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一個路口,遠處的南昌城已經清晰可見,官道上穿紅掛綠的迎接人群之中響起一陣歡快的樂曲,嶽樂緩下馬速,踱著馬向前而去,排列在前的江西官吏,已經齊齊跪下禮拜。


    嶽樂卻連理會他們的心思都沒有,見巴達海策馬迎了上來,不等他開口,便問道:“石城丟了?”


    巴達海一臉尷尬,小心翼翼的點頭說道:“侄兒無能,耿賊自建昌府和寧化兩麵夾擊石城,攻之甚急,侄兒擔心廣信的耿賊侵襲南昌,不敢調重兵往援,抵擋不住,隻能棄石城退往寧都一線固守了。”


    “江西可用之兵太少,怪不得你!”嶽樂歎了口氣:“本王定下的便是南抵北進之策,石城失陷雖然麻煩,但也影響不了大局,本王來江西的路上就已經和康親王商議好了,他會領軍自浙江金華向耿軍發起反攻,咱們要做好和康親王南北協同的準備,自南昌出兵廣信府,擊潰耿賊在江西的北路兵馬!”


    巴達海點點頭,皺眉掃了眼嶽樂身後蜿蜒的清軍部隊,問道:“王爺此番領來江西的兵馬……看著也不多,若是我軍大舉攻出,湖南的吳賊恐怕會有趁虛而入的動作啊。”


    “尚善八百裏加急給本王送了個消息,察尼和尼雅翰準備退兵了,給的理由是天氣炎熱……”嶽樂冷笑幾聲:“察尼他們說七裏山一戰斬俘吳軍萬餘人,自己損失微乎其微,哼!若果然如此,為何不趁勢圍攻嶽州城?想來吳軍實力並未大損,察尼和尼雅翰的損失,也並不像他們說的那般稀少。”


    “無論如何,尚善手裏不過四千餘人,即便再出兵包圍嶽州,也沒有餘力牽製其他吳軍了,吳軍……必分兵往江西而來!”


    巴達海心中一驚,張嘴欲問,嶽樂卻抬了抬手,問道:“本王在路上時收到了你的奏報,永寧那邊是什麽情況?”


    “一夥石含山的山賊而已!”巴達海輕蔑的一笑:“以紅布裹頭為號,自稱‘紅營’,據說和當年的忠貞營也有些關係,但是戰力低下,連個地主堡子都打不下來,永寧縣的人馬輕敵大意中了埋伏,但等留駐吉安的綠營兵到,立馬就逃跑了。”


    “紅營啊……倒是有些印象,當年的鏟平王也算是個豪傑,但紅營也是靠著與闖賊合流之後才起勢的,一夥山賊,辦不了什麽大事!”嶽樂點點頭:“既然不是吳賊的兵馬就暫且不用去管了,本王已經上疏皇上,請調尼雅翰的兵馬來袁州鎮守,如今尚善已經不可能拿下嶽州、也不可能牽製住吳軍兵力,既然如此,與其浪費兵馬隨尚善去嶽州圍城,不如調來江西協防。”


    “吳軍無論是欲侵攻南昌、還是要拱衛長沙嶽州,都必然要在袁州發力,尼雅翰會替咱們抵擋一陣子…….”嶽樂一甩馬鞭,向著南昌策馬而去:“但他抵擋不了多久的,擊潰北路耿軍、孤立南路耿軍,咱們的動作越快越好!”


    最後一捧土被填入小坑之中,劉老六細心的將周圍的泥土都翻了一遍,確定從外表上看不出差別來,這才直起腰柱著木鋤頭喘著粗氣:“等那些當兵的走了,俺們再把這些錢挖出來,去買些雞鴨養著,俺這鋤頭也能換個鐵的了。”


    一旁正忙活著的少年聞言扭過頭來:“阿爺,俺就說那些紅營的軍爺們是好人,你看看,俺們在堡裏傷了他們那麽多人,他們非但沒報複咱們,還幫著咱們修了房子家具,用了俺們的門板灶台還留了銀錢……”


    “你個娃娃,懂個屁?他們是因為打不下趙家堡,所以才唱這出戲收買人心呢!若是打下了趙家堡,俺們的命都要給他們劫去了!”劉老六斥罵幾句,隨即又歎了口氣:“不過嘛,就算是唱戲,好歹也能讓俺們喘上兩口氣,就怕那些連戲都不唱的……”


    話沒說完,忽聽得“砰砰”的幾聲巨響,木製的門閂哢噠哢噠響的不停,忽然哢嚓一聲斷裂開來,七八個頭戴暖帽、身著藏青色布麵甲的綠營兵凶神惡煞的闖了進來,領頭的粗聲粗氣的嚷嚷道:“老漢,都是吉安的鄉親,不多話,俺們從山賊手上救了你們一命,有錢有糧統統交出來協餉,別讓俺們自己來搜!”


    那少年滿臉怒色,正要斥罵,劉老六趕忙拽住他,從懷裏摸出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布袋,雙手捧著呈給那些綠營兵:“軍爺,俺們都是些窮漢佃戶,家裏沒什麽餘財,這點散碎銅錢,您拿去喝茶……”


    “放你娘的屁!”那綠營兵一腳將劉老六踹倒在地:“別以為俺們不知道,你們這些刁民領了趙舉人的賞銀,那些山賊也給你們留了錢,拿這些破銅爛鐵來糊弄老子,既然你不老實,弟兄們,咱們自己搜去!”


    那些綠營兵轟然應聲,便四下搜查起來,說是搜查,實際上卻是想盡辦法的打砸,將劉老六家中的家具、瓶罐盡數打破雜碎,連土灶都亂砍亂砸了一通,還有幾個綠營兵扛著長矛不停往屋頂捅著,仿佛要把茅草屋頂掀翻一般。


    那少年勃然大怒,甩開劉老六的手,忍不住斥責起來:“那些山賊幫著俺們修房子,你們這群丘八卻一味打砸,到底誰是賊、誰是兵?”


    “口出狂言,必是附賊的刁民!”那粗豪的綠營兵冷笑幾聲,抽出腰刀:“也罷,既然沒有銀錢,便取你們的人頭領賞就是,俺們從吉安一路趕來,總不能白跑一趟!”


    那少年還要爭辯,劉老六慌忙拉住他,不停的磕著頭:“軍爺!有銀錢!有銀錢,求軍爺開恩,萬萬留俺們一命啊!”


    過了一陣,那幾個綠營兵才從劉老六的屋裏走了出來,那粗豪的綠營兵掂了掂裝著碎銀的布袋,哼了一聲:“非得動刀才能老實,這幫刁民!”


    抬頭掃視一圈,卻見村子裏頭已經到處是綠營兵踹門劫掠,那粗豪的綠營兵歎了口氣,揮了揮手:“咱們也趕緊去下一家,免得別人都搶完了,他娘的,月餉月糧都拖欠快一年了,不多掠些錢糧,回了吉安,一家子還得挨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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