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岱岩兄弟聞言,頓時忍不住一齊微微色變。


    俞岱岩語氣凜然的道:“閣下何出此言?剛才敝師弟出言無狀,冒犯了尊駕,那是敝師弟有錯在先,在下也曾叱責過他,也向閣下賠禮道歉了。希望閣下不要得寸進尺!但尊駕適才辱及我武當清譽,還請閣下給在下一個交代!”


    那身穿大紅勁裝的男子,卻是忍不住一聲冷笑:“我們兄弟好端端的在趕路,令師弟卻忽然攔住我們的道路,說什麽我們對你們兄弟鄙夷不屑,這不明白擺著是無事生非,故意找茬嗎?難道,你們這名滿天下的武當十四劍俠,便是如此行俠仗義的嗎?”


    俞岱岩雖然素行謹慎,又少言寡語不善爭辯,但不代表他就沒有脾氣。


    此刻聽到對方言語帶刺,也是忍不住心中火起。


    當即神色嚴肅的道:“閣下此言,也未免太過武斷!我武當派眾兄弟,一向秉承師訓,俯仰無愧於天地,更是從來不做半點違背良心,有違俠義道之事。至於無事生非,故意找茬,嗬嗬!這八個字,在下不敢奉接,原話奉回!”


    對麵一名身穿灰衣的漢子,大聲說道:“請教閣下尊姓大名?是武當十四劍俠中的哪一位?”


    那紅衣漢子冷笑道:“雲大哥就不要問他了,諒他無膽鼠輩,又焉敢報出自己名號?恐怕侮辱了師門,貽笑大方!”


    俞岱岩凜然道:“我們兄弟行得正,立得端,有何不可對人言?在下乃是武當派張真人門下,岱岩難阻溪鬆流,武當派俞三,俞岱岩!”


    莫聲穀亦是昂首挺胸的說道:“武當派張真人門下,莫問聲穀空悠悠!在下武當派莫七,莫聲穀!”


    他二人聲音剛落,便聽到一個沉穩厚重的男子聲音大聲喝道:“岱岩石山溪鬆流,武當派張四,張鬆溪!”


    跟著一個清亮爽朗的男子聲音驀然響起:“太極兩儀分玄清!武當派邱八,邱玄清!”


    跟著一個低沉渾厚的男子聲音大聲叫道:“百善孝行登絕頂!武當派楊九,楊善登!”


    三人話音剛落,眾人便見到人影閃爍,身穿灰衣的張鬆溪與穿大紅勁裝的楊善登,一身月白色道袍的邱玄清,三兄弟突然現身而出。


    俞岱岩正感到拙於言辭,卻忽然見到他們三兄弟聯袂趕到,頓時心中大喜。忙大聲叫道:“四弟,八弟,九弟!你們怎麽提前到了?師父他老人家呢?”


    張、楊、邱三俠一起抱拳行禮,張鬆溪道:“小弟見過三哥!師父與六弟、十一弟在後麵,馬上便到。”


    俞岱岩奇道:“六弟怎麽也來了?他大病初愈,不是應該留在山上休養嗎?”


    不過,他知道六弟現在的狀態,有外人在麵前,他不好說六弟是還魂複生。隻能說是大病初愈。


    他卻在心中擔憂,不說六弟這身為朝廷欽犯的身份,不便在大庭廣眾之下露麵,更不宜出現在京城。


    雖然那位溫柔善解人意的雙英妹子,已經承認了所有的罪責,擔下了所有的罪名,並且也將六弟的罪名,開脫了出去。


    之前,六弟不幸亡故,那也就罷了。


    可是,如今他既然已經還魂歸來,該他承擔的責任,他也不會逃避。他們兄弟也不會推脫。


    即使以殷梨亭如今剛剛還魂複生,身體與精神都不穩定的狀態,也應該留在山上休養生息,不能讓他拋頭露麵。誰知道他身體裏的那魘魔,會不會弄出什麽幺蛾子?萬一不小心整出什麽出奇出格的事,那可就真的讓人無語又無助了!


    張鬆溪察言觀色,又與這位誠樸木訥的師哥同門學藝多年,從他的眉眼神態之間,便知道,這位三哥心裏在想什麽。


    他趕緊上前一步,將嘴巴湊近他的耳朵邊,低聲說道:“三哥,你不用擔心。這是師父的主意。


    三哥你想,我們師徒下山之後,山上隻剩下了,被困在雷神洞中,昏迷不醒的二哥,還有,劉、王、周三位師弟。三哥請想,就憑他們三位,六弟便是有什麽變故,恐怕也壓直解決不了吧?讓六弟跟著我們一起,再追上了雙清妹子,即使六弟出現什麽狀況,大家也不會那麽無能為力,對不對?”


