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欽差薛大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俞蓮舟兄弟。


    他做夢也想不到。他以為他們兄弟不過是江湖上有些名氣的大俠,在朝廷中全無根基影響。卻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的師父,張三豐,卻是當今聖上,成祖皇帝,一直念茲在茲,無時或望,求而不得相見的真仙張真人!


    開什麽玩笑?當今皇上可是派出當朝禮部侍郎,不,現在升職為禮部尚書的胡瀠胡大人,在滿世界的尋訪這位活神仙。


    可是他在幹嘛呢?


    他居然抓了這位老神仙的得意弟子。


    這不是在跟皇上對著幹,自尋死路嗎?


    想到這裏,他不由的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此刻恍然明白,為什麽之前賈佑乾說他要小心,當心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也明白了雙英所說的他是執意一心求死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此刻,他麵如死灰的看著賈佑乾與俞蓮舟兄弟,真的是欲哭無淚。


    隨即他又勃然大怒。伸手從手下手中搶過一條馬鞭。從馬背上跳下,大步走到雙英的囚車前,舉起馬鞭,用力的朝著她夾頭夾腦的抽了過去!口中也怒罵道:“都是你這個不知廉恥,禍害人間的妖女!若不是你,本欽差又怎麽會落到如今這般地步?我打死你,打死你這個害人精!”


    他這一下突如其來。俞蓮舟兄弟們與賈佑乾秦孝武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眾人隻聽到啪啪脆響聲中,雙英清脆冷漠的聲音響起:“嗬嗬!你自己糊塗透頂,自尋死路,又怪的誰來?如今出了這般變故,卻拿小女子撒氣。嗬嗬,你可真是個人物!”


    俞蓮舟驀然一驚,瞬間反應了過來,足尖點地,已然掠到了雙英身邊。右手疾抬,一把抓住了又一次疾抽而至的馬鞭,順勢一拉一拽,頓時就將那薛大人拽的一個趔趄,俞蓮舟順勢抬起一腳,猛然用力的向著他的小腹踹出!


    在那薛大人一聲驚慌慘叫中。已經被俞蓮舟這一腳狠狠的踹出了兩丈多遠。


    事發突然。那薛大人的護衛還來不及反應。事情便已經結束。


    護衛們忙跑上前去。將那狼狽跌倒在地的薛大人扶了起來。


    俞蓮舟憤怒之下的這一腳可著實不輕,頓時就將他踢的肋骨斷裂,口鼻冒血。


    薛大人在護衛的攙扶下勉強站直了身子。他憤怒又憋屈的看著俞蓮舟。悻悻又滿臉怨毒的道:“你是武當派的俞蓮舟,俞二俠吧?很好!你仗著你師父是真仙張真人,就如此折辱虐待於我。你給我記著。我記住你了。今天,本欽差奈何不了你。但你記住,你可千萬不要落在本欽差的手裏。否則,我會要你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俞蓮舟卻沒有搭理他。他隨手將馬鞭擲在地下,他抬頭望著囚車中的雙英。


    當他看到雙英額頭上一道觸目驚心又鮮血淋漓的鞭痕。不由的愧疚,心疼無比。


    他伸手緊緊的抓住囚車柵欄。雙目中已經忍不住淚光瑩瑩。他聲音顫抖的道:“妹子,對不起。是我們兄弟保護不力,讓你受傷了。”


    他知道,如雙英這般姿容絕世的美貌女子,都是極為在乎自己的容貌的。


    如今,她額頭上的這一道鞭痕,深可見骨,已然是毀容了。


    雙英卻淡淡的一笑。似乎對於自己額頭上的傷口渾不在意。柔聲道:“二哥,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此事古難全。古人說紅顏禍水,又說,自古紅顏多薄命。我這受點傷毀了容,說不定就躲過了這場劫難。也未可知。二哥也不必太過介懷。”


    俞蓮舟聽到她這看似淡然安慰的話,卻是心裏一痛,忍了半天的淚水終於順著臉頰滑落而下。


    他哽咽著道:“妹子,你就不要安慰我了。你如今變成這般模樣,我都不知道怎麽去跟五弟解釋。你為我們兄弟付出那麽多。我們卻連護你周全都做不到。我愧對恩師囑托,愧對兄弟信賴,更是愧對你們姐妹的付出!我俞蓮舟愧為武當弟子!雙英妹子,對不起——”


