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紛紛低聲議論起來:“這個小姑娘不簡單!不僅會治病,還會煉丹!而且,剛剛在院子裏,她居然還能站在那枝柔弱的荷葉殘莖上,還不掉下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輕功?”


    “唉!有誌不在年高,無誌空活百歲!”


    “三少畢竟是我們雷家最出色的天才,連他剛剛認識的一個朋友,便這麽驚才絕豔!”


    正在眾人議論紛紛之時,眼前異變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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