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铖略帶粗氣地說:“曲泱得你照顧,作為她父親是很是高興。”


    “兩個孩子互相有情意,你又何必阻攔?就當多了個妹夫不好嗎?”


    “父親?”


    姬無相錯愕片刻,呢喃著這兩個字。


    “她爹不是曲阜?”


    祁铖鬆了口氣,難怪對他下這麽重的手,原來是還不知道他的身份嗎?


    他挺起脊背,“對!曲泱是我與長公主的女兒。”


    他本以為說了之後,姬無相就會恭恭敬敬把他放了並道歉。


    哪知道姬無相直接拔了短匕,朝他胸口刺去。


    危及到生命,祁铖也不藏拙,迅速凝出內力,一掌拍在姬無相肩頭。


    他整個人朝旁邊一閃,躲過了那一刀。


    “你要殺我?就不怕曲泱為父報仇,以後恨你嗎?”


    姬無相低嗤,“生父養父,隻要對她沒有盡過一日恩,就都不算有情。”


    “孤的小曲泱才不會為了個外人恨孤。”


    他養的人,他自然知曉。


    祁铖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他第一時間就是要跑,而除了姬無相,沒人能攔得住他。


    姬無相倒是不介意放祁铖一馬。


    反正他要殺的人,遲早逃不掉。


    眼下,還是找曲泱要緊!


    整個寨子被蠱蟲占據,姬無相操控著蠱蟲尋找曲泱的氣息。


    而山洞裏,曲泱費力睜開眼,就感覺到了空氣中的潮濕水汽。


    她看著前方有亮光,知道她跟祁金樾找到了生路!


    “祁金樾,我們逃出……”來了。


    曲泱的欣喜還沒收回,就看到,原本應該躺著祁金樾的地方,空無一人。


    人呢?!


    難道是被抓回去了?


    不,不會的!


    如果要抓人,不會把她落下!


    曲泱努力爬起來要去找人,卻發現腿有些麻。


    她咬牙堅持了一會兒,便緩和過來了。


    曲泱先是找了洞外麵,沒找到人,便又返回了山洞。


    而外麵淅淅瀝瀝下起了大雨,曲泱剛走幾步,突然聽到了聲音。


    「有個山洞,正好避避!」


    「早知道這次不跑遠了,也不知道苗疆的路在哪?」


    曲泱驚喜,“簡州貓!”


    “喵?”


    簡州貓探出頭,意外地看到狼狽的曲泱。


    它身上的毛炸起來,失去優雅:「額滴個乖乖!」


    「恁男人哩?」


    曲泱暈乎了一下,反應過來它是在問姬無相。


    她忙解釋了一下現在的情況,然後抓緊問:


    “你有沒有看到一個男人?”


    簡州貓正好是從洞口進來的,並沒看到人,便誠實地搖了搖頭。


    它努力舔幹自己的毛發,恢複傲嬌優雅:「姬無相同意你找小白臉了?」


    在京城,那男人可是一聽曲泱要跟人跑,就急得殺人犯病的。


    這會兒能同意了?


    總不會是曲泱跟小白臉私奔出來的吧?


    簡州貓警惕地後退兩步,「你被他抓走時,可別讓我背鍋哦!」


    “不會!”曲泱來不及解釋太多,“好貓貓,你幫我找找人。”


    “等回去了,我給你喂小魚條!”


    沒有任何一隻貓能抵擋過小魚條的誘惑。


    簡州貓鼻子輕嗅了嗅,優雅地朝著洞內走去。


    那是曲泱和祁金樾逃出來的路。


    她警惕地握著幾顆石頭,整個人都緊繃著。


    直到簡州貓帶她走到了分叉路時的另一條路。


    這條路是死路,而祁金樾就靠在死路的牆上,整個人充滿死寂和絕望。


    “祁金樾!”


    曲泱叫了他一聲,忙跑過去摸摸祁金樾的額頭。


    發現人還在發熱,她擔心地不行。


    手中的石子被她派上用場,挑了幾處大穴擊打後,祁金樾的呼吸頻率才又上來一些。


    曲泱讓簡州貓在這裏看著人,自己又折返回去用葉子接了些雨水。


    順便找了幾株勉強能用的草藥。


    她把藥汁砸碎,融到雨水裏,掰開祁金樾幹裂的唇喂了進去。


    “醒醒,祁金樾。”


    “我們逃出來了。”


    祁金樾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在叫他。


    一睜眼,就看到了他的神明。


    他緩緩抬起手,虛弱地笑笑:“你還沒走啊。”


    曲泱咬牙,“我怎麽可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


    昨晚絕大多數時候,都是祁金樾在保護她。


    他還被祁铖下了藥,泡冰水後又發熱,再加上那幾鞭子……


    這麽多傷加在一起,想也知道有多不好受。


    曲泱給他把過脈,思緒亂的很:“你體內還有藥性,我們得盡快出去。”


    “你別睡,他們好像已經不追了,我一定會救你的。”


    祁金樾不知道是不是清醒了一下,呼吸微弱,但還是努力抽回自己的手。


    “別救了……”


    “哪有人在乎我這條賤命?”


