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的燭火漸漸熄滅,窗外的月影斑駁迷人。


    躺在床榻上的少女翻來覆去睡不著,剛剛閉上的眼又慢慢睜開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發現那裏跳得緊促,好似有件大事沒完成似的,一直折磨著她。


    月影漸漸移動,屋裏的光芒淡了些,肖婉婉心煩地咬唇呼氣,一把掀開被褥下床,披了件黑色大襖,摸著朦朧的月色出了房門。


    書房門外守著的趙侍衛望著王妃漸漸靠近的身影,他身子閃到隱蔽的角落裏,靜靜地盯著王妃輕輕地進了屋裏。


    剛踏進屋裏,一股暖流來襲,肖婉婉褪下襖子放在凳子上,動作極輕,輕得似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又抬頭慢慢朝床邊走去,目光落在熟睡的沈書穆臉上,他的臉紅得像熟透了的柿子,薄唇緊抿,微擰著眉頭,似乎在忍受著什麽痛苦。


    那張原本冷峻如霜的臉此時卻顯得病弱可憐。


    看得肖婉婉心莫名地揪了下,她垂眸靜靜地望著眼前的反派,眸子閃過一絲不忍,便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反派的額頭,一冷一熱,冰涼的手傳來絲絲奇異的溫度,那炙熱的溫度燙得肖婉婉縮回了手,看來燒得很嚴重了。


    肖婉婉臉色沉重起來,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床上的少年緩緩睜開眼,側頭望著肖婉婉輕輕關門的動作,晦澀不明地壓著眼角,露著複雜的神色。


    其實當她進門的那一瞬,他就醒了,隻要聽那輕緩的腳步聲,他就知道是蕭婉婉。


    她似乎很喜歡做這種事,每次都趁他狼狽落寞時來看他,一想到這沈書穆陰沉了臉。


    而她用冰涼的手碰他額頭時,沈書穆發覺自己竟貪念這般涼意,可她像碰了刺似的縮回了手,轉身匆匆離去,連關門聲都極輕,生怕被他發現了似的。


    屋裏隻有燭火輕輕搖晃,空氣中還留存著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味道,沈書穆斂起冷眼,壓著心中的莫名情緒,逼著自己閉上眼,心中默念著熟記的兵書:兵者,詭道也……


    默念了幾段話後,門外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沈書穆擰眉不耐:她怎麽又來了!


    肖婉婉端著一盆冷水進來,放在桌上,暗暗咬了咬唇,她怎麽就喜歡多管閑事呢,燒死反派得了。


    心中雖是這樣想的,但她還是從腰間抽出一張臉帕扔在冷水裏浸濕,輕輕地擰了下,慢慢朝床邊走去,故意輕咳了聲,滿臉緊張地盯著眼前的反派。


    好在反派毫無動靜,肖婉婉這才慢慢地將冷臉帕敷在他額頭上,吐槽道:“看吧,現在好了吧,燒得這麽嚴重,成了傻子我才不管你呢!”


    突然腦海中浮現出反派傻憨憨的流著口水,朝她笑嗬嗬的畫麵,肖婉婉忍不住捂嘴偷笑起來,眉眼彎彎,清澈黑潤的杏眸裏滿是喜悅。


    沈書穆眯著眼縫瞧她幸災樂禍的模樣:“……”


    “哎!其實你這樣無情無義挺好的,不過見死不救就過分了啊,想想我還是你王妃呢!”突然少女凶巴巴的,冷哼一聲。


    又害怕他醒來,少女壓低了嗓音,自我安慰道:“好在我喜歡太子哥哥那種的,不傷心不傷心。”


    裝睡的沈書穆不耐地閉了眼,麵色冷了幾分。


    伸手摸了摸反派額上的臉帕,肖婉婉取下來扔進冷水盆裏,輕輕擰幹,又放在他額頭上,雙手托腮盯著反派看。


    剛才擰眉痛苦的神色緩了下去,恢複一副溫和乖戾模樣,惹得人忍不住多看幾眼,要不是本性太壞,以他這副皮囊都可以取得眾人的偏愛,隻可惜他那芯都是壞的。


    肖婉婉頗遺憾地搖搖頭,可惜啊!


    換第四次的時候,肖婉婉有些困了,不過反派的臉散了一些熱氣,她覺得這法子應該不錯,便忍著困意又換了兩次。


    沈書穆知她是好意,便也放下了防備,慢慢地睡了過去。


    直至一股眩暈向肖婉婉襲來,她這才準備離開,突然燭火一滅,伸手不見五指,肖婉婉心一驚,急忙站了起來,剛站直身子,那股眩暈愈發強烈,她軟著身子倒了下去……


    屋裏很溫暖,肖婉婉醒來手摸到了地磚,微微斂眉,她迷迷糊糊地摸著黑走向床邊,掀開被褥躺了過去,閉上眼睡了……


    守在門外的趙侍衛時不時望著屋裏,豎起耳朵聽裏頭的動靜,抬頭望了望天,心中極其困惑:王妃怎麽還不出來?都兩個時辰了。


    可能王妃坐在床邊守著王爺呢,趙侍衛心安地點點頭。


    破曉時分,微亮的光沁著蒙蒙的霜霧,荷塘裏起著一層薄薄的冰,寒風凜冽,躺在床上的丫鬟們都舍不得起床。


    書房裏。


    沈書穆微微翻個身,突然一隻腳搭在他的腰上,他瞬間醒了,冷冽猙獰張臉,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匕首,卻發現換了衣物。


    他慢慢扭頭看去,肖婉婉熟睡的臉映入他眼簾,瞧著她近在咫尺的臉,甚至可以清晰地數清她臉上的幾顆淺痣,他目光往下移,小巧紅潤的薄唇,細嫩的白頸,以及那高低起伏的胸口……


    沈書穆猛地收回視線,眸色發狠,準備抬腳狠狠朝她踹過去,覺得自己太狠了,但又感覺心中一股怨氣壓著。


    於是他懲罰性地踢了她一腳,閉眼裝睡起來。


    肖婉婉在夢中被一隻渾身是腐肉的惡鬼追著,她躍過刀山火海,終於要擺脫這隻鬼時,突然反派出現在她麵前,一腳踹她過去,活生生被鬼抓了,然後自己被惡鬼撕碎了身子,好疼好疼啊!


    肖婉婉縮在身子摸著發痛的腳踝悶哼了一聲,緊閉的雙眼慢慢睜開,為什麽她夢中的痛意會傳到現實中來,她一睜眼就對著反派那張冷清的俊臉,心驟停了下,呼吸停止,不可置信地閉眼,又睜開眼,反派的臉依舊沒變。


    轟隆隆!一陣雷擊閃電落在她頭頂上,嚇得她滾下了床,表情驚愕慌張。


    媽啊!!!


    完了完了完了!


    要是被反派發現她竟然跟他睡在一起,豈不是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


    不,應該是今日的太陽。


    肖婉婉臉慘白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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