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劉老道的父親擔心日軍剛剛占領安東市,街上的鋪子恐怕都不會開門,結果出乎意料的是,市井中一切依舊,各種店鋪照常開門做著生意,買賣聲此起彼伏,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其實他不知道的是,從二十世紀一零年代起,日本就侵占了安東,管轄安奉鐵路一般的地方。這裏許多建築、公路、橋梁甚至公園都是日本人修建的,他們還在這裏開設學堂,對中國的孩子進行奴化教育,妄圖把這片中國的土地變成他們的領土,把這裏的人民變成他們的附庸。


    劉老道的父親怕銀元用著惹眼,先是到錢莊把銀元換成了散錢,然後就去了安東當時商鋪雲集的前聚寶街。先是在那裏買了些米麵糧食和油鹽調料,還割了二斤豬肉,最後才到磚瓦市裏買了修房子用的工具和材料,又從騾馬市裏雇了一輛騾車,裝上買的那些東西運到了元寶山半山腰的的劉家大宅。


    等把東西都搗騰回宅子裏時,小乞丐還沒有回來。於是劉老大的父親親自動手生火做飯,把肉切了放到大鐵鍋裏燉上,在上麵加上蓋簾蒸了兩碗米飯。


    等他做完這一切,小乞丐剛好從外麵回來,他懷裏抱著個樹枝編成的大框,框裏全是板栗。元寶山上長著許多的板栗樹,現在正是板栗成熟的季節,原來小乞丐一早就不見了,是上山摘板栗去了。


    小乞丐一進到院子,鼻子就抽動起來,他聞了半天,眼睛突然亮了起來,期待的看向劉老道的父親。


    “昨天吃了你的土豆,今天請你吃肉,算是補償。”劉老道的父親說道。


    小乞丐的臉上露出笑容。這是劉老道的父親第一次看見他笑,雖然小乞丐臉上抹的髒兮兮的,頭發也亂糟糟的,可是仔細看下,他的眉眼間卻透著清秀,特別是那一雙眼睛,如水似月,像是會說話一樣。看著這張笑臉,劉老道的父親心裏不覺得一顫,難道這個小乞丐是其實個小姑娘,他是故意把自己打扮成了現在的模樣的?


    等肉燉好,兩人端著白米飯圍著灶台就吃了起來,最後兩斤豬肉連湯汁都沒有剩下一點。


    也許是吃了人家嘴短的原因,酒足飯飽之後,小乞丐也不再像之前是的,對劉老道的父親冷臉相對了,兩個人的關係也變得好了許多,於是並排坐在台階上剝起小乞丐撿來的板栗來。


    剝板栗時,劉老道的父親不經意間注意到小乞丐的手。在吃飯前,小乞丐特意特意去洗了手,說明他本就不是一個邋裏邋遢的人,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是有意為之。而且那雙小手洗過之後不僅幹幹淨淨,而且皮膚白嫩手指修長,這秀氣的哪裏像是一個乞丐應該有的手呀,就經常幹活的普通人家孩子的手都不可能這麽秀氣。


    又想到想到自己剛到這裏時,看到西廂房裏收拾的幹幹淨淨,被褥也整整齊齊,劉老道的父親已經猜到,這個小乞丐十有八九是個女孩子,為了掩人耳目所以故意把自己打扮成了乞丐的模樣。


    適逢亂世,一個識文斷字的小姑娘獨身一人住在這破敗的宅子裏,她一定是遭遇了什麽巨大的變故,害怕遇到壞人被欺負,所以才要這麽做來保護自己。


    “明天我再去街上,買些用品香皂回來,順便再給你買件新衣服吧。”劉老大的父親假裝不經意的說道。


    小乞丐停下手裏的活兒,有些意外的看著他。


    “一個女孩子,幹嘛要把自己弄得髒兮兮亂糟糟的,以後我在這裏了就沒人敢欺負你,你大可以放心的把自己收拾幹淨。”之所以會這麽說,劉老道的父親也是在試探,想看看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


    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隨心而發的一句話,竟然會在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心裏種下愛情的種子。


    小乞丐聽了這話,眼淚頓時翻滾而出,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她一邊哭一邊說到,“我也不想每天髒兮兮的扮成小乞丐,可是我害怕有人會來欺負我,所以隻能把自己弄得又醜又髒。”


    劉老道的父親見小乞丐哭了,頓時不知所措起來,他慌裏慌張的扯起自己道袍的一角就去給小乞丐擦眼淚,也沒想他那道袍從離開寶龍觀就一直穿著個把月都沒換洗過,加上這一路風餐露宿,所以比小乞丐那一聲也幹淨不了多少,混著淚水這一擦反而給小乞丐擦了個大花臉。


    “你是哪裏人,怎麽會一個人住在這,你父母呢?”為了緩解尷尬,劉老大的父親急忙問道。


    小乞丐哽咽著說到,“我家就是安東的,父親是學校的老師,母親在市裏醫院當護士,我們一家原是住在學校給父親的宿舍裏。


    那天醫院裏來了幾個喝醉酒打而架受傷的病人,我母親給他們處理傷口,沒想到那幾個人看我母親長得漂亮,就不停的出言調戲。我母親本來是想忍忍就算了,誰知那幾個人竟然變本加厲,對我母親動手動腳起來。她忍無可忍,就給了其中一個人一巴掌。


    結果這非但沒嚇住那幾個畜生,反而讓他們獸性大發,把我母親拉到三樓的一間空病房裏,反鎖了房門就想要糟蹋她。


    我母親為了守住貞潔,趁幾個人不注意,打開窗戶跳了下去,當場就摔死了。


    醫院裏報了警,警察來把那幾個逼死我母親的畜生帶回警察局說是要審問,可沒多久就有日本領事前去要人,說那幾個畜生是上海東亞同文書院的日本學生,安東的警察惹不起日本人,隻好把那幾個畜生全都放了。


    我父親聽說逼死我母親的人被放了,以後氣不過就去找那幾個日本畜生算賬,可他一介書生,那裏是那幾個畜生的對手,自己返到挨了一頓毒打,要不是鄰居上去勸阻,恐怕就被打死了。被送回家以後,我父親心裏窩火,卻又找不到說理的地方,隻能每天借酒消愁,沒成想那天喝醉了酒,失足掉進鴨綠江裏淹死了,屍首也是過了好幾天才被撈上來。


    父親死了以後,學校也收回了給他的宿舍,把我趕了出來,我沒地方去,就在街上流浪。後來我沒吃的到山上挖野菜時看到了這座宅子,這裏麵沒人住,位置又偏僻不容易被發現,我就住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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