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是這樣的事,陳楓不由覺得有些尷尬,自己當麵問出實在不對,隻好咳嗽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冬陽聽到陳楓他們的咳嗽,臉刷地一下又紅了,這種事怎能在男人們麵前講出?


    小陳將軍臉皮要比弟弟厚一些,上前拍一下陳枚的肩道:“大哥,嫂嫂既然有事你就先回去。”陳枚嗯了一聲往外走,小陳將軍這才對一旁尷尬無比的冬陽道:“愣著做什麽,讓廚房給這邊送些吃的,頂好要有熱湯,趕了二十來天的路,熱水都沒喝上幾口。”


    這一說冬陽才醒悟過來,急忙行禮應是,喚來丫鬟端來熱水讓他們倆洗臉漱口才匆匆往廚房走。


    此時陳枚早已走到後麵,臉上的表情泄露了他心裏的焦急,怎麽忘了妻子的擔子隻會比自己更重而不會更輕?初成親的時候清瑜說的話還在耳邊,那時她說自己會做不好,會賴著自己,可這麽幾年下來,不知不覺間,竟不是妻子賴著自己,而是自己依賴於她。


    陳枚用手抹一下臉好讓自己清醒一些,她要對自己有多心疼,才會有了孕也不告訴自己,而是依舊操持這些。


    瞧見陳枚走進來,冬瑞忙打起簾子,陳枚不及去問冬瑞一聲就直接跨進屋子。一眼就看見清瑜不像平日一樣坐在窗邊,而是還臥在床上,手裏拿著賬本在瞧。


    陳枚幾步跨上前握住妻子的手:“我也疏忽了,竟不知道你懷了孕,你也該告訴我,好好養身子才對,哪能自己不言語,見紅了還不讓丫鬟說出來。你若有個……”


    陳枚把那句萬一咽下去才道:“喪事也辦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樾妹妹也能操持一些,你得空就歇一歇。”清瑜等丈夫說完才開口:“剛知道的時候,公公正在病重,你嘴裏不說,心裏在那著急上火,嘴裏都長了好幾個大包,我要把這事告訴你,難道還要你家裏家外都要忙嗎?我這也不是頭胎,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今早略見了點紅,已讓醫官來瞧過,還開了方子。不信你瞧,那藥都熬好了。”


    陳枚這才聞到一股藥味,冬雪上前端起藥:“夫人,這藥差不多了。”陳枚已經接過藥:“你自己知道保養就好,這些人不見的太多了。”清瑜瞟他一眼想從他手裏接過藥,但陳枚不肯放,清瑜隻有就著他的手一口口把藥喝完,拿過冬瑞端來的水漱了口才道:“我知道,我一定會保重自己的,我還要和你白頭到老。”


    冬瑞她們服侍完了,曉得清瑜還要和陳枚說話,悄悄地退下去,屋內又隻剩的他們夫妻二人,看著清瑜的眼,陳枚握緊她的手:“你不能騙我。”清瑜抿唇一笑:“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妻子的確從沒騙過自己,陳枚看向妻子的眼有些發癡,但還是不忘叮囑妻子,有什麽事一定要說出來,不能再瞞著自己,清瑜連連點頭,還笑著道:“下次我再瞞著你,你就把我軍法從事好了。”


    這樣的嬌嗔很久都沒聽到,陳枚不由伸手摸向她的臉笑道:“夫人果然治家嚴謹,連自己犯了錯都要軍法從事?”清瑜的眉一挑:“你難道不知道本夫人治家極嚴,既要服眾,當然自己也要以身作則。”


    陳枚笑出聲,忍不住上床把妻子摟在懷裏,自從陳節度使病重以來,夫妻之間很久沒有這樣親密。清瑜靠在他懷裏,這個懷抱竟像很久都沒依靠了,雖然知道現在是孝期,自己又懷著孕,什麽都不能做,可是能這樣靜靜依靠一會兒也是好的。清瑜閉上眼,決定假裝那些事都不存在,這裏隻有他們夫妻二人。


    清瑜這樣想,陳枚心裏同樣如此,聞著妻子的發香,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依賴,長久以來的疲憊漫上身,就這樣睡一會兒。


    屋裏很安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傳來說話的聲音,聽來像是有人來問事,清瑜戀戀不舍地從陳枚懷裏直起身,捏一下他的鼻子:“還在守孝呢,下次不許進來了。”陳枚被捏了鼻子才睜開眼,方才還真的眯著了,雖然隻小睡了一會兒,可覺得那些疲倦全都不見了。陳枚拍拍她的臉揚眉一笑:“不許我進來,我就睡到軍營裏去,等到孝滿了也不進來。”


    清瑜明知道他說的是笑話,也瞪了他一眼:“你敢,真敢這樣,我就把你腿打折了。”陳枚哈哈笑一聲,這才下床:“二弟他們回來了,還說二弟妹帶著孩子也回來,我讓他們把二弟原來住的院子收拾出來好讓他們住。”


    見清瑜也待下床去吩咐人,陳枚忙止住她:“你今兒就歇一日,這些事我讓樾妹妹去做。”清瑜嗯了一聲又坐回去:“還是你想的周到,我就歇一日。”看見清瑜懶懶地癱回床上,陳枚這才穿好鞋離去。


