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之衡看到晚膳中的肉片很是疑惑。


    “草藥賣了?”


    “沒有,準備明日去鎮上賣。”


    “那這些肉從哪裏來的?”


    “哦,是住山上的鄰居,他不太會做飯,今日招待客人,要我幫他做了桌席麵,這刀豬肉是報酬。”


    溫之衡聽了陳十一的話,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


    “我們可以少吃,吃得不好,但不能為了吃的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陳十一吃完,正在整理草藥,聽得溫之衡說話,雙手不由得停了下來。


    “你說的不好的事情,是像村裏的王寡婦,吃不上飯,找個男人睡一覺,就得了衣食這種嗎?”


    溫之衡連忙解釋道。


    “不是的…”


    陳十一說話聲音有點悶悶的。


    “我陳十一雖身份低微,但一衣一食都是我的雙手辛勤勞作而來,什麽是好,什麽是不好,我分得清的。”


    溫之衡很是懊惱。


    “對不起,十一,剛才是我口不擇言,你別往心裏去。”


    陳十一沒有回答,自顧自地收拾著草藥,去溪邊把背簍清洗幹淨,就轉到房內休息去了。


    次日,陳十一很早便起來,沒料到,溫之衡比她更早。


    “十一,你去山上采藥,我同你一起去。”


    陳十一背上背簍,拿了菜刀。


    “我要去深山,要到午時才能回來,你若是與我同去,隻怕趕不上去礦洞的時辰。”


    溫之衡歎氣一聲。


    “十一,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陳十一抬眸看了溫之衡一眼,又繼續收緊她的褲腳。


    “大少爺,我隻是個丫鬟,你不必如此,走了。”


    清晨山間的氣息涼涼,山頂有些地方起了霧,不一會兒,浸濕了陳十一的發絲,她的眉毛都沾染上了細微的水珠,襯得她的眸色晶亮無比。


    快到午時,下山的時候在路邊遇到幾株白色的花。


    花色純白,帶著沁人心脾的幽香。


    陳十一停下來摘了幾把,放在背簍裏,心情也歡快了許多。


    她回了家,把摘下來的花放在之前破碎的壇子裏養著,收集了之前晾幹的藥材,就往鎮上奔去。


    薛連星看著陳十一的草藥蹙了眉頭。


    “你當天采了當天就送來賣,這樣品相好,而且還上稱,現如今這個樣子,也不知道藥鋪收不收?走吧,去碰碰運氣。”


    陳十一有點懊惱,她以為幾天的藥材湊一起來賣,省得多跑幾趟,誰料,其中還有這些彎彎道道。


    誰料,藥店的大夫看了後,倒沒說什麽,還按六文一斤給陳十一算的錢。


    這可把她樂壞了。


    “你采的草藥幹淨,沒有雜草,這幾天趕緊采,到月底就不再收。”


    陳十一掂了掂手中的一百二十多文銅錢,走路的氣勢都不一樣。


    她跑到一小布莊,想買點便宜的布。


    布莊裏的布,一匹一匹地擺放整齊,五顏六色,琳琅滿目,陳十一的眼睛都不夠看了。


    “掌櫃的,你這裏有便宜點的布嗎?”


    中年老板留著胡須,樣子看起來很是不好相處。


    “去,去,哪裏來的小叫花子,趕緊走。”


    陳十一打量了身上一番。


    衣衫陳舊,但也沒破,頭發也打理了一番,紮了個小發髻,應該沒到小叫花子這步田地吧。


    “掌櫃的,我是來買布的。”


    “你有錢嗎?我這裏的布都是綾羅綢緞,三兩銀子起價,你買得起嗎?”


    哦,那是買不起。


    隨即,她轉身就離開了那家布莊,卻被一家成衣鋪子的人給拉進了店內。


    “小姑娘,要買便宜的布是嗎?”


    “你這裏也賣布嗎?”


    “當然,誰說隻有布莊賣,我這裏也有啊。”


    “你這裏的布怎麽賣?”