    他苦笑著,“他們都巴不得我死。”


    從他出生起,就過著囚徒一般的生活。


    住牢獄,被刑罰伺候,以身試毒……


    那些皇子興趣來了,還會把他當成活靶子,嬉笑著看他狼狽地在箭矢下逃竄。


    他跟狗搶過食,也心狠過扒了老狗的皮穿在身上躲寒冬。


    祁金樾在所有人不希望的目光裏,努力靠自己活到了十八歲。


    可他不想再這樣了……


    他見證過苗疆的真情,更豔羨過曲泱身邊的溫暖。


    隻是都不屬於他。


    他的世界灰蒙蒙的,好似沒有一束陽光願意照進來。


    祁金樾覺得自己好累好累。


    下輩子,隻做一朵雲吧……


    曲泱知道祁金樾心裏苦,過去的十八年幾乎受盡折磨。


    他們有著格外相似的經曆,自然更能理解。


    她握住祁金樾的手,目光堅定:“我希望你活。”


    “祁金樾,不要死!”


    祁金樾灰寂的眼神中沒有任何波動,隻是輕輕道:“曲泱……”


    “你跟我都是曾身處泥濘的人,你已經被人拉上去了,就別回頭了。”


    “如果不小心再被我拽進來,可就出不去了。”


    他咳嗽幾聲,努力地翻了個身,看著崎嶇的洞壁,落下兩行淚。


    “往前走吧,回家去……”


    祁金樾完全喪失了對生的希望。


    曲泱見他真得要闔眼,急得嗓音都啞了:“一起走!”


    “祁金樾,遮罩在你眼前的巨山沒有那麽可怕,翻過去,你會到一個很有愛有溫暖的地方的!”


    “我們一起回家,好嗎?”


    祁金樾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他的神明,還是願意救他出深淵……


    他沒有被放棄,對嗎?


    祁金樾朝著自己的神明伸出了手。


    而神明也緊緊回握住他的。


    兩隻手交疊在一起,傳遞著溫暖和鼓勵。


    他平複好鬱氣上頭的情緒,灰寂的眼眸中帶了些光。


    “好。”


    曲泱鬆了口氣。


    她努力跟祁金樾說著自己遇到過開心的事情,試圖讓他重新擁有對活著的渴望。


    而祁金樾原本灰寂的眉眼也一點點柔和,似是在仰望那一束灰暗裏的光。


    他彎彎唇,靜靜聽著。


    察覺到身邊的呼吸越來越微弱,曲泱知道這樣不行了。


    她轉身去喊簡州貓:“貓貓,拜托你去找一下人可以嗎?”


    “誰都可以,隻要救他……”


    曲泱屏住呼吸,鼻尖有些酸澀和潰敗。


    “哪怕是祁國人都行。”


    大不了被抓回去,她再想別的辦法。


    總不能讓祁金樾真的死在這裏吧?


    簡州貓點點頭,很快就順著洞口的方向去找人了。


    而姬無相根據昨晚追逐曲泱兩人的親衛正好抵達!


    他餘光抓住一道黑影,迅速讓銀環蛇用尾巴卷住。


    「嘶!臭貓貓!抓傷你小蛇爺爺了!」


    簡州貓下意識暴露出野性,直到看清楚銀環蛇。


    它瘋狂地甩著尾巴,前肢一抬,指著山洞的方向。


    而姬無相也瞬間明白,“你見到曲泱了?”


    簡州貓大致聽懂,點了點頭。


    它連忙跳到洞口,回頭示意姬無相跟上。


    無需猶豫!


