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雲見搬出宋桐清瑜依舊不在乎立在那裏不曉得如何進退,茜草徘徊一下走到倩雲麵前:“倩雲姊姊,姑娘既這樣說,還請姊姊先回去稟告了縣君,畢竟縣君那裏一刻也離不開姊姊的。”


    被茜草捧了一句倩雲的臉色才變好些,見清瑜滿臉不在乎,倩雲想再刺她兩句,可是連老爺她都不在乎了,還能用別的什麽話來刺?隻得拿起衣衫對清瑜道:“奴婢先去回稟了縣君,孰是孰非到時老爺自有公斷。”


    說完倩雲抱著衣衫出去,茜草跟在後麵送她,剛下了台階倩雲臉色就變了,瞧著茜草道:“讓你平日多說些縣君的好話,讓她明白現在的處境?你到底說了沒有?”茜草忙拉著她走前兩步:“倩雲姊姊,我當然說過了,可是這位主你是曉得的,軟硬不吃十分有主意,說多了她放下臉,總是服侍的人哪敢再多說?”


    倩雲白茜草一眼,接著就歎道:“也不曉得這麽一個鄉下丫頭,是從哪學來的?算了,指望你也指望不上,連莫嬤嬤都沒法子,更何況你?你還是回去好好服侍,有什麽動靜就來尋我。”


    茜草急忙應了,目送著倩雲走出院子這才回到屋子裏,見清瑜依舊坐在窗下看書,邊收拾東西邊歎氣:“姑娘,您可是暢快了,我可就倒黴了。”清瑜的眼並沒離開書,翻了一頁就道:“有什麽好倒黴的?誰敢欺負這院裏的人,你們就來告訴我,我給你們做主。”


    茜草蹲到清瑜麵前,抬頭看著她:“姑娘,不是誰欺負不欺負,差事做的不好,到時縣君把我們胡亂配人也是常見的。”清瑜把書放下,瞧著茜草,茜草這後一句說的是真心話,眼裏已經有淚閃現。


    清瑜低頭瞧著她,手拂上她的臉,感覺到茜草的淚已流下來,清瑜笑了:“就這麽點事就哭啊?你放心,我出嫁前一定會把你嫁出去,不會隨便亂嫁的。”茜草放下一些心,但很快就有了別的疑問:“可是姑娘您連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又怎能?”


    清瑜瞧她一眼:“你這傻丫頭,哪有沒出閣的姑娘為自己婚事做主的?但主人做丫鬟婚事的主那是常有的事。”茜草哦了一聲,很快就道:“姑娘,奴婢比您還大了兩歲呢,哪是什麽傻丫頭?”


    清瑜睨她一眼:“那不叫傻丫頭,叫茜草姊姊?”茜草被清瑜逗笑:“姑娘您繼續瞧書吧,奴婢把這些都收拾起來,也不知道夏月她們跑哪去了。”說著茜草就走到外麵叫人,等了會兒夏雲跑了過來:“姊姊,是不是姑娘有事?”


    茜草瞧著她:“怎麽就你一個?夏月呢?”夏雲喘息了會兒才道:“夏月去洗衣衫了,方才本來想和姊姊說的,但倩雲姊姊也在就沒和姊姊說,說等姊姊你問起再說。”茜草往她腦袋上點了一下:“以後記得要說,跟我進去把那些東西都收拾了。”


    兩人方要轉身就有個丫鬟走進來,茜草見是林氏身邊的丫鬟,忙迎上去道:“可是縣君要找姑娘?”這丫鬟名叫秋月,對茜草道:“的確是來請姑娘的,不過不是縣君要尋姑娘,而是老爺吩咐讓姑娘去書房見她。”


    內宅事務包括女兒的教導宋桐從來不管,全都交給林氏,這破天荒地讓女兒去書房見他,茜草不由愣住,要得罪了林氏總還有宋桐,如果連宋桐都要訓斥姑娘,那姑娘在這家裏可還有立足之地嗎?


    秋月見茜草在那愣住,推她一把:“你還愣著幹什麽,快些進去請姑娘出來啊,要我說,這總是一家人,姑娘素日的性子也太有些驕傲了。”茜草並沒聽見秋月後麵說的話,隻是哦了一聲就往屋裏去請清瑜。


    清瑜並不似茜草那麽慌亂,站起身放下書就準備往下走,茜草拉住她:“姑娘,您要不要換身衣衫?”清瑜低頭瞧著自己穿著的白鞋,搖頭就要往外走,茜草並沒放開她:“姑娘,奴婢曉得您心裏有怨,可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清瑜一笑就推開她:“可有些時候不低頭也是成的。”說完清瑜就走出去,秋月瞧見清瑜忙迎上去:“姑娘好,請姑娘隨奴婢來吧,茜草她們就不必跟著了,書房在二門那呢。”清瑜回頭瞧了眼茜草,茜草麵上分明有著擔心,清瑜開口道:“你們看好家,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完清瑜就跟著秋月往外走,見清瑜依舊不慌不忙,秋月心裏也十分好奇,隻聽倩雲講過這姑娘有多不把人放在眼裏,秉性之驕傲隻怕全京城的女子也比不上,也不知她驕傲些什麽?明明就是個外室之女。


