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林慕陽正夢見自己在攀爬一道高聳入雲的峭壁。


    身在雲霧之中,往上看不到頂,往下看不到底,隻能機械的不斷往上爬。


    雙手早已鮮血淋漓,全身體無完膚。


    高空中狂風呼嘯,吹散迷霧。


    他又夢到自己被綁在一個高台上,腳下是一堆澆了汽油的幹柴。


    高台之下,烏泱泱的人群匍匐在地綿延數裏,齊聲高呼請林慕陽赴死。


    烈火焚身,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火光熊熊之間,他又看到一處山河天塌地陷。


    到處是斷壁殘垣,到處是殘肢斷臂。


    在來往的救援人員之中,他看到了一張傾世容顏,和一雙淒然欲泣的醉人杏眼。


    突然,那個絕美女子朝他的方向衝過來,似乎撞到一堵無形的牆上。


    林慕陽看著絕美女子大哭著對著空氣拳打腳踢,嘴上不停的說著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視線停留在自己的胸膛,絕美女子摟著他的腰,伏在他胸口,低聲責問:


    “林慕陽,為什麽你明明什麽都知道,可是你卻什麽都沒做?幾萬人啊!幾萬昨天還活生生的同胞!在咱們眼前說沒就沒了!”


    她問他:“你明明有能力救他們,可是你卻見死不救,有生之年你能睡得安穩嗎?”


    “幾萬同胞…”


    “見死不救…”


    “睡得安穩…”


    “幾萬同胞…”


    “見死不救…”


    “睡得安穩…”


    絕美女子的聲音在林慕陽的夢境中持續回蕩著…


    從最初的低聲責問,變成黃鍾大鼓,到得最後,變成響徹天地之間的晴天霹靂!


    忽地一道閃電劈來,硬生生將他轟出夢境!


    “謔…”


    林慕陽猛的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持續了將近一分鍾,胸口的凝滯感才稍稍緩解,取而代之的是頭痛欲裂。


    他重又緩緩躺下,卻忽然觸到一陣黏膩冰冷。


    卻是全身濕透,連帶著身上的被子和枕頭也全濕了。


    他本能的掀開被子,閉著眼睛靠坐在床頭,伸手摸向床頭櫃,顫抖著手摸到煙盒抽出一根煙塞到嘴上,眼睛眯開一道縫隙在床頭櫃上找到打火機。


    “啪嗒!”


    他深深的吸進一口煙霧,又緩緩的吐出一道淡淡的煙圈,神智才徹底恢複清明。


    “救人救出毛病了麽…要夢到被火燒死被雷劈死…”


    “那姑娘倒是不錯,前凸後翹的,挺眼熟,演過什麽來著?”


    深邃的雙眸突然猛的睜開!


    他想起每年國殤日的防空警報,才發現剛才做的不是噩夢。


    而是不久之後就將應驗的預言。


    晚上八點。


    左輝帶著瞿振桓來到林慕陽的客房外,按下門鈴,等了兩分鍾卻沒有人來開門。


    左輝再次按響門鈴,等了半分鍾還是沒有人來開門。


    兩個久經風浪的大佬察覺到不對勁,驚愕的互視一眼,左輝伸出慣用的左手用力拍打著房門,瞿振桓快速的伸手掏兜,摸出手機準備打電話叫人。


    左輝拍門無果,連忙跑回自己房間的隔壁,拍響房門。


    不到三秒,一個鐵塔般的漢子從裏麵猛地將門打開。


    鐵塔漢子問道:“左先生,您是要出門嗎?”


    左輝急急的問道:“不是,這位兄弟,你們林總呢?”


    鐵塔漢子說道:“我們林總下午有急事回常山了,他交代說見到您跟您說一聲。”


    “急事?回常山了?”左輝皺眉問道:“他有說是什麽急事嗎?”


    “沒有。”


    鐵塔漢子搖了搖頭,忽然警惕的看向剛走到近前的瞿振桓,問道:“您就是瞿振桓先生吧?”


    瞿振桓點點頭,說道:“我是瞿振桓。”


    鐵塔漢子拉開外套拉鏈,伸手進裏兜,掏出一個u盤遞了過去:“我們林總說這裏麵有您需要的東西,如果您看不懂,就讓您那位醫學博士弟弟來看。”


    瞿振桓不動聲色的接過u盤,舉著手機說道:“麻煩你把你們林總的手機號碼給我,我打電話給他道謝。”


    “不好意思瞿先生,我們有紀律。”鐵塔漢子也不多解釋,說道:“林總說如果您想跟他道謝就不必了,希望瞿家能好好利用u盤裏的東西,在治好家人之後能低價回饋社會,就算是最好的感謝方式了。”


    主動問人要電話號碼被拒,瞿振桓上次經曆這種狀況,還是年輕時追一個女明星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後來那個女明星成了他女兒的母親。


    也就是他的結發妻子。


    時隔近三十年,他又遇到了。


    不過他卻沒有動怒。


    眼前的鐵塔漢子身上帶著的那股行伍之風,他是能看得出來的,對於所謂的紀律,他倒是能夠理解。


    他隻是問道:“林先生還有說什麽嗎?”


    “有。”鐵塔漢子說道:“林總說瞿老先生一生為國為民,能為這樣一位大俠盡一份心意,是他作為小輩的榮幸。”


    瞿振桓正待再問,鐵塔漢子直接說道:“瞿先生,剛才那些就是我們林總吩咐我們轉達給您的話。”


    “謝謝,辛苦。”


    瞿振桓歎了口氣,看向左輝說道:“那我就先過去和家父說一聲,問問他老人家的意思。”


    “好,我隨後就過來。”


    左輝目送瞿振桓走遠,才問鐵塔漢子:“你們林總是不是還有話要你們轉告我?”


    “是的。”鐵塔漢子說道:“林總說接下來這句話隻能單獨對您說。”


    左輝左右看了一眼,確定無人靠近,才問道:“林先生有什麽話留給我的?”


    “林總說您在來京城的路上跟他說的那件事,其實很好解決,如果您和您夫人願意的話,可以將兩位公子送來內地,兩年後他還給兩位一對脫胎換骨的兒子。”


    “嗯。”左輝心中微微一動,微笑著說道:“我明天上午的飛機,今晚你和兄弟們可以好好休息,我不出門。”


    鐵塔漢子關門。


    左輝慢慢踱步走到走廊的盡頭,按下了總統套房的門鈴。


    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年輕人給他開門,憨厚的笑著打招呼:“世叔,您請進。”


    左輝正要抬腳進門,卻聽到從房間裏傳出一聲驚呼:


    “大哥二哥,那位恩人這是給咱們瞿家送來了兩個諾貝爾醫學獎啊!”


    左輝:……


    江湖大佬突然覺得,他必須把欠林慕陽的人情再加大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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