    張鬆溪聲音壓的極低,又是湊在俞岱岩耳邊說話,別說對麵那四人沒聽見,便是站在他們身邊的淨空和尚與納蘭容欽,也沒有聽見他們兄弟在說什麽。


    不過,那四人見到他兄弟二人嘀嘀咕咕,心下更是不爽,那紅衣漢子忍不住滿臉譏嘲的冷笑一聲:“嗬嗬!好一個俠名滿天下的武當十四劍俠!好一個光明磊落的大丈夫!這位是張鬆溪張四俠吧?有什麽話不能當麵說?卻要與令師兄這麽鬼鬼祟祟的說話?”


    張鬆溪可不是俞岱岩。


    他在武當諸俠中,可是小諸葛一般的存在。否則江湖上的朋友,也不會贈送他一個“賽諸葛張鬆溪”的外號了。


    別看他在雙英姐妹麵前,唯唯諾諾,不敢齜牙,好像很沒用的感覺。可是,那是他感念著雙英姐妹對他們兄弟的好,心裏尊重她們姐妹。


    可是,當他麵對敵人,他就不是那麽好說話了!


    他當即反唇相譏道:“閣下若是坦坦蕩蕩的正人君子,在下也當以君子待之;閣下既是魑魅魍魎,難登大雅之堂之輩,在下又何須以君子相待?小小蠅蟲,又焉敢與皓月爭輝?!況且,我與三哥說的乃是我們兄弟間的私事,又何必要你知道?”


    邱玄清亦道:“凡事抬不過一個理字。我武當派再強,錯了便是錯了,即使再巧言令色的強辯,難道我們還能堵得住天下悠悠眾口?世間自有公道,是非對錯,豈是閣下一人說了就算?”


    那淨空和尚當即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各位且聽貧僧一言。”


    因為他是少林高僧,在場眾人都還給他幾分麵子。


    尤其是俞岱岩與莫聲穀兄弟,心中感念於他對二哥俞蓮舟的信任,對這位大和尚也頗有好感。當即抱拳微微一禮,語氣恭敬的道:“請問大師有何高見?”


    淨空和尚單掌回了一禮,一臉正色的道:“俞三俠好說。依貧僧之見,今日之事,純粹就是一個誤會。雖然莫七俠剛才言語間也確實微有失禮,但俞三俠已然道過歉了。四位施主何必還要耿耿於懷,揪著不放?況且,就貧僧看來,適才你們四位也有不是之處。”


    那紅衣漢子一聲冷哼:“你們少林武當兩派,都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名門正派,自然會互相包庇,狼狽為奸,欺負我們這些小門小派的孤魂野鬼。天下事逃不過一個理字,你這大和尚倒是說說,我們怎麽有不是之處了?”


    那少林僧慧可,雖然因為師弟之死,心裏對武當諸俠也頗有微詞。但卻心懷正義,也不屑於對武當諸俠落井下石。


    當下也是喧了一聲佛號,嚴肅的道:“阿彌陀佛!各位施主,公道自在人心。出家人不打誑語。剛才的事情,貧僧師兄弟皆是看在眼裏,適才施主那個鄙夷不屑的眼神,與無理的態度,不說這位霹靂劍俠莫施主看了心中生氣,便是貧僧這一介出家之人,看了也不免心生嗔念。”


    那紅衣漢子卻不以為然的道:“這位莫七俠身為武當弟子,大名鼎鼎的武當十四劍俠之一,連這點度量都沒有嗎?”


    聽到這話,張鬆溪兄弟還沒出言反駁,一直冷眼旁觀的納蘭容欽, 此刻也聽不下去了。


    他忍不住一聲嗤笑,語氣玩味的道:“閣下這話,卻也當真好笑!聽閣下話中之意,你們無論說什麽,身為武當弟子的莫七俠他們,都隻能自重身份的任由你們出言侮辱嗎?那你們要拿刀殺了他們,莫七俠是不是也隻能引頸受戮,不能還手?你們這是不是也太雙標了?”


    這裏的一番爭論,再一次引起了過路之人的圍觀。


    此刻,圍觀之人中,一名身穿藍衫,頭戴綸巾的少年書生,忍不住大聲叫道:“天下焉有是理?難道惡人就該囂張跋扈,耀武揚威,好人就活該被教條禮義束縛,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嗎?”


    圍觀之人皆是義憤填膺,大家忍不住連聲附和道:“不能!”


    一個身穿布衣的白發老翁道:“老朽雖然隻是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但是武當十四劍俠的名號,老朽還是聽說過的。他們各位都是行俠仗義,心懷天下蒼生的仁義之士,怎麽可能會仗勢欺人?”


