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地吃了一頓豐富的席麵,姐妹三個心滿意足極了,連帶著愁眉苦臉的明蘭也跟著笑眉彎彎,瞧著眉目疏朗,煩心事一掃而空。


    回到林棲閣以後不久,便見到了回來不久的雪娘,墨蘭看向低眉順眼的雪娘,雪娘欲言又止,顯然是有話要說。


    “怎麽了?有話直說呀,支支吾吾的,幹什麽?”


    林噙霜從屋外走進來,剛剛在隔壁祈禱完畢,就見女兒跟伺候她的雪娘在談話,本來就為長楓擔憂,見雪娘不吭聲,


    心裏所有的擔憂仿佛找到了宣泄渠道,語氣便有些衝了。雪娘見林噙霜眉宇間的憂愁之色,心下了解。


    她對林噙霜行了一禮,頓了頓,組織好語言,說:“今日那位遇到塌方的小姐傷勢恐怕不容樂觀,奴婢雖沒能跟在那人身邊等待道長診脈,隻是見那血淋淋的樣子,隻怕傷的不輕。日後怕是…”


    “好了,墨兒還小,這話就別說了,免得嚇著她!”


    “是。”


    墨蘭問:“然後呢?”


    “奴婢悄悄觀察一番,覺得這塌方不似天災,倒像是人為。”


    林噙霜細細沉吟半刻,吩咐雪娘警告同行的丫鬟小廝,不許再私底下議論此事。


    待雪娘離開以後,林噙霜才對墨蘭說:


    “墨兒啊!恐怕你今日撞見的事情不簡單啊!三年一度的選秀眼看著就要來了,這年小姐恐怕擋了某些人的路了。”


    “娘…”


    墨蘭看向林噙霜,上輩子因為有娘親為她遮風擋雨,所以她在出嫁前並未經曆多少風雨,出嫁以後,若非是盛明蘭暗地裏幫著背叛她的賤人,她的日子又如何會過得那麽慘。


    然而再慘,她也著實沒有經曆過這樣翻雲覆雨之間便是一條條鮮活性命,讓一個無辜女子失去生兒育女能力的事情。


    如此直觀且慘烈!


    不過,也或許那年家小姐隻來了小日,並未有她想象中的慘烈呢。


    “不過,墨兒也不必因此懼怕什麽,上蒼賦予你嫵媚動人的容貌,不是讓你甘於平庸,碌碌無為過一輩子的,你是盛家的女兒,是三品大員的女兒,你的起點注定比很多人都要高,所以,你該走得更高!你今日所見,不過是你往後歲月裏的不起眼的事情而已。”


    “我明白的,娘,我不怕!”


    墨蘭看出了她的娘親眼裏滿滿的野心,娘親愛她,所以想要為她籌謀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隻是當今年事已高,娘親絕不可能讓她選秀入宮侍奉,那麽,娘親心目中的人選,究竟是誰?


    難不成是齊衡?


    齊衡是六妹妹的,而且她對齊衡也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悸動,隻當成同窗罷了。


    還是別的勳貴人家?


    聽說還有幾位與她年紀相仿的王爺貝勒尚且沒有婚配,難不成娘親是想…


    “墨兒要記住,永遠不要輕看任何一個後院裏的女人,也永遠不要相信後宅之中會有什麽朋友,她們都終將是你的敵人,明裏暗裏的敵人。”


    “我知道了,娘!”


    林噙霜看著麵露疑惑的女兒,似無奈地笑了笑:“咱們女子,想要在後宅裏過得舒心,便要攏得住丈夫的心,防得住來自四麵八方的算計、暗害。”


    墨蘭看著娘親眼裏閃爍的智慧之光,隻覺得撥雲見日,曾經困擾她一生的疑惑,被揭開了個小口子,陣陣新鮮空氣湧入,讓她被桎梏的心有了鬆動。


    原來,不是她做錯了,而是從一開始就沒能掌握娘親的核心三味。


    林噙霜見女兒雖沉默不語卻也沒有抵觸,便繼續說:“想要在後宅裏活,便要防住這些個明裏暗裏的敵人,有些人明麵上就壞,實際上也不會好到哪裏,更要防著那些人麵上笑意盈盈,暗地裏卻戳刀子的!即便是這樣,也還是不夠。


    在這後宅裏,想要活的更好,就一定要籠住丈夫的心,讓這個男人為你衝鋒陷陣,吃你不願意吃的苦!隻有一顆心落在你身上的男人,才能把你的喜怒哀樂牽掛在身上,才能憐你愛你,懂你的不容易。 ”


    “娘…”


    墨蘭愣愣地看著麵容姣美的娘,她知道,娘親這是在傾囊相授了。


    她參悟了一輩子都沒能參透的事情,在這一刻,被她娘毫不保留得傳授於她。


    林噙霜看著女兒清冷中又帶有嫵媚的麵容很是感慨,女兒長大了!她抬手輕輕撫摸墨蘭的小臉,而後,又把自身領悟的道理告訴墨蘭,連帶她是如何把握住一個男人的心,也仔細地說了出來,


    生怕墨蘭日後嫁出去以後,籠不住男人的心,受冷落、受委屈。


    “那阿娘為何麵對福晉的時候,還要一次次忍受她?”


