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進來時,清瑜已換了家常衣衫,看見秦夫人清瑜笑道:“此時已快入夜,夫人休嫌我輕慢。”秦夫人恭敬行禮後才道:“妾也知道此時已快入夜,前來打擾娘娘多有不便,隻是家裏有急事。”


    清瑜看著秦夫人:“急事,要什麽樣的急事才讓夫人您什麽都不顧地進宮來?”秦夫人麵上神色依舊端莊:“娘娘,妾的婆婆今日用過晚飯後就腹痛不止,連聲喚妾幼女,此情此景讓妾心如刀絞,小女進宮雖是天大恩德,卻讓小女與家人隔別,致使老母傷心,妾這才厚顏進宮,懇請娘娘許小女出宮與家人團聚。”


    說完秦夫人就重新行禮,一副至誠模樣。清瑜麵上毫無所動,喚來宮女:“傳我的話,讓太醫院院判帶著兩名太醫去秦府為秦老夫人看病。”宮女應聲而去,秦夫人額頭上有汗珠冒出:“娘娘,妾隻願小女出宮與家人團聚,並不敢有勞太醫。”


    清瑜看著秦夫人,眼裏有濃濃的嘲諷:“秦老夫人身體康健,則令千金在宮中也能安心,怎麽,秦夫人認為我說的不對?”秦夫人看著清瑜,唇抖了抖方道:“娘娘為天下母慈愛仁厚,自當體恤母女分別之苦,懇請娘娘讓妾一家得以團聚。”清瑜哈了一聲:“秦夫人,當日可是你秦家主動提出要把女兒送進後宮,今日你又要女兒出宮。你當這後宮是什麽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


    秦夫人俯在下麵,聽到清瑜這句,渾身不由自主顫抖起來,脊背上已冒出冷汗竟答不出話。宮女已走了進來:“娘娘,太醫院院判已遵旨前去。”清瑜嗯了一聲看向秦夫人:“夫人請起,你既說秦老夫人腹痛不止,就回府侍疾去吧。”


    秦夫人看著清瑜,今日秦秋回府時候,秦夫人還當秦秋是言過其實,再怎樣原先也不過是後院婦人,可此時聽到清瑜這幾句話,秦夫人知道,秦秋說的是對的。可笑還因她非出身世家而輕視她,認為她不過是運氣好得到這個皇後位置,甚至對這個皇後之位起了覬覦之心。


    清瑜看著秦夫人,沒再讓她起來,隻是輕聲道:“怎麽,秦夫人不願回府侍疾嗎?”秦夫人再次抬頭看向清瑜:“娘娘恩德妾知道,隻是小女素來是婆婆心中最愛,為小女進宮已埋怨了我們夫妻許久,若看見小女,豈不勝無數藥石?”


    清瑜的唇微微抿起:“這極好辦,等會兒我讓宮女陪你回去一並探望老夫人,老夫人知道令千金在宮中安好,自然就會康健起來。”秦夫人有些絕望地閉一閉眼才道:“娘娘恩德,妾不敢不領,隻是求娘娘看在妾的婆母年事已高,讓小女出宮吧?”


    秦夫人這番話說的可謂情真意切而且還帶著祈求,隻是怎能打動清瑜?清瑜麵上的笑還是帶有些嘲諷:“怎麽,你們送女入宮時候,難道不知道老夫人年事已高?”秦夫人再也尋不出理由,隻是默默跪在那裏。


    清瑜站起身:“來啊,送秦夫人出去。”宮女走到秦夫人麵前扶起她,秦夫人抬頭看向清瑜:“娘娘,小女從小嬌生慣養,不堪入侍娘娘,還請娘娘容許小女出宮。”清瑜抬眼看著秦夫人,眼裏有股寒意,這樣的寒意讓秦夫人遍體生寒,過了會兒清瑜才道:“不堪入侍?令千金進宮以來,和同日進宮的那幾位千金相談甚歡,常相約一起品茶刺繡,如此美才,流落民間豈不可惜?”


    清瑜讚一句,秦夫人心抖一下,清瑜仿佛沒看到秦夫人的神一樣:“況且令千金素承庭訓,聰慧異常,這些日子通過她,我曉得了不少事情,這樣的人不堪入侍?”清瑜句句反諷,秦夫人哪敢接一句,隻有緊咬下唇不說一個字。


    清瑜輕輕拍一拍座位:“送進宮的這幾位千金,不光個個聰慧異常,還人人智謀百出,京城世家名門的家教果然極好。”這話已經是實實在在的嘲諷,秦夫人絕望地閉緊雙眼後睜開:“妾,妾等……”


    清瑜溫和地打斷她的話:“夫人到此時還當我是無知無覺,不曉得你們為何要送女入宮嗎?皇後的位置的確是很誘人。”秦夫人的心開始慌亂起來,看向清瑜眼陡地睜大,清瑜唇邊的笑沒變:“秦家素來識時務,不然也不會在最要緊一刻投奔陛下。這樣識時務的家族,自然要為後輩打算。而讓女兒入宮得寵生下子女,以圖看待是必定的。”


    清瑜的聲音越溫和,秦夫人的心越慌亂,唇緊緊閉住不敢說一個字。世家們果然看錯了,還當這個皇後是那種不通時務,隨心所欲之人,僅靠陳枚寵愛登上後位。通時務的就該給林氏誥命,免遭後人譏笑。而隨心所欲在這宮中曆來是走不長的,可怎麽忘了,當踏足最高點的時候,就有了隨心所欲的權利。


    清瑜看向秦夫人:“等你們女兒真得寵了,下一步該是什麽呢?是要聯合群臣說我這個皇後不堪為天子之配,還是說太子懦弱,不能為人君,好讓出皇後寶座。這樣你們家族就可長長久久。秦夫人,我有說錯嗎?”


