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青嫋望著伏蓉下樓而去,回頭瞟了幾人一眼,攬琴、抱月被楚煌‘截氣手’所傷,雖是神誌清楚,卻難以移動分毫。楚齊則被伏蓉所製,酣睡不醒,毫無知覺。楚煌被伏蓉送入了一道元氣,亙斷氣脈,道息難以周流全身,想要遁逃是萬難如願了。


    伏青嫋見他閉目調息,不由微微冷笑,剛想譏諷兩句,心念轉動,想起伏蓉的叮囑,頓時泛起尋思。.


    “宗後讓我不要跟他說話,分明是怕我心憂師哥的下落,誤了大事。再說這小子道法不俗,又有魔刀化身,變化莫測,宗後尚且跟他鬥了數十合,才將他拿下。萬一真像宗後所說,一個不慎著了他的道,未免得不償失。”


    伏青嫋想到這裏,便依伏蓉所說,將楚齊扛到肩頭,再一手提起楚煌,放到頂樓。回來幫著攬琴、抱月兩個推拿氣血。


    “宗後不讓我問他話,我便幹脆連頂樓都不上去,又有攬琴、抱月這兩個小妮子作證,料想宗後也不會起疑。”


    楚煌這時也無心找她答話,伏蓉素有‘金鐲連環’,上次用來禁錮南葳,自謂可以阻斷神識,隔空拿人也不亞於捆仙繩之流。好在荒蕪刀也是蓋世奇兵,楚煌揮刀劈砍,雖是脖頸上著了一道,倒沒有讓其組成連環。不過伏蓉送入他體內的元氣卻是她修煉的‘鬱火功’,精純無比。這鬱火功修煉的是陰極之火,和宗門另一路‘青陽功’向來是相生相克。


    這道元氣剛猛霸道,在他體內橫衝直撞,卻和他以往所煉格格不入。


    ……


    其實修行一道,本有大乘、小乘之分,小乘即是人體小周天,注意於煉精化氣,錙銖累積,未始不能有成。凡間宗主多是此類。大乘則是身外大周天,人僅為世間一物,和天地相交通,天地萬物莫不揮之即去,招之即來,魔王妖聖,諸天聖人莫不有此境界。


    而修行之人,最重法門,古來不乏為一奇功秘笈爭的頭破血流的,倒也不是空穴來風。不過所爭者也未必都名符其實,老子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地大道昭昭可見,必不許私心藏匿也,故而,可以秘不示人的斷非大道。道門第一經典老子所傳,言簡意賅,人人可讀,不過,真要有所領悟,卻要看個人造化。


    證龍魔宗號稱道法人皇,雖然不知真偽,但門內流傳的兩門奇功‘青陽功’和‘鬱火功’,卻是大乘法門。楚煌修過六魅玄藏的‘化蝶離魂術’和瑯環禦苑的‘北溟接引術’,這兩種法門都在突破小乘,遞接大乘,然而‘離魂術’本是奇人異想,並無邃密之思,‘接引術’法大術小,淪入小乘而不自知。另有家傳‘叩鼎九問’,也算小乘的頂尖法門,觀楚霸王當年力可拔山,終不免烏江自刎,便知道此法終難超凡入聖。況且,楚煌輾轉習來,楚莊資質不佳,自也難以悉心傳授。


    楚煌上次在桃源穀和妖族六君大戰,被大風罡勁所傷,離魂術敝病盡顯,小乘而不以氣海收束,大乘卻難吸取萬物精華,幾乎釀成大禍。多虧荒蕪刀魂魄相感,從此成就魔刀之體。自那以後,離魂術已和他功法不合,便不再煉,接引術不過是取巧小技,不知別擇,則無益有害。至於叩鼎九問,則本非全篇,修煉下去也難以大成。


    楚煌眼界一高,便覺得三種功法都非大乘正道,是以伏蓉送入一道‘鬱火功’元氣,他便難以化解。不過,他以離魂術開辟魂竅,使魂魄相合,既不同武術的專煉陽魄,也不同道術的偏重神魂,隻可惜未通洗煉天地陰陽的法門,便如同空有廣廈萬間,卻無人入住。


    伏蓉所煉‘鬱火功’精純無比,若是尋常武者被他打入元氣,必是經脈盡毀,魂飛魄散,若是道門煉氣士,也難免道息紊亂,燒傷神魂。(.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相比之下,楚煌已算幸運。


    難得無人打擾,楚煌便趺坐一旁,閉目調息。那道元氣在體內到處衝撞,楚煌隻好以堅壁清野之計,閉合氣竅,任它在經脈中遊走,若有元氣溢入氣竅,則煉化於無形,如此細針密縷的煉了大半個時辰,鬱火元氣終於慢慢平緩下來,經這一番鍛煉,平時氣竅梗塞,元氣難至之處也被衝融開來,氣竅和魂竅更趨密合,魂魄相合也頗有精益。


    故老相傳,道門有‘九轉元功’,便是一陰一陽,反複鍛煉,終至丹成九轉,魂魄合一,可惜古來能得此境界的不過寥寥數人,後人鮮能有此造化。


    ……


    不知過了多久,楚煌終將‘鬱火元氣’化入氣竅,抬頭看了看天色,不由微吃一驚。他被擒之時,尚是深夜,而看現在,則是天將入暮,莫非他煉化元氣已用了將近一天時間?


