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他身後對了個眼色,心道方金剛才說話的神色可不是這麽說的,那丫頭開口跟他這個堂伯也不客氣。


    這裏頭啊,肯定有事!


    隻是他們好奇歸好奇,方金不說,他們也懶得打聽。


    誰家還沒有本難念的經,沒有點不方便說的事兒了?


    他們出了書院大門後,便各自離開。


    方金走出去一段,見早已沒了幾位友人的身影,又原地折返。


    書院門房見他去而複返,有些驚訝:“您還有事?”


    方金勉強露出個笑容:“我想問一下,方才我在魏夫子那,見到個小姑娘,姓方,是我的同族,我想問問,她在這裏也是跟魏夫子讀書嗎?”


    門房警惕的看向他:“你問這個做什麽?”


    他努力忽視心梗的感覺,讓自己看起來親切一點:“你別誤會,就是我有兩個兒子,也想來鬆鶴書院試試,正好都是親戚,就想打聽一下。”


    “我認得她爹方銅的,我還知道他哥也在這讀書,就是跟魏夫子。”


    門房知道他剛才是找魏夫子的,也確實是讀書人,半信半疑的搖搖頭:“不是,這姑娘年紀小,我聽人說,她是被我們院長給收做弟子了!”


    方金聞言,眼前一黑,簡直要氣吐血了!


    院長!


    鬆鶴書院的院長,那不就是大家趨之若鶩的鄭舉人嗎!


    他連書院都沒進成,方南枝居然跟給鄭舉人當弟子?這是什麽道理?!


    方金想不通,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書院門口,又是怎麽出城回到的村子,一路上都有些茫然。


    等回過神時,他才發現,他不但已經進了村,還不知不覺走到了秦家門口。


    秦家的門開著,裏邊的人時不時就拿著東西來回走動,顯然是忙的熱火朝天。


    他站在院外,都能聽見裏邊似乎有很多人,還能聽到類似鍋碗瓢盆碰撞聲。


    劉翠在院子裏看到了,趕緊去告訴方銅,說老方家的方金來了,就在門口站著,也不知道琢磨啥呢!


    “啥?”


    方銅皺眉,將手裏的活一丟。


    心說這過繼才多少日子,方家就坐不住了,來的還不是方老爺子,是方金?


    不應該啊!他不是號稱什麽“一心隻讀聖賢書”,對這些“身外之物”不感興趣,有啥事也都是讓他爹出頭嗎?


    走出來一看,還真是,他站到院門外,反手把門給關上了。


    方金看見他的動作,暗自咬牙:小人之心,難不成他還會偷窺?!


    方銅可不管這些個,在他心裏,他這個大哥,不對,大堂兄,一肚子壞水,就是要好好防備!


    方金其實是不屑跟他多話的,可今日實在是發生了太多事,讓他忍不住想要說點什麽。


    他陰陽怪氣的開口:“老三,你是真有能耐啊,哪來的那麽硬的門路,能把一個殘廢和一個丫頭送書院讀書去。”


    “你既然有本事,但凡願意幫幫自己親大哥,也不至於讓家裏花了那麽多銀子。”


    如果他早年能進鬆鶴書院,而不是什麽鄉野學堂,肯定早就考中功名了。


    方銅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


    看來他不知道從哪知道,倆孩子去書院讀書的事兒了,不過他這腦子是怎麽想的,門路?


    他抱著胳膊,冷聲嘲諷。


    “我可沒能耐,有能耐的是我兒子閨女,我要是真能啥樣的都送進書院去,我還送你幹啥,我送我自己好不好?”


    方金從沒覺得有什麽事情能這麽荒謬!


    “就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塊料!”


    方銅直接翻了個白眼:“你是讀書的料,全家供養你這麽多年,也沒見你讀出什麽名堂來,跟水蛭有啥區別?”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有啥讀書的腦子,就是不想給家裏幹活,還想讓家裏給你掏銀子罷了!”


    他們現在可不是親兄弟了,以前一有什麽矛盾,他爹娘就拿大哥要科舉,別惹他生氣雲雲,方金還真當他說不過了?


    “還我不是讀書的料,我閨女來秦家這些日子,去書院前,她哥隨便教她學字,這孩子書都能自己讀了!還一眼被鄭舉人相中了!”


    “你讀書這麽多年,咋沒也去書院讀書,那不還是因為學啥啥不成,廢物一個?”


    “忒!”


    “堂兄不如過陣子再來看,說不定我都能去書院了!”


    這當然是他胡謅的,家裏買賣都來不及做呢,他也確實坐不住,但吵架嘛,就圖個嘴上厲害!


    看著方金因為生氣漲紅的臉,他就兩個字:痛快!


    “你!”


    方金確實要氣炸了,他向前一步,方銅就立刻也向前一步。


    他甚至都把袖子擼起來了:“咋的,堂哥這是要跟我過兩招?”


    看見他攥緊的拳頭,方金才冷靜下來。


    他一個讀書人,真動手可打不過總打架的混子,更何況,萬一打受了傷,走到哪被人問起,實在是有辱斯文!


    他強壓下怒氣:“堂弟今日之言,我記住了!”


    說罷一甩手,走了!


    方銅就知道他是個慫包,別看年紀大,從小一說打架他就這樣。


    他朝著方金的背影冷哼一聲:“嚇唬誰呐?!”


    還你記住了,敢情之前都沒記住,今天剛認識啊?


    他撇撇嘴,轉身進院之前卻有點疑惑。


    兩個孩子在鬆鶴書院讀書的事兒,他是從誰那知道的呢?


    方金這火下不去,直到回家,臉都是黑著的。


    何氏迎上來,見他這陰沉的臉色都嚇了一跳。


    “咋,這是沒找到人互保?”


    方金看都沒看她一眼。


    何氏雖然是秀才之女,但嶽母早亡,她在繼母手底下長大,各種農活沒少幹,就是個無知村婦。


    她可不是什麽識文斷字的秀才家小姐,不過是占個名頭罷了,有名無實,根本不能像方金向往的那般紅袖添香,因此他一直不喜。


    更不用說何氏的爹如今還不在了。


    方金進了書房,大門一關,何氏也不敢進了。


    他們家就這規矩,他的書房別人不能進。


    方金心中依然五味雜陳,今日的事兒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兒。


    他可是方家長子,從小就有讀書天賦,可為何這運道好像總比老三要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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