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金也看見方銅進來了,不過他這會兒在另一桌。


    他的讀書人好友都坐在這邊,當然是互相恭維。


    他們幾乎沒人來過方金家,也沒想到他出身這麽貧苦,但人家畢竟考上童生,日後保不準就是條人脈,沒人會沒眼力見提這些。


    呂大棍和方銅嗆聲的時候,方金聽到了,他轉頭掃了一眼那桌,全當沒看見。


    今天這樣的好日子,他可不想跟方銅有什麽牽扯,那就是個沒臉沒皮的,鬧起來全家跟著丟人,方銅丟的起,他可丟不起。


    他轉頭,看到兩個兒子,將他們喊過來。


    “擎天,你們兩個把叔叔們帶來的鞭炮點了!小心點!”


    院子裏的人一聽要點鞭炮,不少人都走出院子去,等著看熱鬧。


    鞭炮是方金幾個好友一人湊了點銀子,在府城買的,一群人出去,用杆子將成串的鞭炮挑起來,讓沒見過的人趕緊避讓。


    方金兩個兒子一人站在門一邊,沒一會兒,爆竹一齊響起,周圍人都在叫好。


    鞭炮不多,沒一會兒就響完了,但村裏人還是很興奮,尤其是小孩子。


    “好了好了,大家回院子裏吧,我再說幾句,一會兒咱們就開席了!”


    方銅全程坐在自己位置上沒動,這會兒都有點犯困了,方銀倒是好奇,可人太多他擠不出去就算了。


    “咳咳,”方老爺子清清嗓子,紅光滿麵的站在前頭,“這個……今日多謝大家都到我們方家,大夥也知道,我兒子考上了童生,這是咱家的喜事,也是全村的喜事!”


    他裝模作樣的好一番場麵話,村裏人倒也給麵子,尤其是村長和年齡大的長輩,還開口恭維幾句。


    方老爺子得勁兒了,他這麽多年,頭一次覺得自己比秦家的族長還得意。


    他說完,就往旁邊退一步,給兒子騰地方。


    方金站到他的位置上,他好歹是讀書人,場麵話說的比他爹擅長許多,感謝他爹、感謝家裏人,感謝村子和一起讀書的友人等等,每個人都意思意思。


    等他都說完了,這才宣布開席。


    方銀一下子精神了:吃飯了!


    方銅原本連二哥都沒想帶來,可他知道是來吃席的,也不管是要去哪,反正就要跟著。


    但,方家的席麵,他是覺得別抱太大希望。


    果然,端菜的是何氏和村裏的婦人們,菜陸續一上來,村裏人的表情就有點微妙了。


    方銅掃了一眼,一桌是八個菜, 有菜有蘑菇啥的,有個看起來是炒菜,裏頭就有點零星雞蛋,不算這個,這一桌竟然隻有兩個肉菜,還稀稀拉拉的,要不就是肉沫,都看不出來是啥肉。


    不僅如此,飯是粗糧倒也還好,可饅頭都是黑麵的,這就是平日裏做硬餅子的麵。


    這席麵,放在鄉下也是不體麵的。


    方銀一下子就失望了,這些還不如他在弟弟家吃的呢!


    村裏人的反應就更明顯了,這要是平日裏也就罷了,大家災荒日子都不好過,可方家在村裏本來就還算有底子的,考自己家供讀書人,再加上前些日子,他們剛吃過周家的席麵。


    這一對比起來,那可真是天上地下。


    “這咋連隻雞都舍不得買,老方家也沒窮到這個份上吧?我都不想吃了,怕吃了忘了周家席麵的肉啥味兒。”


    “唉,湊合吃吧,人家不樂意往這上花銀子唄,那不是還得供讀書人嘛!”


    “有的吃就行了,就是對不住我今個隨的禮!”


    方金聽著了下頭的議論,他們的表情也看得一清二楚,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


    可事已至此,解釋隻會越描越黑,徒留笑話,他隻能硬著頭皮當沒聽見。


    主家要裝傻,來白吃白喝的村民們自然隻能陪著裝傻,大家一個個的都舉筷子吃唄。


    至於方金的幾個朋友,那就是多少象征性的吃幾口,勉強給點麵子,心裏已經琢磨往後和方兄還是拉開點關係才好!


    方老爺子還打了酒,這會兒拿出來,帶著兒子,還喊上了方銀一起,要敬酒感謝大家夥。


    “我不去!”方銀皺著眉頭不樂意。


    方銅也覺得怪怪的:“堂伯,他又不懂,你讓他留在這吃飯就得了……”


    方老爺子瞪他一眼:“我們家的事兒你少管!”


    把不情不願的方銀給拉走了。


    方銅翻白眼:占便宜的時候想要兒子,這會兒又成他們家的事兒了,他們家人平日裏多嫌棄二哥他還不知道?這裏頭要是沒啥事兒他名字倒著寫!


    果然,酒過三巡,方老爺子肚子裏的壞水倒出來了。


    “對了,今日,我家還有一件好事要告訴大家!”


    不少人都好奇的看過來。


    “那就是我們家老二已經定了親事了!”


    眾人嘩然。


    方銀是個什麽情況他們都清楚,傻子一個,誰家願意把閨女嫁過來?


    這方家眼下門戶是不一樣了哈,竟然給傻子都說上親了?


    方銅心中一驚:“定親?誰家?”


    方老爺子不耐煩的瞥了他一眼:“是大河村王地主的閨女,過段時間就去下定,到時候,還請大家夥喝酒!”


    王地主的閨女?!


    方銅頓時黑了臉!


    那姑娘都快兩擔糧食重了,這都不是最大的問題,而是這女人是個癡女,都成親了七八回了!


    不管在哪,隻要看到她看得過眼覺得好的男人,就能給自個兒男人戴綠帽子,偏偏還有男人為了銀子樂意!


    她嫁的一個受不了就換下一個,一直這麽下來,王地主就這麽一個閨女,這麽多年簡直是追在後邊給她擦屁股!


    方銅趕緊走過去,把二哥拉到自己身後:“不行,我不同意這門親事!”


    方老爺子冷笑一聲:“你不同意?你算什麽東西,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關你個隔房堂弟什麽事?”


    方銅臉色難看得很,村民裏還有小輩不知道這王地主家是咋回事,麵麵相覷,聽說過一些的都諱莫如深,也都是些成了家的,這等醃臢事兒可不會給沒成親的小輩講。


    沒得汙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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