    楚煌在頸上的金鐲上掰了掰,卻難以分開分毫,心頭微動,暗馭‘鬱火元氣’傳到金鐲上,那鐲幻了一幻,‘啪嗒’掉在地上,揀起看時,卻是手鐲大的鋼圈。“看來這金鐲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寶貝。卻不知伏蓉是如何運用。”


    他端詳了半天,卻也不得要領,凡世間寶物,都不脫五行之屬,故而高明煉器師可采掇五行之精,煉成各種寶物,暗含陰陽化合之數,奧妙無窮。尋常修士不知其所以然,便隻能記個口訣,聊以運用而已。若是碰到心知其理的,改變其陰陽之數,化合之法,便可將寶物據為己有。


    楚煌無意中一扭頭,卻發現楚齊不知何時醒轉過來,睜開晶亮的眼眸,疑惑的盯著他看。


    “你醒了?”


    “你怎麽也在這裏?”楚齊眨眼問道,她被伏蓉製昏過去,便不知道後來的事。


    “別問那麽多了,你現在能動嗎?”楚煌急忙問道。


    楚齊搖了搖頭,小聲道:“我還是渾身乏力,也不知伏蓉到底施了什麽法術,我一點道息都提不起來。”


    楚煌皺眉道:“要麽我們先離開這裏再想辦法。”


    楚齊俏臉微紅,垂首不語。


    楚煌正要俯身將她抱起,卻聽的腳步聲響,伏青嫋輕咦一聲,“宗後,您回來了。這人是誰?”


    “他可是‘龍城鳳都’的赫赫有名的龍城四聖之一,被蘭澤王派到裴陽秋軍中作了監軍,明天是一個大日子,裴氏父子將有大動作,嫌此人礙手礙腳,便邀我和宗主將他擒了來。你們先將他看好了,看看明天情勢,再作計較。”伏蓉輕聲一笑,快步走向頂樓。


    楚煌暗吃一驚,“蘭修儒也要在明日設計擒捉裴氏父子,想不到他們卻已搶先下手。‘青龍’龐入霄功法不弱,即便不如風回天,和伏蓉應有一拚之力。連他都被捉了來,蘭修儒情勢不妙。”他心念電轉,這一遲疑伏蓉便快步上樓而來,眼見是跑不成了,他也想從伏蓉口中多聽些裴氏父子的計算,便坐回原處,將金鐲放回頸上。”


    “他們兩個還算安穩吧?”伏蓉掃了兩人一眼,笑著問道。


    “回宗後,這兩人一整天都在沉睡,想是宗後術法高妙,他們根本無力破解。”伏青嫋走到桌邊,倒了一杯熱茶,送到伏蓉麵前,小心地道:“宗後出去一天,必是勞累的緊了,不知明天還有什麽事情?”


    “嗯,確實有些累了。”伏蓉接過茶杯輕啜一口,揉著香肩道:“這些年養尊處優,幾乎沒怎麽和人交過手,一連鬥了三場,來回奔波許久,一時還真不習慣。明天有白龍、赤龍兩位龍使相助宗主,我再派黃龍使前去接應,料想也足可應付了。臨雲塔也是要緊之地,和他倆同來的那個小子,昨晚被宗主驚走了,難保不會複來。黃天賊攻城在即,臨雲塔更是萬萬不能有失。”


    “以宗主和宗後的修為,什麽樣的蟊賊不是手到擒來。”伏青嫋嬌聲笑道。


    伏蓉放下茶杯,擺手道:“你先下去吧,我還要煉一會兒‘鬱火功’,龍城鳳都的功法和我們證龍道頗有可以相互引證的地方,可惜絕學失傳,龐入霄也不知根細。否則,宗主舊傷未愈,以我的三重‘鬱火功’未必是他的對手。”


    “是,”伏青嫋應了一聲,又道:“這兩人怎麽辦?”


    伏蓉娥眉微凝,淡淡說道:“他倆就先留在頂樓吧,我們既然誌在天下,便不易多豎強敵,他倆都是黃天賊的人,功法不弱,必非籍籍無名之輩,敢闖我的臨雲塔,也算有些膽識。萬一黃天賊殺來,是戰是和,都有用處。”


    “是,青嫋告退。”


    “去吧。”


    伏蓉待伏青嫋下了頂樓,走到楚齊麵前,故伎重施在她眼皮上抹了一下,楚齊頓覺大腦昏沉,歪頭睡了過去。他又來到楚煌麵前,瞟了他一眼,微微一訝,伸手拿住他腕脈,愕然道:“你竟然將我的鬱火元氣化解到這種程度?”


    楚煌暗道慚愧,他見伏蓉過來,生怕她看出破綻,已將鬱火元氣盡數放出,做出到處衝撞的樣子,不過伏蓉修煉‘鬱火功’多年,對元氣的熟悉遠非他可比,些許礙眼法自然瞞她不過。


    “我倒要看看鬱火元氣能不能奈何得了你。”伏蓉冷淡一笑,抓起他雙手,順著腕脈同時攻入兩道元氣。楚煌悶哼一聲,額上冷汗直落,半個身子頓時浸在火盆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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