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嶺上,戰鬥的硝煙已經散去,山道之中的粗木竹子都被推到一旁,山道上絡繹不絕,一列列紅營的戰士向著清軍逃跑的方向追擊而去,一隊隊田兵則押著在山林中捕獲的清軍潰兵,朝著永寧縣的方向行去。


    侯俊铖蹲在山嶺上,看著一具屍體,那具屍體全身被大火撩過,如同黑炭一般,隻有一雙血紅的雙眼還圓圓的瞪著,侯俊铖試了幾次,始終無法讓他合上眼。


    侯俊铖歎了口氣,起身看向清軍逃遁的方向,一旁的牛老三見狀走了過來,侯俊铖聽到動靜,歎道:“就差那麽一點,若是清軍主將遲疑一陣,若是老鬱抵達之後立刻進山發起進攻,若是青竹嶺的弟兄再多上一些……我們一定能一口吞掉這支清軍。”


    “戰場之上,從來不會事事件件按照計劃進行,變化多端才是常態,所謂‘兵形無常’嘛!”牛老三安撫道:“咱們一開始的計劃隻是利用遊擊戰消磨掉清軍的軍心士氣,待其撤軍之時再發起反擊擊潰之,誰也沒料到這清軍主將是個果斷的人物,當機立斷領軍就逃,既給了咱們一個全殲清軍的機會,但也讓咱們毫無準備、隻能匆忙調整計劃應對。”


    “如今那清軍主將是賭中了,領著大部兵馬跳了出去,可咱們也沒輸不是?此戰僅清軍拋下的重炮就有二十幾門,還有無數盔甲武器,又抓了六七百個俘虜,時翼長正領軍往龍泉縣追,還會有更多的俘獲,清軍經此一戰元氣大傷,恐怕得龜縮在吉安城裏了,對紅營來說,可以稱得上是一場大勝。”


    “更主要的是軍心民心打出來了,咱們武器不如清軍、兵力不如清軍、軍將素質也不如清軍,但最後卻依然打得清軍狼狽逃竄,這說明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用的,紅營的道路,是能夠走得通的!”


    侯俊铖點點頭,搖搖頭甩開心中的情緒,讓身旁的戰士將那具屍體收斂了,吩咐道:“清軍雖然敗退,但他們並不是潰敗,組織尚在,此戰打下來可以看出清軍的兵將素質實際上還是在我們之上的,堂堂陣戰,我們不是清軍的對手。”


    “龍泉縣並非我們的根據地,我們在龍泉縣沒有在永寧這樣的地利人和的優勢,要提醒老時千萬小心,他的任務是領軍吊在清軍之後,讓清軍無法分散兵力劫掠村寨以恢複士氣,也無法停下腳步整頓敗軍、收攏潰兵,隻能灰溜溜的逃回吉安。”


    “讓老時千萬不要貪功,清軍主將是個經驗豐富、果斷善戰的,若是被他抓住機會陣戰,咱們就很有可能由勝轉敗了……你等會親自去龍泉縣,幫我看著老時,紅營的家底都在他那裏,別給因為一時貪功給丟幹淨了。”


    牛老三點點頭,認真記下,侯俊铖又輕歎一聲,繼續吩咐道:“你還得通知老時和老應他們,此戰之後各部將官教導要一起開個總結會,咱們雖然是勝了,但暴露出來的問題不能讓勝利給掩蓋住了。”


    “從我開始要進行檢討,我們完全沒料到清軍會不顧一切忽然南下突圍,兵力都布置在東麵,南方既沒有布置人馬,也沒有進行準備,隻設置了崗哨,清軍南下之後才匆忙集結兵力,白白犧牲了不少田兵兄弟不說,清軍能突圍而出,和阻截的兵力太少有直接關係,這是我的疏忽,我要帶頭進行檢討。”


    “還有老鬱,老鬱嘛,平日裏做事仔細,新兵訓練、物資管理、軍器調配,放在他手裏我從來沒擔心過,之前侯家堡伏擊戰,也是他一手指揮,但這一次……麵對優勢清軍畏首畏尾,怕死人、怕傷亡,猶疑不定,以至於罔顧軍令、錯失良機!”


    “大軍作戰,紀律必須是第一位的,老鬱這畏戰的表現也不足以充任一軍之將,我已經決定撤除老鬱左翼翼長的職務,但老鬱此戰畢竟也是跟著大軍一起衝鋒、立下了殺敵的功勞的,後續該如何處罰,之後要怎麽安排,咱們也得好好商量一下。”


    牛老三的筆頓了一下,點點頭沒有說話,侯俊铖卻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凝眉道:“人無完人,再優秀的人多多少少也會有些缺陷,老應呢,有時候總會一頭熱而不顧實際的亂來,老鬱呢,太過求穩、斤斤計較,心裏還沒擺脫當山賊時保存實力那一套。”


    “老時呢,就是太講義氣,跟他混得好的老兄弟,沒理他都得幫著嚷兩聲,還有我,許多時候隻會講道理,真到了做事的時候又束手無措,還得靠你們這些做實事的幫襯著。”


    “但紅營要發展,咱們就得不斷的改正,就要不斷的批評和自我批評,要有紀律去約束,做錯了就要認要罰!”侯俊铖拍了拍牛老三的臂膀:“你是馬麵嶺寨出來的,老鬱待你不薄,但若是真為了老鬱好,就得把個人交情放下。”


    “侯先生放心,俺曉得…….”牛老三點點頭,換了個話題:“此番俘虜的那些清軍,該如何處置?”


    “民夫車夫統統放了,至於兵將嘛……”侯俊铖冷笑一聲:“清軍裏頭欺辱兵卒的事會少嗎?要將那些底層兵卒發動起來訴苦,那些俘獲的將官則進行公審,將官公審之後該殺頭殺頭,其他的都送去石含山挖礦。”


    “底層的兵卒進行訴苦之後,要將那些慣常欺辱百姓和兵卒的兵油子挑出來,統統送去石含山挖礦,其他的則要把他們當成和普通百姓一樣受壓迫和剝削的窮苦人,對他們進行教育和改造,若是願意留下來跟紅營走一條道路的,可以吸納進紅營之中,若是不願留下來的,全部放還,不僅放還,還要給路費!”


    侯俊铖轉過身來,看向吉安方向:“這些放還的清兵無論是回到家鄉還是回歸本部,都會是咱們埋下的一顆釘子,是給清軍的燙手山芋,他們是殺、是抓,咱們都能借機大做文章。”


    “即便清廷不抓不殺,依舊使喚著他們,他們在清廷那裏年年欠餉,又常常要挨鞭子和軍棍,在紅營這裏受的是什麽待遇,他們自己也會對比的!”侯俊铖冷笑一聲:“清廷一貫是不做人的,但這世上,從來就沒幾個人甘願做豬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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