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有意思”,是個主觀的形容詞。


    這份主觀色彩來自緋色。


    背地裏多次使陰招的張楷是個惡人。他指導趙甲小隊、發給占於星小隊緋色的病例,發布緋色的代練貼。陰暗的惡意在一次次失敗中不斷放大,一開始是“作弊”的指導,到公開緋色的隱私,最後是明目張膽的“造謠”。


    他很像一隻躲在陰溝裏的老鼠,善妒又自卑。


    所以在緋色的眼裏,張楷是黑色的。


    可緋色的調查過程中,意外聽見了許多人對張楷不同的評價。


    趙甲小隊對張楷充滿感激。他們和緋色隊伍一樣,也是一支純新人組建的隊伍。但趙甲幾人沒有緋色的實力,他們也無法像同期其他新人一樣接受隊裏老人的指導。因此對正服一竅不通的他們在初期吃盡了敗仗。數不清的連跪讓趙甲小隊喪失了信心深陷絕望,就在他們打算解散隊伍加入其他隊伍時,張楷找到了他們。


    當時已經是c級1位全能者的張楷,對於趙甲幾人無疑是一束光。與趙甲幾人毫無淵源的張楷,主動對他們伸出了援手。整整五個月,張楷日日夜夜的陪著趙甲小隊訓練,告訴他們正服遊戲的訣竅,教他們如何分析戰鬥,又細致為他們研究適合的打法。這段時間張楷肉眼可見的憔悴,他的時間並不清閑,他擠出自己隊伍訓練的時間來幫趙甲小隊。


    趙甲幾人很疑惑,張楷為什麽要這樣不求回報又盡心盡力的幫助他們?


    緋色也很疑惑,她將自己的疑惑問出了口。


    對此,她得到的是趙甲幾人滿是佩服與感激的表情,以及他們大力讚揚的話。


    “張楷是個很好的前輩。”趙甲萬分誠懇地說:“我們問了很多遍才知道,張楷當初進入正服時也和我們一樣挫敗,戰績全部赤紅。他曾經遭受過同樣的痛苦,所以想盡可能地幫助一樣迷茫的我們。”


    聽見這個回答,緋色很意外。


    一個惡人的良善之麵,讓人第一時間感覺懷疑。因此,有所察覺的緋色判斷張楷或許是個虛偽的人。趙甲小隊可能是他想展露給公眾的麵具。


    之後,緋色來到了占於星小隊的訓練室。當時參與她調查流程的是高盺寧,這個聰明的姑娘想獲得更多的玩家情報。


    自從知道高盺寧是施寂的徒弟後,緋色看待的高盺寧的目光有些不同。與龔修看待夏澤辰一樣,緋色對高盺寧也有類似長輩的關愛。所以看透高盺寧心思的緋色沒遮掩,給了對方想要的信息。得到情報後,高盺寧便沒再與緋色交談回了訓練室。


    而作為隊長的占於星很客氣,他特地送了送緋色。


    於是在這段與占於星短暫的獨處時刻,緋色側麵得到了占於星對張楷的評價。


    占於星對張楷很佩服。


    占於星比張楷早一年進入正服,張楷進入正服時占於星的隊伍正好處於招新階段。所以占於星對那屆新玩家都有關注。可占於星並沒有邀請過張楷,因為剛進入正服的張楷太弱了。無論是哪個位置,哪個裝備,他都玩得很一般。這樣的水平注定張楷隻能存活在d級千名開外。


    占於星話多,對緋色說道:“所以我怎麽也沒想到張楷後麵可以打到c級1位的全能者,我有眼不識泰山。”


    占於星說,張楷讓當時所有觀望新人水平的隊伍都很意外。沒有出眾的特長,他就把平庸當作了武器,成為了全能發展的全能者。


    “我是真的很佩服他。當初他輸的很慘,被觀眾罵的也多。可他用一年的時間打出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現在網絡上,玩家裏,早沒了那時的冷嘲熱諷。”


    占於星最後如此說道。


    聽完,緋色的心情很微妙。她漸漸推翻了前麵給張楷虛偽的評價。


    而後麵,來到醫院進一步調查時,醫護人員的話進一步證實了趙甲小隊與占於星對張楷的評論。


    張楷來醫院當誌願者,是為了大學的學分。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很多大學生。那麽多學生裏,唯獨張楷得到了醫院所有人的高度讚揚。張楷當初也正是憑借著這份高度認可,輕而易舉的獲得了緋色的病例。


    在這些人的眼裏,張楷是白色的。


    很有意思不是嗎?


    一個漆黑的人擁有一個那麽潔白的外殼。甚至,那不僅僅隻是外殼。


    有人真的可以偽裝的那麽好嗎?就算有,緋色也不認為張楷是這樣的人。因為他並不聰明,他對緋色做的手段是那麽拙劣,緋色隻用了一天的功夫就查到了他頭上。


    所以,緋色真的認為很有意思。


    黑與白,白與黑。


    如此矛盾的兩個顏色,鮮明地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


    張楷的行為很矛盾,也很割裂。


    但……不難理解。


    努力的小鎮做題家在世界最高檔的學府裏無地自容,敏感又自卑。好不容易靠自己取得了站穩腳跟的資本後,終於能抬起頭時,突然學府裏來了一個和他同個小鎮的做題家。


    因為來自一個小鎮,所以同學們經常把他們放在一起比較。偏偏,新來的做題家優秀得離譜,他曾經做錯的題、考砸的試,沒有一個能難得倒她,仿佛是個開掛般的存在。


    她如果是保送生,是別的小鎮做題家也就算了,可她怎麽偏偏和他一個出身。


    在她麵前,他曾經痛不欲生的挫折全部成了笑話,他拚盡全力取得的自信與讚揚全部碎了。


    他能接受自己的平庸,可接受不了被人踐踏他的平庸。


    但緋色對此隻表示同情。


    現實就是如此殘酷,沒有她也會有別人,這並不是張楷作惡的理由。


    曾經的緋色,與張楷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她自信、張揚,天資卓越的她甚至傲慢。


    努力?誰不努力?


    如果說張楷的汗水是一個泳池,那麽緋色付出的將是一個汪洋。張楷的心理很讓人同情,可事實上,緋色很難和他共情。她的過去比他苦幾萬倍,她全部的童年都泡在慘不忍睹的訓練裏。他的這些酸澀扭捏的心思算得了什麽?


    緋色是天才,比張楷這樣的普通人高出好幾個台階。可在她的階層裏,和一堆比她優秀數倍的天才相比,她就不焦慮,不痛苦嗎?


    所以,緋色一開始的想法並沒有改變。


    她不打算對這個陌生人做再多的什麽。


    可……周溪時的出現讓緋色幹涸的心柔軟了下來。


    又同時,一個人找到了緋色。


    ——段紅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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