    “娘愧對福晉。福晉其實是個心善的,是娘欠了她...不過是丟些許臉麵,娘得了實惠,忍忍也就過去了 。”


    其實那些年裏,福晉是真的曾經把她當成了妹妹的...


    墨蘭聽出了娘親話裏的愧疚,輕輕抱住她,做了盛家的妾,是娘親這輩子做得最出格的事情,知道會虧欠,會愧疚,隻是為了更好的活,違背了本心。


    若是娘親沒有經曆過這般抄家的大起大落,為了更好的活,也為了給未來的孩子謀一個富足的家庭,是不是,她就不會不時地受到良心的譴責呢。


    還沒等墨蘭安慰林噙霜,林噙霜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瓜,話鋒一轉語重心長地說:“墨兒記住,人生沒有兩全的,要保護好自己,也用心去感受,好好地去愛,好好地感受愛。”


    而今日,她把一切告訴墨蘭,也不僅僅是作為一個母親傳授一生心血給女兒,更有她看出了墨蘭心底的那些擰巴。


    即便墨蘭友愛兄弟姐妹,孝順長輩,做事進退有度,她還是感受到了。


    也不知道墨蘭這個小女孩怎麽就別別扭扭地想愛,想被愛,卻小心翼翼地龜縮在自己的世界裏不敢冒頭。


    “阿娘,你怎知墨兒...”


    娘親她又是怎麽察覺到她內心最深處的情感呢?


    “傻孩子,我可是你娘!”


    “娘...”


    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墨蘭被這會心一擊擊中內心最糾結也是最柔軟之處,直接埋在了林噙霜懷裏,放聲痛哭...


    玉清觀裏,年世蘭正慘白著臉躺在廂房裏的床榻上昏迷,旁邊是匆匆趕來的年家人以及救助的道長。


    年世蘭受了重傷,被滾下來的石塊砸中身體,以至於下紅不止,恐怕還會影響將來的生育。


    “究竟是誰誰要害我家妹妹,都查清楚了嗎?”


    年羹堯一臉狂暴地看向稟報的下人,頌芝早已經在塌方的時候因護住年世蘭而被砸中了肩膀,此時同樣昏迷了過去。


    稟報的是另外一個貼身伺候的婢女,看著她手臂上夾著木板,年羹堯也不好再說什麽重話。


    頌春哭泣著,似乎在後怕,一五一十把事情經過給說了出來。若非後來盛家小姐上山拜佛拜真人,恐怕小姐得不到救治,沒能抬上山救治便已經鮮血耗盡而死了。


    “盛家?”


    年羹堯眯起了眼睛,仔細思索,工部侍郎家的小姐…


    “你確定?”


    “是的,塌方以後,奴婢使人到山上求救,想著讓人把山路砸挖通,抬小姐上山,可是那裏有塌方著實太嚴重,若非後來盛家小姐讓小廝開幫忙,恐怕…恐怕小姐她…”


    說著,頌春抹了抹眼淚,低聲啜泣,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讓小姐平白遭受如此無妄之災!


    “好了,這塌方是天災,遇上了隻能說明蘭兒她運氣不好,你也別再嚇唬你妹妹身邊的丫鬟了。”


    “是,娘!”


    然而年羹堯總覺得這件事不會那麽簡單,他查了又查,終於確定這件事並非天災,而是人禍害,他仔細盤問了妹妹身邊的丫鬟,得知妹妹不僅沒有得罪過誰,


    連帶著那盛家的小姐也是不認識的。


    如此一來,線索便就此中斷了。


    雍親王府裏,宜修得知年世蘭命大躲了過去,心下不喜,在得知年世蘭受了重傷以後才露出了一抹清淺的笑容。


    “是傷了腿還是?”


    “聽回來稟報的人說,年家小姐的衣裙擺滿是鮮血,被背著上山救治,聽說直到現在還沒蘇醒呢。”


    “阿彌陀佛,真是慘呐!我佛慈悲,保佑年小姐趕緊醒來吧。


    宜修裝模作樣地祈禱,心裏確實竊喜不已,以年世蘭的家世,進了親王府一個側福晉是沒跑了的,她怎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出身高貴的女子生孩子呢?


