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平靜有一種安慰人的作用,這次也不例外,陳枚歎了聲才問:“為什麽?”清瑜並沒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難道你不想見她嗎?”怎麽會不想呢?陳枚的下巴微微收緊,雖然不同母,但陳樾是幾個妹妹裏麵和陳枚最親近的,可是若她回來?自己又怎麽麵對?


    陳枚用雙手捂住臉,清瑜伸手抱住他的肩膀,輕輕地用手拍著他,仿佛他並不是天下至尊,而是需要安慰的孩子。陳枚過了好一會兒才把雙手放下,聲音暗啞地說:“我怎會不想見她呢?她是我最疼的妹妹啊。可我,做了什麽呢?”說好要護著她,照顧她,可是還是沒有護住她,連她的丈夫都歿在了陣前。


    甚至,在自己受傷之後,陳枚覺得不能再想下去,胸口又開始疼起來,但這次陳枚強忍住沒有咳嗽,用手按向胸口,似乎想知道這疼,到底是肺疼還是心在疼。


    清瑜把陳枚抱的更緊,輕輕摸向他已雪白的鬢邊:“見她吧,不然等你去了地下,去見公公的時候,當公公問起樾妹妹,你,要怎麽想?”當清瑜最後一個字吐出來的時候,清瑜覺得眼中的淚也要奪眶而出了,陳枚很低很低地嗯了一聲,接著長長地歎了聲。


    清瑜這才放開他,笑道:“不知道樾妹妹現在怎樣了,說起來,我有十年沒見過她了。”陳枚看向遠方,七年了,有七年沒見過這個妹妹了,不知道她會不會怨自己,一旦決定了要見陳樾,此時陳枚的心更急迫,離京城百裏,明日這個時候就該到京城了。


    衛國長公主陳樾到達京城這日,天氣十分晴朗,前幾日降下的小雪已經化掉,整座京城在藍天白雲陽光下顯得分外巍峨。陳樾並沒有乘坐車而是騎在馬上,當看見京城那高大城牆的時候不由勾唇一笑,身邊的餘煬已經催促她:“娘,怎麽停下了,我們快些進去吧。”


    陳樾轉過頭看著兒子:“怎麽,你想早點見到你小媳婦?”餘煬已不是當日離開京城時那個孩童,坐在一匹棗紅馬上的他幾乎和陳樾一樣高,陽光之下一口白牙閃閃發亮。聽到自己的娘這樣說臉不由紅了:“我又不是二表哥,成日隻看得見小葉子。”


    說著餘煬摸摸後腦勺:“我隻是,隻是有些想舅母了。”陳樾看著兒子臉上的紅色,並沒再問兒子,輕輕夾下馬腹就打算進城,此時城內突然出來一隊侍衛,陳樾的眉揚起,這隊侍衛徑自來到陳樾麵前,領頭的已經下馬行禮:“臣等參見公主。”


    這陣勢,陳樾還沒說話城內已經又出來一隊車駕,看見這隊車駕,侍衛們重新上馬分列兩邊做出迎接姿態。車駕已經來到陳樾隊伍麵前,侍女們掀起簾子,露出的是清瑜的臉,她揚起頭看向陳樾微微笑道:“樾妹妹好久不見。”


    竟然是清瑜親自來迎接,陳樾心裏生出驚喜,餘煬已下馬行禮,看見餘煬下馬,陳樾才想到此時該行君臣之禮,翻身下馬還沒跪下,清瑜已經走下車挽住陳樾的手:“你我這麽多年沒見,此時敘君臣之禮,不是生分了?”


    陳樾順著清瑜的攙扶站起身,仔細打量過清瑜一番才笑道:“多年沒見,嫂嫂果然還是嫂嫂。”清瑜的眼裏閃出笑意:“樾妹妹不還一樣是樾妹妹嗎?”餘煬在旁聽到清瑜和陳樾的對話,覺得十分有趣就笑出聲。


    清瑜看向餘煬,見麵前少年比自己還要高大,不由笑著道:“這麽多年沒見,你都長成這麽大了,葉翠這些年經常進宮,我也看著她從孩童長成少女。你二表哥都已成親了,再過兩三年,你也該成親了。”


    餘煬的臉頓時如同火一樣燒起來,用手抓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道:“我還小呢。”清瑜笑的越發溫婉:“還小?都過了十五快十六了,你大表哥十七就成親了。”這下餘煬更加不好意思,想尋個地方躲都尋不到地方,隻得緊緊拉著韁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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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瑜已經攜著陳樾上了自己的車駕,看著窗外的京城,陳樾有些感慨地道:“記得上次來的時候,我才十三歲,現在,我兒子都快十六了。”清瑜嗯了一聲:“當日嫌棄你不肯和你做親的那些人,不知後來有多後悔呢。”


    想起往事,陳樾唇邊有溫柔笑容:“還好他們嫌棄了,不然我怎麽知道,我嫁的人是這個世上最好的男子?”清瑜握住她的手,輕聲道:“餘叔叔若知道,一定很欣慰。”陳樾點頭,每當撐不下去的時候,都能想到丈夫的笑,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丈夫。


    車聲轆轆,雖然街上沒人,但皇後的車駕依舊行駛的很慢,皇宮還離的有些遠。陳樾動一下腿才道:“很久都沒坐車,我竟有些不習慣了。”清瑜拍拍她的手:“這畢竟不是涼州,出外都要乘車,今日你回來,你哥哥很高興。”