    要知這裏本來就距離武當山不太遠,還屬於襄陽府的管轄範圍內,武當派十四劍俠,在當地百姓心中,口碑極好,那都是傳奇一般的存在。當地百姓自然不會允許,自己心中的傳奇,被人侮辱。


    這老翁的話,頓時引起在場眾人的共鳴。


    圍觀眾人齊聲附和道:“不錯,像這般俠肝義膽的大俠,都會欺負人的話,那世上豈還有公理存在?”


    那灰衣漢子眼見的犯了眾怒,當即忙偷偷的拉了那紅衣漢子一下,對著俞岱岩兄弟躬身一禮,語氣誠懇的道:“俞三俠,張四俠,實在抱歉。我這兄弟中午喝了點酒,說話不經過大腦,還請諸位大人大量,原諒他這一次吧?在下在這裏給諸位賠禮道歉了!對不起!”


    納蘭容欽忍不住冷笑道:“賠禮道歉?一句輕飄飄的賠禮道歉就算完了?天下間哪有那麽便宜的事?先前你們占了上風的時候,一個個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好像自己很不得了似的。如今,眼見的犯了眾怒,便來賠禮道歉,想息事寧人?你當他們便是無權無勇的老百姓,隻能任人宰割?”


    張鬆溪冷冷的道:“依在下看來,你們這才是存心找茬!現在居然還以你兄弟喝了酒為借口,便想將這件事輕飄飄的揭過?你真當我們兄弟都是軟腳蝦,好欺負的嗎?”


    其實,張鬆溪兄弟也並不是小肚雞腸的人。


    隻是這紅衣漢子似乎是存心挑釁,他們兄弟自然不會慣著他。


    適才張鬆溪剛剛趕到之時,便已經察覺到了,紅衣漢子那不可一世的嘴臉,與咄咄逼人,而三哥麵對他們確實是窮於應付。


    作為兄弟,他自然不願見到師兄受辱。而且,在將近兩個月來,無論遇到何等危險的情況,都是雙英姐妹出麵解決的。


    如今她們姐妹都不在身邊,他們兄弟也要自力更生。


    此刻,那灰衣漢子聽到張鬆溪如此強勢,也自知理虧,而且他們兄弟人多勢眾,旁邊還有幾名少林僧人虎視眈眈,還有一個摸不清深淺來曆的納蘭容欽,他心裏先自已經怯了,現在隻想著,如何息事寧人,有多遠跑多遠。


    當下忙一臉賠笑的道:“張四俠說的極是,是我們兄弟灌了幾杯黃湯,便不知道輕重高低的胡亂說話,以致於冒犯了各位。在這裏代替兄弟向你們道歉!莫七俠,對不起!”


    那紅衣漢子卻梗著脖子,滿臉怒容的到:“雲兄,你怕他怎的?武當派很了不起嗎?那俞蓮舟俞二俠,在江湖上倒是聲名赫赫,可是你看看他都幹了什麽好事?借行俠仗義之名,在西湖邊救了一個女子,卻晚上對她行非禮之事,致人懷有身孕,後來卻始亂終棄,後來,被人找上門,他卻死不認賬,在均州將人打得流產;三個月前,又在均州殺了少林弟子一家一十三口!無恥卑鄙,始亂終棄,滅人滿門,也是他們俠義之人所當為之事?”


    那少林僧人淨空忍不住說道:“阿彌陀佛!這位施主,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別的不說,就是本門弟子在均州被殺之事,據貧僧多方調查之下,這中間疑點甚多。九成九不是俞二俠所為。”


    紅衣漢子冷笑道:“哦?何以見得?”


    慧風忍不住一聲歎息:“唉!這麽明顯的事情還需要說嗎?你想啊,均州本就在武當山腳下,也是屬於武當派的境界,作為武當弟子,不說保境安民,他們也不會在自己的地界裏胡亂殺人。不說武林泰鬥張三豐真人,單是武當派掌門大弟子,那位溫和謙恭,又嚴以律己的白衣儒俠宋遠橋宋大俠,也不會允許自己的師弟,犯下如此大錯。”


    說到這裏,他抬頭看著俞岱岩,沉聲問道:“俞三俠,在貴派門規中,對於武當弟子,亂殺無辜,滅人滿門之事,該當如何處置?”


    俞岱岩一臉正色,又嚴肅的道:“依本派門規,亂殺無辜,滅人滿門,是要直接執行門規,立斃掌下的!家師雖然素來疼愛我們兄弟,但我們兄弟一旦犯錯,家師一定會嚴懲不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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