    說到後麵,已經是痛哭失聲。


    此時,那奉旨而來的龍虎山天師張宇初真人,見到他這樣難過,也是心裏唏噓不已。


    他一步邁出,來到了俞蓮舟身邊,伸手用力的拍了拍他肩膀。沉默了良久,方才開口說道:“俞二俠,世事無常,有些事不像你想的那麽悲觀。當今皇上的旨意是,那喀什容措,胡黃兩家的滅門慘案,關聯甚大。豈能遂下斷語?總要經過三推六斷,證據齊全。做到勿枉勿縱。況且,皇上對尊師張仙師這般看重,這位殷六俠又是尊師的得意弟子。那更加要小心對待了。貧道臨出京之時,皇上曾有聖諭言道:


    爾可用心尋訪張三豐老師。我心神有將與相遇之意。如得見,爾可與之同來。需厚加禮遇,切勿輕忽。


    這聖諭是永樂七年八月十三日,聖上親手交付於貧道之手。由此可見,皇上對尊師的厚待與尊重。在之前的永樂六年 十月間也給貧道下過一道相似的聖諭。俞二俠,既然如此,你對令師弟,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俞蓮舟兄弟們都是一愕,隨即一喜,忙抬手擦去臉上的淚痕。不過,俞蓮舟一向沉靜內斂,不苟言笑。雖然在這極度悲哀與喜悅之下,語氣卻仍然是淡淡的道:“張天師此言可真?”


    張鬆溪亦道:“若果真誠如張天師所言,那我們兄弟也就放心了。”他目光望著地下的那淒慘無比的欽差大人,眼中不自覺的閃過一抹憐憫之色。


    張宇初真人認真的道:“俞二俠,張四俠,貧道豈敢膽大妄為的假傳聖旨?隻是貧道奉旨尋訪尊師經年,尊師卻是始終如天上神龍一般,行蹤莫測。貧道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見到,尊師一麵。所以這聖諭不曾帶在身上。”


    此刻,隨侍在張宇初身後的小道童道:“祖師爺,你是不是忘啦?那聖諭你是要小的帶在身邊的。現在聖諭雖然不在身上,但是卻在城外七裏的清風觀中。”


    張宇初一下就想起來了。他不由的望著俞蓮舟,一臉尷尬的道:“俞二俠,實在不好意思。貧道年紀大了。總是有些丟三落四。要不,你們兄弟派一個人跟我這小僮兒一起去拿?”


    俞蓮舟卻是爽朗的一笑。朗聲道:“張天師說哪裏話來?以你這禦敕,龍虎山四十三代天師的身份,晚輩兄弟還信不過你嗎?隻是晚輩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天師俯允。”


    張宇初舉了舉手中的拂塵,微笑道:“俞二俠客氣了。有話請直說。”


    說實話,因為有當今成祖皇上的聖諭,俞蓮舟心裏已經不是太擔心自己六弟的安危了。他現在擔心的是雙英妹子。目前既然有張天師這個關係在,他自然也是要好好把握。若是能借勢保住雙英妹子這條性命,那不是更加完美?


    他素來心懷磊落。


    此刻聽到張天師詢問,便將自己心裏的想法,落落大方的說了出來:“張天師真人,晚輩實不相瞞。這位昝雙英妹子,對我們武當派上下,實在有莫大的恩惠。而且喀什容措之事,其中大有隱情。晚輩別無他求。隻求對雙英妹子有一個公平合理的審判。不知天師大人,可否幫忙做到?”


    張宇初看著俞蓮舟真切誠懇的目光,肯定的,點了點頭。沉聲道:“當今皇上乃是有道明君。他一定會給這位昝施主一個公平合理的審判的。”


    俞蓮舟兄弟們聽到他這番肯定的話語,頓時就一起鬆了一口大氣。


    莫穀聲滿臉欣喜的道:“二哥,三哥,四哥,太好了!雙英姐姐有救了!”


    俞蓮舟兄弟們都是一臉的欣慰,擔了這麽久的心事,今日終於放下。頓時讓眾人如釋重負。


    俞蓮舟一步邁到了那欽差薛大人的身邊,又是一腳狠狠踹了過去,口中怒罵道:“叫你欺負我雙英妹子!”


    性如烈火的七俠莫聲穀也是忍不住上前,狠狠的一腳踹了上去:“哼,叫你欺負我六哥和雙英姐姐!”


