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銅太不把他這個村長放在眼裏了,今天他說什麽也非得好好嗬斥一下這個後生,天王老子來都不好使!


    方銅可不管那麽些,他叉腰不滿:“咋能把我擋門外,村長叔,您可太讓我傷心了,我可是特意來看望您老的,還帶了牛奶呢!”


    說著,從腰間抽出一個竹筒來,在村長眼前晃悠了兩下。


    就這麽簡單一個動作,村長老頭便聞到了奶香,眼神裏的怒氣消散了一點。


    “錢娘前些日子可和我說了,您老給俺家送了柴火,您的恩情我可都記著呢。”方銅今日格外嘴甜:“這牛奶我都舍不得給旁人,我連父家都沒給呢,您老是村裏獨一份。”


    父家?老村長疑惑,不等他琢磨呐。


    “快嚐嚐。”


    方銅打開蓋子,把竹筒親自遞到了他嘴邊。


    聞著那香味,村長下意識就喝了一口。


    牛奶還是溫熱的,入口除了奶味兒,還有舌尖濃鬱的醇香,是他好久沒感受過的香,於是,老村長看向方銅的眼神徹底清澈了。


    話又說回來,強闖自家這事,倒也不是非訓不可,男人至死是少年,小少年麽,不懂事,很正常。


    “好喝吧,您拿著,您拿著喝。”方銅蓋上蓋子,遞過去。


    村長接過,語氣好了不少:“說吧,大半夜來找我什麽事?”


    說完,又喝了一口牛奶。


    方銅不好意思的嘻嘻一笑,手指糾纏在一起畫圈圈,扭扭捏捏的晃了晃身子。


    “那個,村長叔,我家沒糧了。”


    “但是家裏最後的錢都被我拿去租奶牛了,可是這天天喝牛奶也喝不飽,我們都餓了好幾天肚子了。”


    “這不,想找您借點糧。”


    村長嘴裏含著的牛奶一哽,恨不得當場把奶吐出來還給方銅!


    天殺的,他這些日子最聽不得的兩個字就是借糧!


    他就是個老頭啊?他哪有糧?他這些日子都沒消停過!


    他昨個才好不容易安撫住村裏被搶糧食那幾家,剛鬆了口氣,結果現在又來個新的潑皮無賴找他借糧?


    老村長立馬把竹筒塞回去,隨手抄起院子裏的大掃帚,作勢朝著方銅身上招呼:“去去去,我家沒糧借給你,你這牛奶代價太大,老頭我喝不起!”


    方銅躲閃,叫喊的聲音很大:“別呀,村長叔,求求您了,我家真是一點糧食都沒了!”


    “牛奶喝不飽肚子呀!”


    “家裏人都餓了好幾天了,您就借點糧吧,用牛奶跟您換!”


    村長聽見這兩個字,更應激,拿著掃帚攆他:“沒有,沒有!我家沒糧!”


    方銅故意提高嗓門和村長喊了幾聲,就佯裝不敵被攆出去了。


    村長老頭趕緊關門。


    月光下,方銅不似以往的吊兒郎當樣,反而一臉愁容,身影落寞的走了。


    就這麽走了一小段路後,方銅眼珠轉了轉,四下觀察,發現沒人後,立馬加快了步伐,朝著鐵柱家走去。


    在外麵熟練的模仿鳥叫。


    鐵柱雖困,但聽見聲音,一下子就起來了,困得迷瞪的出來。


    “把兄弟幾個都喊過來,我有好東西給你們!”


    倆人依舊分頭行動,去找另外兩個。


    很快,兄弟四人便聚集在小樹林邊上,這是他們一直以來會麵的老地方。


    狗蛋雙眼放光,見他來,立馬問:“啥好東西呀?”


    另外兩個也好奇,可不麽,啥東西值當他大半夜的給哥幾個叫出來。


    “你們保證稀罕的好東西。”方銅說完,把衣服一展開。


    幾人看去,隻見男人腰間整齊的綁著四個竹筒。


    “這是...牛奶?”二娃率先猜。


    “恭喜,猜對了!”


    方銅剛說都沒說完,就被三人圍住,腰間的竹筒拿的幹幹淨淨,他就護住了村長老頭喝過的那半筒。


    “哎,這一筒是村長老頭喝過的...”


    “沒事,俺不嫌棄,這筒給我!”二娃立馬就要去搶。


    下一秒,就被狗蛋一個側身拱邊上去了,他還樂:“你想得美,我不嫌棄,給我!”


    鐵柱不服:“我也要喝。”


    最終結果是三個人一人喝了點,把這半筒平分。


    喝完,紛紛咂咂嘴回味,至於剩下的一筒,肯定要留著回家偷偷的,慢慢和家裏人品嚐。


    牛奶溫熱,喝的他們心裏也熱乎乎的。


    “三哥,謝謝你呀。”鐵柱憨憨道謝。


    “還得是好哥們,知道俺們下地累壞了,惦記著我們。”二娃一手搭在他肩膀上笑嘻嘻的。


    狗蛋說話依舊肉麻,深情抓他手摸呀摸:“三哥,下輩子還跟你當兄弟。”


    方銅摸手這招就是跟狗蛋學的,但換成他被摸,雞皮疙瘩一下子都起來了。


    他立馬把手抽出來:“行了行了,你這老黑手少摸我,別給我這細皮嫩肉的手摸黑了。”


    “你也不白呀!”狗蛋立馬反駁,而後看著自個的手琢磨起來:“不過俺要是喝了奶,是不是也能白點?”


    “有可能。”二娃逗他:“牛奶是白的,你把手放進去泡兩天,興許能染白點。”


    鐵柱沒聽出來,一本正經應聲:“對,俺知道,染衣服也是這麽染的。”


    兄弟幾個說話天馬行空的,方銅翻了個白眼:“那哪能行,天熱,大半天就臭了!而且旁人看見,指定得問你們要,給還是不給?”


    “回去悄悄喝了就成,喝完就抓緊睡覺,明天還下地呢,這事兒都別太張揚,知道不?”方銅不忘囑咐:“對了,喝完千萬要記得把竹筒給我送回來。”


    這竹筒也值幾文錢呐!


    “放心,洗幹淨滴給你送回去。”


    第二日畢竟還有活計,告別後三人便紛紛揣著懷裏的牛奶回家去了。


    方銅也趕緊回家了。


    其實他今個送奶,也有自個的想法。


    現在家家戶戶還有點糧呐,便已經有幾個惦記上他家的牛奶了,等到日後沒糧吃的時候,那不得遭人眼紅死?


    餓極了都會想,我們都要餓死了,憑啥你家能喝上牛奶?


    方銅一向摳門,但也深知有舍才有得,送出去好為自家分散火力,而且他這幾個兄弟也挺不錯的。


    過些日子大夥徹底沒糧了,他們家若是真在村裏人遭眼紅,發生了什麽事,還有兄弟能給他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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