    秋月原本以為清瑜是仗著宋桐的疼愛才會如此,可是聽方才宋桐的意思已經有些發火,不然不會把她叫到外麵書房訓斥,要知道就算是宋昂,聽宋桐提到要去書房都會有些害怕。


    清瑜見秋月不住地瞧自己,眉一皺問道:“怎麽,我衣衫髒了嗎?”秋月把心緒收回來,姑娘一定是不知道書房是什麽地方才這樣坦然的,遲疑一下秋月就道:“姑娘,老爺每次要兩位郎君去書房,都是要訓斥他們。”


    清瑜哦了一聲:“那又如何?”秋月覺得這姑娘是不是聽不懂說話?忙道:“老爺叫姑娘去書房,不就是要訓斥姑娘嗎?”清瑜笑了:“這很可怕嗎?”


    秋月頓時被堵住再說不出話來,此時已到了二門,一個婆子等在門口,瞧見清瑜先行一禮才對秋月道:“我帶著姑娘走了。”秋月瞧著清瑜的背影,撇了下嘴,等她真的瞧見老爺發過了脾氣就曉得好受了。


    婆子帶著清瑜走到一個小跨院門口,門口已等著個小廝,帶著清瑜往裏走去,這小跨院小小三間,院裏植滿花木,果然適合讀書,清瑜跟著小廝走到房門口,小廝停下恭敬地道:“老爺,瑜姑娘來了。”


    裏麵傳來宋桐的聲音:“讓她進來吧。”小廝後退一步打起簾子,清瑜走了進去,進去後先入眼的是高高的書架,書架上全是書,再然後才看見書架前麵擺了張桌子,她爹正坐在桌後。


    清瑜把眼有些不情願地從書上移開,給宋桐行禮:“女兒見過爹爹。”宋桐示意她起身,瞧著她道:“這幾個月你長高了些,也白淨了,現在瞧著禮儀規矩也熟練,看來在這裏的幾個月沒有白過。”


    清瑜低頭不語,她既不說話,宋桐也隻有自顧自說下去:“原先我說過,你穿的孝滿了百日就該脫了,隻是夫人說你那時回來不久,再等些時,現在算來楚氏去世已經四個多月,明兒是中秋,趁著這個好時候把孝服脫了,大家團團圓圓過節。”


    果然就是為了這事,清瑜抬頭瞧著宋桐:“爹爹,孝經有言,母死同父,三年守孝廬墓方為盡孝,女兒既不能在娘墓前守墓三年,也隻有戴孝三年聊表。”宋桐看著清瑜,清瑜毫不示弱地回看著他,宋桐覺得有些心虛,但已經做過的事還怕什麽?用力一拍桌子宋桐怒道:“都和你說過,夫人才是你的母親,她現在還活著,你何必守孝三年,現在回去立即給我脫了孝服。”


    清瑜可不是宋昂他們,她的性子本就遇強越強,瞧著宋桐一字一句地道:“爹爹現在在這裏享盡榮華富貴,忘了糟糠之妻,可還記得當日您赴京趕考,娘拔下發上銀簪手裏銀鐲為爹籌集上京路費?”


    宋桐的雙手抖了起來,清瑜走到窗前把窗戶打開,指著外麵道:“這宅院,本該是我娘做女主人,這富貴本該我娘承受,可為了爹你的私心,就休了有孕之妻別娶,於是娘含辛茹苦養育我不說,甚至還要聽一些閑言碎語,那時我小娘又護著我,什麽都不知道。此刻你還逼我認這個雀占鳩巢的女子為母,半點不提起我娘,爹,你的心是什麽做的?”


    瞧著清瑜那滿臉的淚,宋桐也有淚流出,頹然坐到椅上,當日不是沒有過徘徊的,可是林氏是尚書之女,娶了她前途一片坦途,況且還有一筆厚厚的嫁妝。也曾聽聞過有人拒絕這些高門的招攬,結果不外就是被遠遠打發出去做官,做不得幾年運氣不好就被彈劾回鄉,依舊一個窮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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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娶了林氏這些什麽都不是問題,況且還可以照舊帶銀子回鄉供養她們母女,也算得兩全其美。至於辜負?當日春芳盼著自己進京趕考不就是為的這些嗎?除了沒有名分別的和原來沒有什麽兩樣。


    瞧著宋桐麵上的淚,清瑜有些軟化,走到他麵前道:“爹爹,隻要林氏肯認了娘為姊姊,那我能認她為母。”宋桐突然笑了出來,笑聲裏有些淒涼:“清瑜,你真以為這些本該是你娘享受的嗎?這所宅院,包括這裏的下人,大都是她的嫁妝,清瑜,若我當初沒有娶她,你我父女還不是在鄉下過窮日子,哪能有這樣的日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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