    平縣君一行人在陳節度使去世一個月後終於到達涼州,當年離京時候還是孩子的陳純炎已經長成一個少年,十六歲的他是在父親在先趕路時候就接下護送娘和弟弟妹妹的職責。


    平縣君和杜娘子一家人的到來讓陳枚心裏最後一塊石頭落下,現在全家已經團聚,要緊的是想辦法把小陳將軍留在涼州,家人的到來已經讓朝廷對涼州的約束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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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念頭讓陳枚心中的感傷被衝淡很多,特別是看著已長成少年的純炎陳枚更是歡喜,拍著純炎的肩隻誇他做的好,不愧是弟弟妹妹們的大哥。純炎畢竟是在京中長大,為人有些靦腆,被大伯這麽一誇臉就紅了,此時屋子裏全是人,大家許久沒見也就沒分什麽內外,都聚在屋裏說話,阿義看見純炎臉紅就笑了:“這個大哥怎麽和姊姊們一樣愛臉紅。”


    阿義今年快要九歲,早不是當初隻知道嚷著和父親前去打仗的小娃娃,平縣君是知道他來曆的,既然公公哥嫂都把他當成陳家的孩子,平縣君也不會因此另眼看待,笑著摸一下阿義的頭:“你大哥就是靦腆了些,我常說這是在京中和那些少年在一起學的,男兒家哪能成日臉紅。”


    聽到平縣君這番說話,清瑜笑著道:“二嬸嬸還是和當初一樣說話爽利,一別已近九年,當日在京城時候情形還常常想起。”平縣君正給孩子們分見麵禮。聽到清瑜這樣說,平縣君把手裏的東西往純淼手裏一塞就笑了:“嫂嫂既說我說話爽利,又和我說什麽客氣話?”這麽幾句話說下來,因多年不見而生的那種陌生感消失不見,清瑜拉著平縣君坐下:“既不和我說客氣話,那就先請坐下,總不能由你張羅,丫鬟們閑著吧?”


    平縣君笑著坐下,孩子們見了新來的人,在那認哥哥認弟弟認妹妹認姊姊,餘煬本就好動,瞧見又多了些人,扭著小屁股就追這個趕那個,不時還自己和自己笑一聲,純淼見了怎麽也不肯乖乖地在陳樾懷裏待著,一定要下去和哥哥們玩。


    陳樾把純淼一放純淼既往地上跑,剛跑出一步就跌下去,純淼扁扁嘴想哭,純淑已上前把她抱起來:“你還不願意被人抱,瞧瞧,走幾步就摔了吧。”純淼好像聽出姊姊在說她,嘴扁了又扁,眼就往眾人那裏看去想尋個靠山,可是人人都在忙,沒有人理她。純淼隻得把腦袋縮到純淩懷裏,純淩也沒把純淼放開,抱著她坐到下麵。


    平縣君看著這一幕,笑著對清瑜道:“這就是二侄女吧?長的可真好,原先我覺得樾妹妹已經夠出色了,誰曉得淩侄女的容貌,竟比我在京裏所見的眾位淑女更美上幾分,也不知道哪家有福的小子娶了她。”


    這女人們坐在一起難免就會講兒女婚事,純淩的臉已經通紅,隻是把純淼抱的更緊些。清瑜拍一下純淩的手:“親是定了,原本定的年底出嫁,可現在遇到公公的大事,總要滿了孝才能提出嫁的事。”平縣君笑一笑環視一下四周才問:“怎麽不見長姊?”


    陳樾已經在旁解釋:“頭七時候阿姊都在旁邊守靈,頭七過後就每日隻出來拈香三遍,她不肯出來,外甥們也很少出來。”平縣君是個聰明人,怎會不明白陳杞心裏怎麽想,隻歎了一聲,吩咐丫鬟把給陳杞一家帶的禮物送到陳杞院裏。


    丫鬟一時也就回來,手裏的禮物換成了幾樣針線,說陳杞謝過平縣君,這些都是給孩子們的。那是他們弟兄姊妹之間的心結,平縣君沒有再多問,隻是關心地問起陳節度使的身後事。


    陳節度使過世將滿五七,已經定下做過五七後就暫時把靈柩送到城外寺廟暫|,等到陳枚三年孝滿,就扶靈回鄉葬入祖墳。


    既不出殯事也少了許多,平縣君和清瑜他們說完了家常,孩子們也認全了哥哥弟弟姊姊妹妹,也就換上孝服到陳節度使靈前舉喪,等待做過五七再送到城外廟裏。


    就在平縣君到達後的第三天,朝廷的詔書到達涼州,陳節度使得到武肅的諡號,同時陪葬先帝陵寢,宣詔陳枚扶靈進京。這樣的詔書出乎陳枚的意料,陪葬先帝陵寢這樣的榮耀在此時卻讓陳枚弟兄麵麵相覷。


    陳楓已經大怒:“這還用說,一定是那個何老賊想出來的主意,不然陛下對涼州這邊怎會如此好心?他何家已經拿走一個劍南,竟還打著涼州主意,我看啊,何老賊隻怕當膩了太師,想對帝位也要下手。”


    小陳將軍拉住弟弟:“噤聲、噤聲,這種事怎麽說也是好事。”陳枚已經看向許久沒說話的李先生:“先生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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