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嫂子,人啊,可不能得紅眼病,治不好。”


    “咋,呂嫂子上次皮癢,沒被大棍哥治好?”說這話的婦人是呂家鄰居,上次方銅擠兌呂氏,她可全聽見了。


    還知道,當天夜裏呂氏就挨了揍,那叫的鬼哭狼嚎的。


    純活該,自個說的女人不打不老實。


    “你們,好啊,看著秦家收栗子,就捧人臭腳來了?一個個賤不賤啊!”呂氏被氣的叉腰罵。


    明明以前,錢鳳萍守寡,村裏年紀差不多的媳婦都不願意和她來往。


    生怕她勾引自家男人。


    才多久,全變了?


    錢鳳萍臉一板:“呂嫂子,你話啥意思?我家收栗子,那也讓大夥賺了錢,兩相都好的事,怎麽到你嘴裏就變了味?”


    要是呂氏那話傳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家橫行鄉裏呐?


    “我呸,你才是個賤的,給小兒媳婦氣走都多久了,聽說去賠禮道歉三回了,都沒把人請回來。”


    “你兒媳遇上你這惡婆婆,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被說捧臭腳的婦人們跟著罵,她們就嘴毒多了。


    畢竟,就算心裏有和秦家處好的想法,也不樂意被這麽說啊。


    呂氏犯了眾怒,眼看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了她,她大腿一拍,直接往地上坐,來一哭二鬧三上吊那套。


    “老天爺啊!沒活路了,秦家欺負人……”


    剛大嗓門嚎哭了一句,秦彥推著輪椅出來了。


    少年目光涼涼落在她身上:“呂嬸子,既然看不慣我家,那以後秦家不收您家栗子就是。”


    輕飄飄一句話,如同掐住了呂氏的喉嚨。


    不是,家裏還等著賣了栗子得錢,去縣城買粗糧呐。


    這咋就不收了?


    “我……”呂氏剛想解釋兩句。


    秦彥不給機會,淡淡道:“送客。”


    話音落下,方南枝和二伯氣勢洶洶擠了過來。


    小丫頭自以為有氣勢的擼袖子,方銀有樣學樣。


    “呂嬸嬸,快回去吧,我家地上可不給人白坐。”方南枝理直氣壯。


    “對,要給錢。”方銀舉了舉臂膀,補充。


    呂氏看了看眼神凶狠的一大一小,好吧,其實主要看膀大腰圓的方銀。


    誰都知道方家老二是個傻的,傻子能做啥,她們可控製不了。


    萬一方銀真動手呐。


    “你們等著,我回去告我男人去。”呂氏灰溜溜爬起來,還放了句氣勢不足的狠話。


    然後撒丫子溜了。


    方南枝小臉上滿是複雜,搖搖頭:“呂嬸嬸可真幼稚,我五歲時候,打輸了就不給家裏告狀了。”


    都是她爹知道後,主動給她打回來。


    或者,是她拉著二伯去找場子。


    小丫頭的童言童語,讓院子裏緊張的氣氛一鬆。


    程大富笑:“枝枝這孩子咋養的,古靈精怪的。”


    “可不是,我公爹都稀罕這丫頭。”陳氏也笑道。


    她也是有閨女的人,就是沒枝枝的活泛勁兒。


    院子裏又熱鬧起來。


    因著價格便宜,家裏有存項的人,一咬牙決定買點肉,也隻敢買幾兩,打打牙祭。


    唯一大主顧,是秦族長家。


    不過秦族長父子和秦家鬧得很不愉快,來買肉的是秦家兒媳婦——何氏。


    何氏一口氣要了三斤,提著肉腰板都直了不少:“我兒子書院夫子說,快科舉了,讓他今年下場試試,在家自學一段時日,孩子讀書累啊,可不得吃點肉補補。”


    眾人一聽,忍不住羨慕。


    “呦,年紀這麽小就下場科舉,可見書讀的好,你這不是要做秀才娘了?”


    何氏被恭維的心裏得勁,但麵上矜持:“沒那麽容易,得先考縣試,過了還有府試,院試呐。過了前兩場的,得童生,三場都過了,才是秀才。”


    她這麽一說。


    大夥想起來了。


    方金不就好多年前考過了縣試嗎?


    按理來說,隻有縣試和府試都通過,才有功名,但方金考試那年特殊。


    因為皇帝決定次年加鄉試。


    一般鄉試在三年後,這一加試,就顯得時間緊迫起來。因此府城做了規定,將府試和院試合二為一。


    凡在考試中得前三十名者,為秀才。三十一到一百的,雖然拿不到童生功名,但得了特許,就是等下次科舉時,可以直接參加院試,不用重考縣試。


    剛好,方金就中了八十九名,沒得功名,但得了縣試免考機會,這些年一直以讀書人自居。


    “那可不容易,我聽說朝廷規定,秀才功名才給免稅啥的,隻考個童生好像沒啥好處。”有那實誠人就說了。


    “是,不容易。”何氏有點不高興,還是道:“不過我兒子年紀小,先考中童生,往後有的是機會。不像那些年紀大的,硬是拖累全家人死讀書,也念不出個名堂。”


    說到最後,還特特看了眼錢鳳萍。


    錢鳳萍一臉莫名其妙,這是說方金?但看她幹嘛?也不關她事啊。


    何氏可不這麽想,當年倆人同一年嫁進木山村秦氏。


    她是秦族長的兒媳,按理來說,應該更受人尊重些。


    誰知道,錢鳳萍男人中了秀才。她就成了秀才娘子,全族上下誰不巴結?


    何氏暗暗嫉妒了好久,後來秦秀才死了,她那口氣可算是出了。


    眼下錢鳳萍招贅了個混子,隻有便宜大伯哥還在讀書,這輩子是不可能壓過她了。


    想到這裏,何氏眼角眉梢都帶著得意。


    方南枝不知道大人間的彎彎繞繞,湊了過來,好奇道:“方嬸,你說的是什麽書院啊?我哥哥也要去讀書。”


    何氏先是一愣,然後高高揚起下巴:“你哥哥?秦彥?你個丫頭片子不懂,書院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去的。”


    這句話,小丫頭聽明白了。


    她不高興了:“你胡說,我哥哥才不是阿貓阿狗,我哥哥可聰明了。”


    錢鳳萍回過神,卻忍不住心裏湧起酸澀。


    她拉了下枝枝,才想開口,何氏已經搶先一步,趾高氣昂道:“聰明有什麽用?書院可不收殘疾!”


    要是秦秀才活著,秦彥讀書不算啥事。


    現在嘛,腿都斷了,還做讀書的春秋大夢?


    真是好笑!


    方南枝小臉全黑了,氣鼓鼓攥拳:“我哥哥才不是殘疾,他腿會好的。”


    她還有一日回春丹呐,等攢多些都給哥哥吃!


    錢鳳萍看了眼輪椅上麵無異色的兒子,神色前所未有的冷:“嫂子,你可是彥哥兒的堂嬸,這種話也能說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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