    提起陳枚,陳樾的眼低垂,清瑜能感到陳樾的手指有一時的涼,正待開口勸解時,陳樾已經道:“大哥他,是不是殘毒再次發作?說起來,當日那軍醫說大哥隻有四五年,現在已經過去七年了,想來是太醫的功勞。”


    陳樾雖竭力平靜,但清瑜還是聽出一絲絲不悅,不由伸手拍拍她的肩:“你大哥……”陳樾已經笑了:“嫂嫂不用再說,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而且大哥現在是天子,是天子就總會擔心,況且從外麵人看起來,我還是那個他最疼愛最信任的妹妹。”


    果然兄妹之間的心結隻有兄妹之間才能解開,清瑜看著陳樾微微搖頭:“樾妹妹,你這樣說難道不知道我會為你傷心?”這一句十分溫柔,陳樾麵上的平靜終於有些崩潰,有水汽在她眼中慢慢氤氳。


    這麽多年,怎麽會沒有委屈呢?隻是在外人麵前,還要當做若無其事。清瑜攬住陳樾的肩頭,輕輕拍撫,如同拍著嬰兒一樣:“樾妹妹,我們是家人,有什麽委屈你和我說。”陳樾沒有說話,清瑜隻能感到自己肩頭有微微的濕。


    把她再攬緊一些,清瑜的聲音還是很平靜:“當日煬外甥在這京裏的府邸,其實就是你的公主府,這些年一直有人看顧打掃。如果你不願意住的話,琴姨住在宮裏,你和她住也行。”


    陳樾聽出清瑜用的是琴姨而不是太妃,頭這才抬起:“娘不是在為阿父守陵嗎?”清瑜見她眼圈微紅但麵色已經恢複平靜才道:“陵墓那邊雖也有宮人服侍,但畢竟離京城太遠,兩年前琴姨就搬回宮中,你侄女她們的孩子,常到宮中陪伴她。”


    陳樾吸一下鼻子:“大哥定不會想的這麽多,定是嫂嫂你想的。大哥做了我那麽多年的哥哥,可是這細心處還是不如嫂嫂。”這樣的話才讓清瑜感覺到麵前的人真的是陳樾,眼裏不由帶上笑意:“你哥哥是男人,想的和我想的地方不一樣。”


    陳樾又吸吸鼻子:“如果是嫂嫂,怎會不相信我,怎會讓我一個人在涼州那麽久?如果不是把煬兒給我送過去,我真是寂寞死了。”清瑜眼裏的笑意更濃,拍下陳樾的手:“等見了麵,你罵他。”


    陳樾點頭,突然又笑了:“嗯,能讓公主去罵天子的,大概也隻有嫂嫂了。”清瑜的眉挑起:“當日我嫁他時,他還不是天子你也不是公主,今日又怎能以天子相待?”陳樾麵上的笑這才真正從心裏發出,車已經停下,宮女上前掀起簾子,清瑜和陳樾攜手下車。


    這是陳樾第一次進宮,不由打量一下,清瑜攜著她的手往前麵走:“這是昭陽殿,為了恢弘大氣莊嚴,並沒有更多的花木。過幾日梅花開了,我們去梅林那裏賞花飲酒。你大侄子媳婦,就是從梅林裏選出來的。”


    陳樾點頭和清瑜跨進昭陽殿,聽見她們的腳步聲,坐在案後的陳枚抬起頭,陳樾並沒想到自己這個時候就能看見陳枚,不由站在那裏不往前走。清瑜已經拉著她繼續往前,等來到陳枚麵前才停下腳步對陳枚道:“怎麽,你不認得樾妹妹了?”


    陳枚這才站起身,看向許多年沒看見的妹妹,羞愧歡喜還有別的神色都從陳枚眼裏掠過,但最後隻有一句:“你回來了。”這一聲讓陳樾的淚頓時決堤,低頭用手捂住臉,陳枚有些慌亂地從案後轉出來,撫上她的肩頭打算安慰,但是陳樾哭的還是那麽厲害。


    清瑜輕歎一聲退出大殿,他們兄妹見麵,定有許多話說,這個時候還是不打擾的好。餘煬沒有進殿而是站在殿外,看見清瑜走出來上前問:“舅母,我娘她?”清瑜輕輕地拍下他的肩:“你娘和你舅舅說話呢,我們別打擾他們。”


    說著清瑜就又道:“今早你二表哥夫婦進宮來了,我特意囑咐你大表哥把他們夫妻留在東宮,我們現在就去東宮,不光能見到你二表哥他們,還能見到你小侄女呢。”餘煬曆來聽從清瑜,這時也不例外,清瑜吩咐宮女們在外小心服侍,有什麽就去東宮報信,這才帶著餘煬往東宮來。


    陳煊夫婦迎出來,看見餘煬,陳煊麵上露出喜悅神色:“表弟今日到京,我本來想去迎接,可是娘要我招待二弟夫婦,這才沒出去迎接,表弟莫怪。”


    餘煬正待老實跪下給太子夫婦和潞王夫婦行禮,並沒回答陳煊的話,見狀潘氏忙上前扶住餘煬:“表弟休要如此,你遠道而來,此時隻該敘家禮道別情才對。”這個兒媳婦的應對清瑜十分滿意,各自見禮過,讓奶娘把孩子抱出來,眾人正在說笑時候,宮女已經來報:“陛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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