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四俠張鬆溪忽然橫劍自殺。


    二俠俞蓮舟出手相阻,張鬆溪那一劍,頓時就刺在了二哥的手腕上。


    在鮮血迸濺,眾人忍不住失聲驚呼之時,張三豐已經如一縷輕風般衝到了徒兒麵前。


    他右手夾手搶過張鬆溪手中長劍,左手在張鬆溪肩膀上用力一拍。口中一聲怒斥:“鬆溪,平常為師都是這麽教你們的嗎?你們什麽都沒學會。就學會了自殺?!在那懸崖之上,聲穀橫劍自刎;蓮舟在梨亭手下,為了兄弟情誼。束手待斃;岱岩與與你倆兄弟,為了救梨亭一命,居然不顧自己性命的,要與敵人同歸於盡!蓮舟在那西郊山崗,涼亭之畔,與麩子李那個老混球相鬥落敗,最後居然要與那麩子李同歸於盡。如今,鬆溪你居然也要橫劍自刎?嗬嗬!你們這幾個小兔崽子,可真給老道長臉!這要是傳出江湖,老道還不得被那些對頭笑話死?他們要笑老道盡教出了一幫,貪生怕死的孬種!你這讓我們武當派如何見人?還如何名震天下?你們對得起,你們那無辜慘死的六弟嗎?你們對得起雙英姐妹對你們全心全力的維護嗎?她們姐妹為了你們兄弟,數度出生入死,寧願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救你們兄弟。你們這樣一招橫劍自刎,就這樣死於非命。不說為師的心中難過。你們又讓她們姐妹情何以堪?!你這樣做,倒還不如讓為師一掌拍死了你們兄弟,到落個清淨!”


    張鬆溪肩膀被他師父重重拍了一掌。心中的傷心與愧疚之下。頓時忍不住身子一晃,一口鮮血,立刻忍不住吐了出來。人也立刻軟軟的栽倒在地。


    跪在他身邊的俞岱岩,忙伸手將他小心翼翼的扶了起來。


    張三豐雖然在憤怒傷心之下,畢竟是自己的徒兒。而且心愛的六弟子又剛剛不幸身故。他哪裏還忍心下得重手?他這一掌,也隻不過是想給張鬆溪一個教訓。也讓他下次不會再做這種傻事。


    但是,眾弟子至宋遠橋以下,卻都是忍不住大吃一驚。


    眾兄弟一起跪在地下。大聲悲泣道:“師父!請你放過四弟(四哥)一次吧!我們剛剛沒有了六弟(六哥),我們不能再失去四弟(四哥)了呀!”


    張三豐悻悻的捏了捏拳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道:“你們失去了一個好兄弟,難道我老道就沒有失去一個好徒兒?你們心中傷心難過,舍不得。難道為師的我心中好受嗎?那兩個丫頭心裏不難受嗎?身為男子漢大丈夫,又是梨亭的兄弟,你們就應該振作起來。完成他的遺誌,待雙英丫頭這官司了了之後,便去那康提普爾,去救你們的五弟,出那苦海。你們一個個的,這麽頹廢不振,難道你們都想要讓翠山望穿秋水?再經曆一遍,如梨亭一般的,生死折磨?讓他客死異鄉,終身不再與梨亭,與我們相見?你們忍心嗎?你們舍得嗎?”


    俞蓮舟兄弟們本來都極為傷心難過。但此刻聽到師父這震聾發聵之言,又想到六弟遭遇的生不如死的苦難折磨。又想起遠在異國他鄉,淒苦無助的五弟張翠山,頓時又一次忍不住悲從中來。


    張鬆溪從地上慢慢的爬了起來。雙膝跪倒在張三豐麵前。低頭泣涕漣漣的道:“師父,徒兒知錯了。徒兒不該這般魯莽。徒兒不孝。讓師父你擔心了。請師父責罰徒兒。”


    張三豐聽到張鬆溪的話,頓時忍不住,抬腳向著張鬆溪的小腹踹了過去!


    張鬆溪見到師父出手打他。他跪在地下,卻不敢格架閃避。他淚流滿麵的淒然道:“師父,六弟因我而逝,你就殺了我,讓我去贖罪吧。”


    說著他就閉上了雙眼。束手待斃。


    張三豐見到他這個沒出息的樣子。不由的心中是又急又怒,即將踢到他身子的腳尖突然一收,一個巴掌照著他臉上,就狠狠的扇了過去。


    宋遠橋,俞蓮舟與俞岱岩兄弟都是焦急的一聲驚呼:“師父!”