    “棉布八十五文一匹。”


    陳十一一聽這個數下意識就要走了。


    鋪子老板是個風韻猶存的婦人,見陳十一要走,急忙拉住她。


    “你隨便去打聽,粗棉布都要一百文往上。”


    “那我去買粗麻布,總該便宜些。”


    “粗麻能穿嗎?把人的皮膚都要硌傷,做外裳還差不多,貼身的衣物不行。”


    “七十文。”


    老板笑眯眯地拍了陳十一的肩膀。


    “成交。”


    這麽爽快就答應了?


    該不會是上當了吧?


    當老板掏出那匹布出來的時候,陳十一就知道便宜肯定沒好貨。


    她瞧著布匹上黑中帶黃的斑點,搖頭道。


    “你這布都發黴了,怪不得你答應得這麽快。”


    老板娘笑眯眯道。


    “我也就這一匹布,梅雨天氣發了黴,平時,就這匹,少於一百二十文,我都不會賣的,今天讓你撿了個便宜。”


    陳十一想了想。


    “我沒剪刀,針線也沒有。”


    老板娘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你家窮到這個地步了?那你還買布?”


    “你這匹布,有錢的人家看不上,沒錢的買不起,像我這種願意買的少之又少,你賒我點針線,借我把剪刀,我就給你付錢。”


    老板娘哼了一聲。


    “一匹布,我又不是虧不起,一把剪刀抵得上一匹布錢,老娘可不做這樣的買賣。”


    陳十一望著牆角的那一堆碎布問道。


    “你這些布頭還要嗎?”


    “你想要啊?”


    “嗯,十個銅板,你都裝了去。”


    “八十個銅板,你送我些針線,行嗎?”


    “你沒剪子你怎麽裁衣裳?”


    “回頭我向鄰居借一下。”


    出了成衣鋪子的門,陳十一又開始垂頭喪氣了。


    她這點銅板,根本就不夠看。


    她又到糧食店買了點陳米,掌櫃的告訴她,這個米多洗幾遍,熬出來的粥和新米一樣好喝,價錢也便宜。


    好了,剩下的兩文錢,給睿兒買點糖碎,就轉回家去。


    背後背簍裏的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重,走回去的十幾裏山路,把她的肩膀勒出兩道鮮紅的印記。


    她歇了好幾次,才輾轉回了家中。


    溫之柔趕緊接下她肩上的東西。


    “怎麽買這麽多?”


    陳十一猛喝了水,癱坐在青石板上不吭聲。


    “十一,這匹布怎麽發黴了?”


    溫夫人皺著眉頭問道。


    “哦,沒發黴的買不起。”


    二少夫人打開布匹查看了一番。


    “發黴的地方,外麵看起來有點大,裏麵基本都沒有發黴,能用的地方很多。”


    溫之柔拿起大袋子裏的碎布頭問道。


    “你買這些回來,有什麽用處?”


    陳十一低聲回道。


    “做幾個枕頭吧,夫人說她每次睡覺脖子累得慌。”


    溫夫人欣慰地笑道。


    “你這孩子,很是貼心。”


    睿兒蹲在陳十一身旁,拿起不知道從哪裏撿的大葉子,給她扇著風。


    “姐姐,是不是很累?”


    陳十一抿嘴笑了。


    “睿兒,背簍下麵有一包糖碎,你快拿去吃吧。”


    睿兒真的很乖,取了糖碎,又坐到陳十一的旁邊,給她喂了一把糖碎。


    “姐姐,甜不甜?”


    “嗯,睿兒喂的特別甜。”


    溫夫人和二少夫人在討論著要裁什麽樣式的衣衫,溫之柔翻開碎布找了幾片稍微大些的布片,竟然有一塊帶綢的,她想用來做手帕。


    她們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快樂中,無人同陳十一說話。


    幹坐著的陳十一百無聊賴,歇息夠了,背著背簍又出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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