    秦夫人抬頭看向清瑜,殿內已經點起燭,燭光之下,素服的清瑜站在案前,頭微微抬起,有一種俾睨天下的傲氣。這是當朝皇後,她能成為皇後就已占盡先機,什麽算計,什麽打算,都敵不過一句,她是這後宮實實在在的主人。


    秦夫人頹然低頭:“妾,妾不敢說娘娘說的全是錯的,也不敢說妾送女入宮並不是毫無打算。隻是妾……”清瑜走到秦夫人麵前蹲下,看著秦夫人道:“此時你們覺得不對頭,所以想罷手想認輸想結束了嗎?可是你難道忘了我方才說的,你當這後宮是什麽地方,由你們想送女兒就送女兒,想讓女兒走就讓女兒走嗎?你們當初送女入宮,為的是家族,現在想讓她出宮,為的也是怕出什麽事連累家族,好好的女兒家,就被你們當做棋子送來送去。好好的女兒家,就被你們教的一肚皮算計,其心,”


    清瑜看著秦夫人,緩緩吐出兩個字:“可誅。”秦夫人跌坐在地上,冷汗已經沁透了裏衣,清瑜站起身:“回去吧。”秦夫人茫然地爬起來,走了一步突然道:“娘娘方才所說之話雖對,隻是做天子的,總是要有人扶持的。此時朝廷在外用兵,娘娘您……”


    清瑜看向秦夫人的眼裏全是輕蔑:“我既無外家襄助,兒子又小,自然不能得罪世家,免得不穩是嗎?夫人您做了秦家三十多年的主母,難道眼界還隻在四方宅院裏?我雖無外家襄助,卻有涼州舊臣,太子年紀雖幼,夫人難道不知孩童早慧不是什麽稀罕事嗎?夫人以為女子在這深宮立足,隻能靠外家襄助陛下寵愛?我所靠的,從頭到尾都不是陛下的寵愛外家的襄助,而是能替陛下守住這萬裏河山。不然夫人以為,陛下憑什麽安然在外征戰,而對此不操半點心?”


    秦夫人頹然地垂下頭,腳步已經有些不穩,清瑜緩緩地又道:“夫人方才說我不能得罪世家,那我想問夫人一句,世家可怕得罪我這個皇後?”秦夫人的腳被門檻一絆,差點絆倒在地,回頭看著清瑜,燭光之下清瑜容顏竟有種不可侵犯之感,話很短,一字字卻像敲在秦夫人心上:“夫人,世家們其實全都忘了,在皇朝之中,皇權最高。”


    皇權最高,秦夫人定定地看著清瑜,怎麽就忘了皇權最高?世家們送女入宮,所謀的自然不是寵妃之位,而是那最高的後位。世家們對這位皇後確實是輕視了,沒有外家襄助,舉動不合規矩又如何,她已是皇朝地位最高的女人,地位也不像世家們所想的那樣岌岌可危,而是牢不可破。


    秦夫人歎了聲轉身走進殿內,重新給清瑜行禮:“娘娘一番話,讓妾有如醍醐灌頂。妾承認妾等糊塗,生出不該生的念頭。還望娘娘望在妾一家對大雍功勞份上,”


    清瑜看著秦夫人,秦夫人說了兩句就停下口,這樣的話怎麽聽著感覺不對。清瑜已經笑了:“秦夫人請起,本朝初建,正是百廢待興之時,陛下也不會屠戮功臣寒眾人的心。隻要眾臣子都為本朝好,襄助陛下,君臣自然是和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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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反過來,對皇朝有威脅,那麽就會走上另一條路。秦夫人怎麽聽不出清瑜話外的意思,看著清瑜的笑容秦夫人那如同一團亂麻的心已經沉靜下來,俯首認輸:“娘娘所言極是,妾回府之後,自會把娘娘的意思對妾的夫君講。”


    清瑜微微一笑:“還有句話,秦夫人身為宰相夫人,當為眾命婦之首,空閑時候可請涼州舊臣的夫人們過府相聚。將相和了這朝廷也才安穩。”涼州舊臣們的圈子和世家們的圈子是不一樣的,清瑜此話,是要世家們把圈子打開,接納涼州舊臣,而不是依舊高高在上,看不上涼州舊臣們。


    秦夫人到的此時,隻有應是而已,清瑜揮下袖子:“夜深了,你出宮回府不便,我讓人持我的詔令送你出宮回府吧。趙將軍的長子,今年十四小了令千金一歲,男小女一歲也算不上什麽大事,你們兩家就做個親家吧。”


    趙將軍?他的夫人不過是個歌姬出身,若在平日秦夫人定當自家受了無盡的羞辱,可在此時,秦夫人隻有躬身應道:“妾謹遵娘娘旨意。”清瑜勾唇一笑:“趙將軍和秦宰相同朝為官,這門婚事也算不上不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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