    眾兄弟雖然心中焦急無比,可是卻誰都不敢起身出手阻攔。


    一向反應不那麽迅捷的七俠莫聲穀,這次居然福至心靈的,一聲大叫道:“雙英姐姐!”


    他這一招當真高明。


    他知道,無論是大師哥宋遠橋,還是二師哥俞蓮舟,都是不敢出手相攔。


    可是雙英姐妹卻不一樣。


    張三豐對她們,卻從來重話都沒有一句。找她比找誰都好使。


    果不其然。


    當他這一聲“雙英姐姐”剛剛出口,張三豐疾拍而下的手掌,不由的微微一頓。


    正在這時,一道熟悉又清冷的聲音驀然響起:“張真人,且慢!”


    從上山以來一直都沒有出聲的雙英,突然出現在張鬆溪身邊。


    她目光看著張三豐師徒,語氣淡漠的道:“前輩,六弟屍骨未寒。你們武當便要內訌嗎?難道你們要讓六弟死不瞑目?”


    張三豐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又看了四弟子張鬆溪一眼。無奈的道:“唉,丫頭。老道這也是恨鐵不成鋼啊。這幾個小兔崽子。怎麽說他們好呢?”


    這時雙清也走了過來。她伸手拍了拍張三豐手臂。輕聲道:“張真人,四哥他也是愧疚難過之下。說話行事就難免失了分寸。還請張真人見諒。現在天色已晚。我們先將六哥的靈柩,抬入草庵之中。明日天亮後再來做打算吧。”


    宋遠橋躬身道:“師父,弟子已經在草堂中,為六弟搭好了靈堂。那現在我們先將六弟的靈柩搭進去?”


    張三豐無力的揮了揮手, 輕聲道:“遠橋,你看著安排吧。”


    見到師父答應,宋遠橋便指揮著武當弟子,將六弟殷梨亭的靈柩送了進去。


    人多好辦事。


    這裏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不一會兒,便諸事齊備。


    張三豐師徒見到草堂裏那一片白幡飄揚。紙錢漫天飛舞,心裏的悲傷再次不可遏製的爆發而出。


    宋遠橋師兄弟一起跪在殷梨亭的靈前,大家的眼睛都紅紅的。心裏的悲傷也是難以抑製。


    平常挺二的劉古泉,也是忍不住放聲嚎啕大哭起來。


    他一邊哭一邊嘮叨著,從他拜師以來,六哥照顧他的點點滴滴。哭得肝腸寸斷。


    七俠莫聲穀與張鬆溪兄弟,也是哭的難以自已,無語凝咽。


    雙英卻輕輕的走到扶著棺木,默默垂淚的張三豐身邊,低聲道:“張真人,請借一步說話。”


    說完,她轉身走出門去。


    張三豐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遠橋,這裏的事。你全權做主吧。為師,出去走一走。”


    他不等宋遠橋出聲答應,便轉身走了出去。


    一陣涼風徐徐吹來。天,黑沉沉的,仿佛要下雨。現在,已經是一更將盡之時。


    雙英在前麵緩緩而行。張三豐在後默默地跟隨。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就這麽靜靜的走著。


    大約走了一炷香時間。二人來到九龍山上,一處險峻的懸崖邊。


    二人站在懸崖邊上。在黑沉沉的夜色中,望著遠處犬牙交錯的山石,感受著微涼的夜風。雙英語音輕柔的道:“前輩,晚輩一直以為,天下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可是,經曆這許多事情之後,方才知道。人力有時而窮。對於六弟的事,晚輩覺得萬分抱歉。若不是晚輩信錯了張宇初,六弟也不會遭遇如此橫禍。實在對不起。請前輩受晚輩一拜。”


    說話間,她便躬身盈盈拜了下去。


    張三豐忙伸手扶住她雙肩。微微搖頭苦笑道:“丫頭,你說哪裏話來?你對老道的這幾個徒兒的關心愛護。即使他們不說。老道雖然年紀大了,眼又不瞎。全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梨亭之有這次的劫難。正如你所說,恐怕也是這輪回中,冥冥中早就注定。你們姐妹,已經盡力了。翠山能認識你們。也實在是我武當之幸。過去以往之事,是我這幾個徒兒,連累了你。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們。”


    雙英感受著風中的涼意。輕輕的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關於六弟身故之事,晚輩將盡力彌補。至於成與不成,那晚輩便不敢保證。隻是晚輩官司在身。騰不出手來。待晚輩官司事了,若還能留的這一命,晚輩定當返回武當山。為六弟謀的一線生機。”


    張三豐卻是一愣,忍不住麵露訝異之色。語氣也不加掩飾的,變得激動起來:“丫頭,你說什麽?為梨亭謀的一線生機?這,這老道沒聽錯吧?”


