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露西婭沉沉睡去,初陽再也忍受不住,起身走向了外頭。


    月光之下,他垂眸看著他戴著白色手套的右手,沉默不語。


    方才她的話語甜美柔和,卻一聲聲地刺痛了他的心。


    腦海當中的某道聲音又開始響起了,他獨自坐在大樹之下的涼亭裏,任由那黑暗將他籠罩。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離開的那一刻,露西婭緩慢地睜開了雙眼,一直到他完全離開走遠,她才重新閉上雙眼,沉沉睡去……


    ……


    黑,一片的黑暗。


    露西婭在什麽也看不清的黑暗之中走著,走著,不斷地走著。


    周圍沒有聲音,什麽東西都看不到,可是卻有一個聲音,在心中不斷地催促著她。


    終於她看到了一絲光線。


    天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輪紅月,那紅月妖異得仿佛要滴出血來,它散發出微弱的紅光,將她前方的一塊空間照亮。


    頓時她的呼吸一滯。


    她的視線前方——


    兩道人影躺在地上,渾身都是鞭傷,鮮紅的血從他們身上流淌到了地上,將地麵的泥土染成深深的暗紅,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衝擊著她的腦海,她幾乎要暈厥過去。


    那兩道身影那麽的熟悉,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她的身邊,救她於危難之中,對她溫柔細致,為她撫平一切愁緒,心甘情願將自己給她。


    可是如今他們卻奄奄一息,狼狽至極,完全看不出往日的尊貴優雅,她的心中大痛,急急忙忙朝著那邊奔了過去,脫口驚呼:“維克多,奧古斯特!”


    屢次摔倒,劃傷了她的膝蓋、手臂,她卻渾然不覺,她的心中眼中,隻有他們。


    最終一道屏障擋在她的麵前,讓她無法再向前,她站在屏障之外拚命地拍打著,哭著喊道:“不要,不要,快放我過去!維克多,奧古斯特,你們怎麽了?不要嚇我……”


    “求求你們了,不要嚇我……”


    “他們?他們已經快死了。”陰沉的聲音自她耳畔響起,一雙大手將她牢牢禁錮在了懷中。


    驚慌無措,露西婭拚命掙紮起來。


    掙脫開來,轉頭望去,她的視線中出現的是一個渾身都罩在黑袍中的男子。


    “你是誰?是你將他們害成這樣的嗎?”她恨聲說道。


    “對,就是我。”黑衣人承認,聲音低沉詭異,宛如毒蛇低語,“你知道我在暗中觀察了你多久嗎?你知道我有多麽渴望像方才那樣將你抱在懷中嗎?你知道我等這天已經等了多久了嗎?”


    “嗬嗬……”


    “憑什麽他們可以,我不可以?”


    “為什麽你當初就不能多留一會兒呢?為什麽不能多等等呢?”


    “你明明是我的神明啊,為什麽卻偏偏對其他人這麽的好呢?!!”


    “瘋子!”


    “啪”的一聲,是露西婭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與此同時,她的另一隻手忽然變出一把鋒利的利刃,猛地捅向他的後心。


    刀鋒凜凜,風呼嘯而過,她的目光堅定,狠狠地就要將刀插入進去!


    然而就在她將要將刀子捅進去的時候,忽然不知從何處生出的藤蔓忽地竄起,仿佛生了眼睛一般,將她的刀子直接打落!


    刀子哐啷一聲落地!


    黑衣人怒了,猛地掐住她的脖子,憤怒道:“你想傷我?你竟然想傷我!你為了他們竟然要傷我!你可是我的神明啊,為什麽就不能對我好一些呢?!”


    “當初若是你肯回頭再看看我,我會淪落到如今的地步嗎?!”


    “為什麽?憑什麽!你可以對那麽多的人好,可以拯救那麽多的人,卻偏偏要拋下我一個!”


    “你知道我一路過來過得多難,多痛苦嗎?!”


    “你不該,不該再次出現在我的麵前,時時刻刻折磨著我,提醒我離光明是多麽遙遠!!”


    “為什麽?”露西婭掰著他掐住她脖頸的手,拚命掙紮著,用著仇恨的目光看著他,艱難地說道,“因為你根本就不配,你就是一個瘋子!我對他們好,是因為他們也對我好,他們甚至將我看得比他們的性命還要重要!”


    “我們經曆過很多很多,相遇,相知,相愛,互相理解和關心,那些美好的過往都牢牢刻在了我的心中,你憑什麽和他們比?”


    “你就是個卑鄙小人,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傷害了他們,現在還要來傷害我!”


    “傷害你,我怎麽會傷害你呢?”黑衣人低低一笑,但他從黑袍之中露出來的雙眼卻布滿了瘋狂的猩紅,詭異又執拗,“你可是我最最珍視的神明啊,是我渴望又得不到的人,我對你好都來不及呢,怎麽會傷害你呢……”


    “但是他們!”他的目光落到了地上的兩人身上,露出了憎惡的神情,“他們該死!”


    “如果沒有他們,你也不會對我這樣……如果沒有他們,你是不是就可以接受我了呢?”


    “如果沒有他們……”他的聲音逐漸變得陰森瘋狂,緩步走向地上的兩個人,自言自語,“對呀,他們憑什麽得到我得不到的東西?”


    “停下,你不準過去!你要對他們做什麽?我不允許你這樣做!”露西婭憤怒又焦急地喊著,然而卻被不知從何出現的藤蔓緊緊捆住了身體,動彈不得。


    “我要做什麽呢?”黑衣人眸中紅光大盛,陰沉沉一笑,抬起右手,極緩極慢地說道,“當然是,要讓他們徹底地消失在這個世上啊……”


    “不僅僅是他們,還有你身邊的其他的人,我也會讓他們一個一個都消失的,這樣從今往後,你就會完完全全是屬於我的神明了!哈哈哈哈哈……“


    “瘋子,你就是個瘋子!”


    眼看著黑衣人的藤蔓已經纏上了兩人的脖頸,露西婭心痛得幾乎要窒息,極度的恐慌幾乎要將她給淹沒,她眼淚止不住地流下,忍不住低聲哀求,“不要,求求你不要!我錯了我不該說你的,我聽話,我會很乖的,你要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去做,但是求求你不要殺了他們!”


    “不要,求求你不要殺他們……”


    “你這是在挖我的心啊……”


    可是不管她怎麽哀求那黑衣人就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當中一般,一點點地收緊了藤蔓。


    她隻能眼睜睜的,眼睜睜的,看著那黑衣人,殺死了她生命之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


    猛地從床上驚醒,露西婭心痛得不能自已。


    不知何時,她已經淚流滿麵。


    極度的恐慌和難過讓她整個人都恍恍惚惚,難受極了。


    又做噩夢了嗎?


    這些日子以來,她常常做噩夢,但是夢醒之後,夢中的一切卻又模糊不清。


    伸手觸碰臉頰,果然又摸到了一片濕潤,她精疲力盡地癱倒在床上,心中一點一點的漫上了絕望。


    她知道,一定又是那些過往在折磨著她,那些痛苦的記憶,每當在黑暗之中的時候便會突然冒出,一點一點的要將她攻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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