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一口都不喝?”顧姝妤將杯子送到殺生丸唇邊,又問了一遍。


    這種酒名羅浮春,酒香清冽,如月光入喉,清冷如霜,微甜,又帶著一絲清苦,如人生百味,你若歡愉它便是甜的,若是淒苦便是苦的。


    原料是一種名為朔食的妖果,朔食生於百丈懸崖之上,果實朱紅,如米粒大小,嚴冬開花,春日結果。


    也對得起它的名字。


    是這些酒中顧姝妤的最愛。


    “不喝。”不知是不是因為之前的醉酒,殺生丸一滴都不願意沾,單純的就陪顧姝妤,給她當講解員。


    顧姝妤笑笑,也不逼他,自顧自的飲完一壺羅浮春便停了下來。


    即便顧姝妤從未醉過,這麽多種酒喝下去,也有些飄飄然。


    手撐著頭不想說話,不過心裏是痛快的。


    “難受了?”殺生丸扯了扯顧姝妤的臉頰,紅撲撲的怪可愛,酒香撲麵而來。


    “我幫你散散酒氣?”


    顧姝妤搖搖頭:“沒事,不過這種時候適合幹點正事。”


    殺生丸見她眼神依舊清明,也知道她沒醉:“什麽正事?”


    顧姝妤撐著頭輕笑:“破境。”


    殺生丸一愣,隻見顧姝妤眼中的神色帶著一絲狂意,眼神明亮,整個人鋒芒畢露,其中是毫不掩飾的自信與從容。


    殺生丸眼底劃過一抹笑意,毫不掩飾其中的欣賞:“好。”


    “借你的院子一用,若是毀壞了明日賠你。”


    顧姝妤晃著身子起身走出屋子,聲音清越,一柄墨色短劍不知何時被她握在手中。


    “不用賠。”殺生丸起身跟出去,負手站在回廊之上,看著顧姝妤落在院中的櫻花樹之下。


    時間過得很快,已經是黑夜了。


    新月光芒微弱,漫天的星辰明亮,一片繁華。


    顧姝妤緩緩揮動手中的烏素,風和落花似乎有一瞬間停滯,然後隨著她的動作與她共舞。


    她的動作越來越快,似乎沒有章法,卻也行雲流水,流暢而富有韻律,與身邊的櫻花形成了一幅美麗的畫麵。


    她的身影在櫻花雨中穿梭,墨色的劍閃爍著寒光,與粉色的花瓣相互映襯。


    劍法靈動而多變,時而剛勁有力,時而婉轉柔和,仿佛在演繹著一段動人的故事。


    那一段顧姝妤所走過的每一段歲月,腳下的每一寸泥土,都是用鮮血和汗水鋪就的路。


    她一往無前,那些過往的喜怒哀樂全部成為她向前走的勇氣。


    而那一把美麗無雙的纖細長劍,也在這一刻被狠狠粉碎,那穿心而過的痛苦漸漸平息。


    櫻花不斷飄落,然後在顧姝妤身邊匯聚,隨著她起舞,她的眼神專注而堅定,忘記了外麵的世界,忘記了親人朋友,也忘記了愛人,隻有手中的劍。


    櫻花樹下,是她的世界,她掌控著這一片空間內所有生靈的死,如同掌控著自己一樣,她是這裏的主宰。


    哢嗒。


    一聲輕響在顧姝妤靈魂深處響起,她的修為在一節節攀升,終於圓滿。


    她腳下輕輕跨出一步,然後跨入一片新的天地。


    她終於衝破束縛,進入新的境界。


    她也就此停下,手中的烏素刺向天際,劍鳴清澈,直通天地。


    滿樹的櫻花隨著劍意衝破雲霄,炸開一片粉色的雲,和漫天星辰作伴,熠熠生輝。


    回廊之上,負手而立的殺生丸微微一笑,從一開始就沒有離開過那道身影的目光,被愛意和欣賞填滿。


    顧姝妤從來不是困於籠中的金雀,她是翱翔九天的鶴,所有的痛苦都無法將其消滅。


    她說她心有陰影無法破境之時,他都沒有懷疑過她會就此止步,他相信她終究會戰勝自己,衝破阻礙,到達不一樣的天空。


    一切也是這樣。


    遠處宮殿的閣樓之上,身著紫色華服的女子看著那一片粉色的雲,嘴角勾起一抹笑。


    顧家老宅後,若木樹空間之內,一名絕美女子靜靜沉睡,她的眉心微微散發著光芒。


    顧昭站在若木樹之前,一臉欣慰。


    他的小徒兒終於還是戰勝了自己,從今以後她的修行之路將會一路通暢。


    劍鳴消散,櫻花從天空緩緩落下,雲宮之上下了一場粉色的雨。


    眾妖見此情景都一臉迷茫。


    殺生丸少爺的宮殿裏發生了什麽?


    顧姝妤垂眸,感受著靈魂深處洶湧澎湃的力量,滿意的勾唇。


    她終於破境了,劍術也更上一層樓。


    她有預感,她之後的修行將會越來越順利。


    隻不過,這棵常開不敗的櫻花被她薅禿了,還有這滿院的狼藉。


    唉,造孽了。


    顧姝妤環視一周,歎了一口氣,才收起烏素,回身飛向回廊,落在如月華般清冷的男子身邊。


    “殺生丸,我突破了。”


    殺生丸伸手接住她,嘴角微勾,眼底盛滿笑意和驕傲。


    “恭喜你,阿妤。”


    恭喜你終於跨過心底的陰影,從此,世間萬物將無法再阻攔你前進的腳步。


    顧姝妤聽見這個稱呼微微一愣,然後笑彎了眉眼。


    這是第一次,殺生丸不再以全名稱呼她。


    她很喜歡他這樣喊她。


    顧姝妤撲進殺生丸懷裏,鼻尖都是他身上好聞的氣息,讓她留戀。


    這樣的人,要她怎麽能舍得下呢?


    殺生丸也不說什麽,就那樣安靜的將她擁在懷裏。


    喧嘩過後,是一片寧靜,夜風清淺,甚至連蟲鳴鳥叫的聲音也沒有。


    隻有漫天的星辰閃爍著,照映著回廊下的相擁的男女。


    第二天,顧姝妤在殺生丸懷裏醒來,外麵的天已經大亮了。


    顧姝妤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有些忍不住恍惚。


    這樣寧靜平淡的生活就像是夢裏的場景一般,但卻又是真實存在的。


    讓人忍不住沉淪,一直延續下去。


    “昨晚那麽累,不多睡會兒?”低沉悅耳的聲音將顧姝妤的思緒拉了回來。


    不知什麽時候殺生丸已經睜開了眼睛,琥珀色的眸子沉靜如昔,倒映出她的麵容。


    “不想睡了。”顧姝妤並沒有覺得多累,反而神清氣爽,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


    但也沒有起身,乖乖窩在殺生丸懷裏,動都不想動。


    有些事情一旦習慣了就會上癮。


    殺生丸眼底劃過一抹笑意,他能察覺出來,顧姝妤越來越粘他了。


    對這種情況他很樂見其成。


    所以即便他並不困也不累,但也會陪顧姝妤一起窩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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