    她的弘暉沒有了,別的女子也不該有!若非是擔心王爺因為子嗣問題登不了那個位置,她連弘時都不想留。


    “對了,都掃尾幹淨了嗎?”


    “是,已經把線索指向那日救人的盛家小姐了。”


    宜修點點頭,又說:“剪秋啊,你為本福晉到佛堂裏上一柱香,聊表心意吧。”


    “是。”


    年羹堯是個征戰沙場的大將軍,身上一身血煞之氣毫不掩飾,外露得霸道張揚,墨蘭也隻有在當年已經成為寧遠侯的顧廷燁身上見到過。


    此時,她正在甘露寺裏拜菩薩,其實不管是拜真人亦或者是拜菩薩,目的隻有一個,讓她的娘親好好的。


    她看向身旁站著的,似乎來者不善的男人,皺起了眉頭。


    墨蘭詫異地看向冷著臉的年羹堯,似不可置信地說:“你懷疑我?”


    難道,她出手救人還救錯了?


    年羹堯點點頭,說:“不錯!你與我家妹妹同樣要選秀,是我妹妹旗鼓相當的對手,那日我妹妹出事,你無故出現在那裏,甚是可疑!本將軍有理由懷疑,這件事就是你的手筆。”


    墨蘭聽到這樣的懷疑,心中隻覺得年羹堯這個人覺得很可笑,找了個不靠譜的理由排除異己,還沒選秀呢,就想著為那個年小姐掃除障礙了!


    或許,不管那日她是否出現,隻要這個男人認定了,那她在他眼裏就是要鏟除的。


    墨蘭自從重活一世,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生氣了,當真以為她為了娘親積德行善,便是個泥捏的性子了?


    “大人,你的意思是,小女應該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年小姐流血而死嗎?”


    墨蘭站起身來,直直看向男人,屍山血海而來也好,殺人如麻也罷,她篤定他不敢光天化日之下殺人!


    “好膽!”


    年羹堯似乎被墨蘭的態度激怒,抬手一把掐住墨蘭的脖子,墨蘭被捏得疼痛,一雙手趕緊去掰男人的手,然而那手紋絲不動,即便墨蘭連踢帶拽,也沒有鬆動半分。


    待年羹堯看夠了墨蘭掙紮的狼狽模樣,才似施舍一般把墨蘭扔到地上的蒲團上。


    “恩將仇報的家夥,你們家的家教就是如此?!若是知道會有今日,當時我就該袖手旁觀,讓她去死!”


    墨蘭捂住脖子猛地咳嗽,而後她抹了抹眼角淚痕,憤憤地看向年羹堯,她差點就被掐死了!


    “若非本將軍仔細去查,今日聽你狡辯一番,還當真會信!可惜啊!”


    年羹堯嘖嘖兩聲,輕浮地上下打量墨蘭一道,確實頗有姿色,有這本事勾引男人,隻可惜心術不正,害了他的妹妹。


    “我沒有做過,我也沒這本事!”


    墨蘭見年羹堯似乎誤會了,又見這人麵露凶光,便趕緊解釋,外麵伺候的丫鬟、小廝這麽久都沒有進來,恐怕是被這個男人“解決”了,但願,這個男人沒有遷怒他們,要了他們性命。


    隻是眼下,若是不能讓這個男人改變想法,她怕是玄了,她不該今日出門來甘露寺,即便清者自清,可她怎麽就忘了人心難測呢。


    “本將軍可是調查過你,你家小娘長期把持著盛大人,把持著你家後宅,是個狐媚貨色,你也是個狐媚的,小小年紀就學會排除異己,當真可惡!今日,你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天理昭昭,本將軍替天行道!”


    滿滿的惡意讓墨蘭下意識後背發涼,看來今日是不能善了。


    “我如何,與你無關,我阿娘如何,更與你無關!你說我可以,說我阿娘不行!我說過了,你妹妹的事情與我無關!我也沒有本事與這件事扯上關係,如果你隻查到了我,嗬!隻能說明,你的能力不夠啊!”


    墨蘭知道今日無論她如何示弱也沒有用,便也沒有客氣,直接嗆回去了,年羹堯聽後,輕笑一聲,說:“伶牙俐齒!來人——”


    墨蘭見此,臉色一變,心裏已經慌了,麵上強裝鎮定:“你要幹什麽?我告訴你,我爹爹可是朝廷正三品工部侍郎,你不能動我!”


    “聒噪!”年羹堯示意手下把眼前這個麵容嬌美卻蛇蠍心腸的女子堵嘴抓起來,又說:“我妹妹受的苦楚,你也得受一遍!”


    說著,手一揮,便讓人把墨蘭帶到後山的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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