    那欽差薛大人被他們兄弟連續幾腳踹下去,已然是頭破血流,鼻青臉腫,肋骨都斷了好幾根。


    看到他這般淒慘的模樣,武當諸俠與圍觀的眾百姓都是心下大快,鬱悶了這半天的心情,終於可以發泄一下了。


    他隨行的幾名侍衛,本來想要出手護主,可是當看到俞蓮舟兄弟們那不善的目光,又有這位龍虎山天師在旁邊盯著,遂都不敢亂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薛大人挨揍,卻是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張宇初理解他們兄弟那憋屈又擔心的心情。待到他們兄弟打的差不多了。方才開口解圍道:“這廝也著實可惡。皇上的旨意是,捉拿昝雙英與殷梨亭,押送至刑部,由三堂會審查出案情真相。可沒要他動用私刑。此番回京,貧道自當親自奏明聖上,這廝是如何膽大包天,敗壞朝綱法紀,草菅人命,胡作非為的。”


    那欽差薛大人已經被他們兄弟打的奄奄一息,此刻無力的看著張天師。目光中露出一抹祈求之色色。


    哪知道,這位白發蒼蒼的張天師,卻看著囚車中血流滿臉的雙英,目光中滿是憐惜之色。壓根兒就沒看這位欽差大臣一眼。


    這位張宇初真人,對醫術也是甚是精通。當即令身後小僮兒將藥箱拿出。取出了幾味藥,親自喂雙英服下。又從衣服上撕下來一方布條,沾上藥膏。輕輕塗抹雙英傷口。再拿繃帶給她包紮好傷口。


    待一切處置妥當。方才對俞蓮舟兄弟一拱手,說道:“各位,後會有期。”


    然後令手下將那欽差薛大人也押上了囚車。


    眾人啟程。押著昝雙英、殷梨亭與那落魄的欽差,一起回京城複命。


    俞蓮舟兄弟們都躬身向著張宇初真人行了一禮,朗聲道:“晚輩恭送張天師。一切全仗天師周全。”


    圍觀眾百姓也是一齊叫道:“恭送張天師。”


    站在馬車旁邊,一直沒吭聲的秦孝武、程頌賢、賈佑乾三人,此時也向著俞蓮舟兄弟們行了一禮。賈佑乾沉聲說道:“俞二俠,俞三俠,請各位放心,回京之後,賈某一定要將此處發生之事,如實稟報給皇上,一定會給昝雙英姑娘一個公平公正的審判。”


    他目光望著俞岱岩,眼睛裏滿是欣賞之色,語氣誠懇的道:“俞三俠,我賈某人一生從來就沒有一個真心信得過的朋友,但是,我這次出京,最大的收獲,就是結識了俞三俠。如蒙不棄,賈某想要與俞三俠交個朋友,不知道俞三俠意下如何?”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們二人都有了一些英雄惜英雄,好漢重好漢的相知之情。


    隻是他們二人卻又都是寡言木訥的性格,一直都沒有說出來。現如今分別在即,賈佑乾才終於說了出口。


    他這話甫一出口,便如在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他希望又擔心的看著俞岱岩,心裏卻仿佛有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生怕他拒絕了。


    俞岱岩卻是一愣,隨即展顏一笑:“故所願也,豈敢高攀?大人乃是朝廷棟梁,隻恐怕是俞某高攀了。”


    二人相顧大笑。至此,遂成至交好友。


    後來在俞岱岩行走江湖之時,數次遇到危難。皆蒙賈佑乾出手相助。


    當然,來而不往非禮也。那賈佑乾在後來抓捕罪犯途中,俞岱岩也屢次出手相助。


    此是後話,這且不表。


    車聲轔轔,馬蹄聲響。眾人望著遠去的馬車,心中都不由的感慨萬千。


    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原本隻是因為這一場瘟疫前來救人。卻沒想到,又生出了這麽多變故。


    不過總的來說,形勢已經漸漸在向好的方麵發展。這也讓武當諸俠心中微微放心。


    一眾百姓見到此間事情已了,都是看著俞蓮舟兄弟,那徐大善人與那白衣秀士,從人群中間擠了出來,徑直走到他們兄弟麵前,一臉真誠的,抱拳躬身行了一禮。


    徐大善人大聲道:“武當派的各位大俠,昝雙英姑娘為我們慶餘鎮百姓做了這麽多,我們總不能什麽都不做。入京打點之事,我徐某人義不容辭。晚生這便回家安排。俞二俠,告辭!”


    眾人告別武當派眾人,四下散去,這且不表。


    卻說他們兄弟見此間事了,便都回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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