    雙英神色莊重的點點頭,肯定的道:“是!前輩並沒有聽錯。但因為此法,不確定的因素太多,風險太大。所以晚輩不敢妄言。萬一此事不成,那宋大哥他們要更失望,難過了。所以,在事成之前,還請前輩守口如瓶。”


    張三豐又驚又喜,又是擔心。一直因為傷心難過而黯淡的目光,驀然亮了起來。他目光火熱的看著雙英,雙拳微微握緊。


    他心中也微微好奇,期待了起來。他忍不住開口輕輕的問道:“你能告訴我是什麽辦法嗎?難道是那【時空反流之法】?”


    雙英搖了搖頭。語氣輕柔卻又堅定的道:“不是。那陣法雖然逆天,可以救上萬,甚至上數十萬人的性命。可是,卻救不了六弟的命。隻是,這件事,前輩最好是你知我知即可。不能告訴宋大哥他們。更不能告訴我妹妹。否則,恐怕就會功虧一簣。但是,恐怕宋大哥他們,會對我產生極深的誤會。我希望前輩不要為我辯解。即使是他們,恨不得殺了我。也請前輩袖手旁觀。”


    張三豐眼睛裏卻是一片迷茫之色。輕聲問道:“這又是為何?”


    雙英卻是莞爾一笑。她對張三豐輕輕招了招手。低聲道:“你過來,我跟你說句悄悄話。”


    張三豐滿心疑惑的湊近她的身邊,口中問道:“什麽悄悄話?”


    雙英雙眸一眯,輕輕的道:“前輩,請恕晚輩無禮冒犯。請前輩相借一物與晚輩。”


    說到這裏她也不待張三豐答話。她雙手突然一抬,雙掌狠狠的擊在張三豐胸口。


    張三豐怎麽也料想不到。這個溫柔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居然會這般出手偷襲他。


    他在猝不及防之下,完全沒有防禦之心,兩人相距又近。頓時被雙英這一掌打的口吐鮮血,連退三步。


    他心中的疑惑,更加難以釋懷。他正準備開口相問,雙英卻已如影隨形跟上。她手中握著一柄五寸餘長的短刺。突然一下插入張三豐胸口。


    張三豐不閃不避。隻是一臉驚訝的看著她,低聲問道:“丫頭,你想殺了老道?”


    雙英卻是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不,晚輩絕無傷害前輩之意。晚輩隻想借前輩純陽鮮血一用。”


    張三豐心中更加疑惑。他伸手捂住胸口傷處。卻不再說話。他知道,這丫頭對他的幾個徒兒都那般的維護。既然不可能要了他的性命。即使他心中有再多的疑惑,隻要這個丫頭不想說。那他問也是白問。


    張三豐雖然被她打的吐血,其實傷勢並不嚴重。


    雙英本是醫道名家。她想讓人吐血卻不重傷,在常人看來很難辦到。但在她手中,也不過是尋常之事。


    她迅速將手中短刺從張三豐胸口拔出。隨著一抹鮮血濺射出來,雙英卻是左手一抓一握,將那縷鮮血握在手中。


    隨後轉身背對張三豐。隨口丟了一句:“前輩在後麵追殺我。”


    說完身子一閃,便向著停放六弟靈柩的草堂奔去。


    張三豐雖然疑惑,卻依言而行。


    不一會兒。兩人一前一後奔進草堂。


    宋遠橋等人聽到腳步聲響。不由得一起抬頭。


    隻見到雙英雙手上滿是鮮血,神色驚慌的奔了進來。


    他兄弟正在訝異之間。


    突然聽到師父張三豐一聲暴喝:“死丫頭,枉我們師徒都那麽相信你。沒想到你,你居然那麽惡毒!居然對老道偷襲暗算!看掌!”說話間,他抬手一掌,便向著剛剛奔到宋遠橋身邊的雙英,一掌劈到。


    在他們兄弟的失聲驚呼聲中,雙英突然抬手,一把掐住了毫無防備的宋遠橋的脖子。冷笑道:“張老頭兒,你再敢動一下,我便掐死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楚天俠義傳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水中的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水中的雨並收藏楚天俠義傳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