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市,一間公寓。


    公寓以米白色為主調,從簡約的程度來看,可以看出主人也是極致簡約。


    浴室傳來水聲。


    漸漸的,水流聲停了。


    陸從衡打開門,身上裹著一條浴巾,從浴室裏走出來。


    頭發微濕,整個人都懶洋洋的,鬆弛感拉滿。


    他坐到沙發上,拿起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點開了朋友圈。


    第一條就是秦扶搖發的。


    九宮格的菜式。


    配文:[今年的年夜飯!祝家人們除夕快樂!祝朋友圈的親們闔家團圓,幸福安康/玫瑰花/比心。]


    陸從衡看著兩分鍾前發的朋友圈,沉默了一分鍾,評論一句,[除夕快樂。]


    評論完後,他又點進秦扶搖朋友圈,將曾經發過的都看了一遍。


    無非就是吃喝玩樂。


    時間最久遠的朋友圈是在電梯壞了那一次發的,再之前就沒有了。


    陸從衡合上眼皮,輕聲說道:“看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他退出綠泡泡,轉頭就登錄企鵝,點進置頂的頭像,再點進空間動態。


    裏麵隻有一條動態,[一場旅行。]


    在2019年8月發表的。


    在這條動態發了沒有多久後,企鵝的頭像就再也沒有亮起過。


    陸從衡反反複複看著簡短的四個字,悵然若失道:“這次也是短暫的旅行?”


    聲勢浩大的出現,無知無覺的離開。


    或許,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陸從衡拚命壓抑著破土而出的情感,讓自己盡量理智一些。


    不管出於何種心理,他都希望秦扶搖無憂無慮,開開心心。


    他如此想著,打開了音樂軟件,播放一曲《大悲咒》。


    呼!心靈果然淨化了不少。


    有些事無法避免,那就能避就避。


    強者從不抱怨環境,但他自認不是強者,不僅抱怨環境,而且抱怨強者。


    陸從衡打開茶幾上的筆記本電腦,準備用工作陶冶情操。


    這時。


    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屏幕亮起,彈出有一條未讀信息。


    陸從衡拿起手機,打開一看,神色瞬間凝固了起來。


    老登:[今年也不回來吃年夜飯?]


    陸從衡捏緊了手中的手機,在考慮要不要回複這一條信息。


    良久。


    陸從衡敲下兩個字,[不回。]


    老登:[你到底還想冷到什麽時候?]


    [我們是父子,不是仇人。]


    陸從衡:[我沒父。]


    在他母親重病去世,父親卻沒有陪伴在身邊的時候;在他最無助,父親卻沒有出現在身邊的時候,他默認自己的父親也沒了。


    據說,老登是網絡上罵人的詞,也是他這麽備注的原因。


    老登:[陸從衡,你已經是20歲的人了,能不能成熟一點?]


    嗬嗬。


    陸從衡:[我成熟的時候,和死了沒什麽兩樣。]


    這句話是秦扶搖說過的……


    老登:[你想氣死我?]


    陸從衡沒有再回複這條信息,將手機按滅,反扣在沙發上。


    他盯著眼前的筆記本,眸底是落寞的情緒,又有些迷離,叫人看得不分明。


    與此同時。


    秦扶搖吃上了熱騰騰的年夜飯。


    一家五口其樂融融圍著桌餐,看起來分外溫馨。


    秦念玉拿出家長的風範,說道:“今天是除夕夜,辭舊迎新,祝阿辭事業有成,早日成家。”


    變相催婚?


    秦扶搖瞳孔放大,看了一眼沈硯舟。


    沈硯舟同款驚訝,微不可察地搖頭。


    兩兄妹交換的眼神隻有彼此能懂。


    沈辭也不辯駁,回道:“好的。”


    “祝硯舟和搖搖學業進步,萬事勝意。”


    沈硯舟:“好的。”


    這也算是他們家年夜飯的慣例,高低挨個祝福一下。


    “謝謝媽。”秦扶搖舉起杯子,“祝你們開店順利。”


    五人舉杯。


    沈辭收回杯子後,才想起來問道:“什麽開店?”


    他可沒有聽說爸媽開店的事。


    如果誰都不知道還能說得過去,為什麽老幺會知道?!


    “什麽?開店?”沈硯舟也反應過來了,一臉震驚的模樣。


    沒聽說過,從來沒聽說過。


    為什麽秦扶搖會知道這件事呢?而他就像是蒙古人。


    沈啟稍微有點心虛,適時道:“我們忘記告訴你們了。”


    “開了一家服裝店。”


    沈辭又是不太理解,“你的意思是,你和媽開了一家服裝店?”


    每個字都聽得懂,怎麽念起來有點讓人聽不懂呢?


    秦扶搖也有點震驚,貌似大哥和三哥並不知道爹媽開店這件事,是她不小心把事情禿嚕出來了……


    18歲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紀。


    從側麵可以看出來,一家子不太熟悉的樣子,怪不得爹媽會瞞著他們偷偷還債。


    秦念玉小心翼翼吃著米飯,觀察大兒子的神情,回答道:“對,一家服裝店。”


    店名就叫做“一家服裝店。”


    既是一家服裝店,也是一家的服裝店。


    “所以,店已經開起來了?!”沈硯舟飯都顧不上吃,像是聽到不可思議的話。


    作為知情者的秦扶搖,說道:“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目前還沒有正式開張,你們有空可以參加剪彩儀式。”


    沈辭:“……”


    沈硯舟:“……”


    “還有什麽是我和大哥不知道的?”


    秦扶搖絲毫不慌,提醒道:“二哥應該也不知道。”


    “對,我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們。”秦念玉自知理虧,都不敢大聲講話了。


    本來是想找個合適的時機再告訴兒子們,可是怎麽找都找不到。


    他們兩口子比較喜歡悶聲幹大事。


    這時。


    大門應聲而開。


    旺福非常醒目地站起,屁顛跑到門口,一副恭候多時的模樣。


    沈雲深推門走進來,看起來風塵仆仆。


    他招呼道:“我回來了。”


    秦扶搖第一個反應過來,熱情道:“二哥,你可算是回來了。”


    回來的正好,這種“被審判”時刻,怎麽可以少得了二哥呢?


    “嗯,回來了。”沈雲深說著,脫下外套,往廚房走去。


    今天是難得團圓的年夜飯。


    沈硯舟是大漏勺,一股腦把剛得知的事情都告訴剛回來的二哥。


    沈雲深:“……”


    他做事幹脆,說話也幹脆,“媽,開店還需要錢嗎?我給你轉。”


    “我們有錢,你們能回來年夜飯,我和你們爸就開心了。”秦念玉的臉上掛著暖洋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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