    姬無相寬大的身形擠在狹小的洞口,直接跟了上去。


    裴棄擔心裏麵黑暗,點了火折子。


    通道並不短,昨晚曲泱和祁金樾兩人更是一刻也不敢歇息地逃。


    等姬無相跟著簡州貓找到兩人的時候,曲泱已經紅了眼尾。


    她去推祁金樾,可對方的呼吸幾乎沒有。


    手也變得冰涼。


    小姑娘像是碎掉了一樣,忘卻了大喜大悲,隻怔怔地說著過去的事情,努力喚起祁金樾的反應。


    姬無相心刺了一瞬,把從寨子裏拿到的袖針交給曲泱。


    “你可以救他。”


    他眼神堅定,那是信任曲泱的樣子。


    曲泱抬頭,見到袖針之後,很快就奪過來。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先是封住心口的穴位,給祁金樾吊了一口氣。


    隨後又是幾處大穴,逼出他體內的病氣。


    但沒有藥是不行的。


    曲泱隻是暫時穩住情況,著急地要站起來,卻因為腳下不穩,差點摔倒。


    還好一個大掌過來扶住,把她打橫抱起。


    “先回寨子!”


    這裏隻有寨子最近。


    裴棄自覺去背祁金樾。


    等出了山洞,再走幾裏就是寨子。


    姬無相知道曲泱擔心祁金樾的情況,用了輕功,把其他的人都甩在了後麵。


    他一路上都在用內力幫曲泱驅寒。


    等到了寨子的時候,曲泱身上的濕衣已經幹了很多。


    姬無相抓著她的小手,感受著從冰冷回溫,眼底暗色湧動。


    【不乖。】


    好好待在祁铖身邊,他自會來救她。


    又何必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


    曲泱冷不丁聽見這一句,也沒去思考緣由,她換好姬無相令人吩咐的衣服,然後就去寫藥方。


    “哥哥,他情況不太好,這些藥得盡快找到。”


    “我先去安排藥浴給他驅寒,等……”


    她把藥方拿過去,隨意交代兩句就要往外去找祁金樾。


    還沒走出一步,姬無相就抓住她的衣領,“讓裴棄去。”


    他麵色不虞,“他是男人,洗澡你也能看?”


    曲泱漲紅了臉解釋:“是藥浴!”


    “我隻是調配好藥湯,再說我們……”


    她猛地停下。


    倒是姬無相被她勾得想起什麽,眼底氤氳起意猶未盡。


    他勾了勾唇,湊近:“我們怎麽了?”


    曲泱鼓了鼓腮幫子,不太高興地開口:“他昨晚救了我。”


    “我不能讓他出事。”


    姬無相眼底情意瞬間褪去,凝為寒冷:“你這麽關心他?”


    曲泱覺得跟他解釋不清,便抬手打落了他揪著衣領的手。


    她眼神認真,“隻要是對我展露過善意的人,我都關心。”


    “我不想別人因為我受傷。”


    苗疆死去的那些人已經是痛的教訓了。


    曲泱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再發生的!


    她說完,也不管姬無相的反應,很快就跑了出去。


    這次,姬無相沒攔她。


    他琥珀色的眼睛看著那抹靈動的身影消失後,逐漸染上一絲陰鬱。


    他不喜歡自己的蠱娃娃對別人有太多的關注。


    那雙漂亮的眸子裏,應該盛滿了他。


    隻要有人闖進去,便都該死!


    姬無相抬腳往外走,驀然聽到遠處有兩個祁國親衛在竊語。


    “王爺逃了,咱們還要在這待著嗎?”


    “你敢跑?外麵圍著的那些蠱蟲可不是吃素的!”


    “煩死了!要不是王爺非要把小雜種跟郡主湊一對,咱們也不至於被困在這裏提心吊膽的。”


    “也不知道那個瘋子會不會再殺人。”


    “聽說那小雜種跟盛寧郡主一晚上沒回來,昨晚那小雜種還被下了藥,我剛剛瞧著今天早上郡主是被抱回來的,那雜種狀態也不行,我估計昨晚已經成事了……”


    那親衛笑得淫邪,“真是便宜那雜種了,本來他昨晚乖乖待著,咱們兄弟幾個還能偷個香,嚐嚐郡主的滋味……”


    “誰?嗬嗬……”


    姬無相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他眼中的戾氣幾乎要凝為實質。


    大掌扣住那嘴賤的親衛,他硬生生撬開親衛的嘴,把舌頭往外生拽。


    另一個親衛頭皮發麻,轉身就要跑。


    而姬無相直接踢了顆石子過去,洞穿他的小腿!


    “啊啊!!”


    兩人的慘叫聲不絕於耳,聽得外麵安分待著的親衛頭皮一緊。


    瘋子又在折磨人了。


    姬無相微側了側頭,眸子落在那親衛的牙上,他戾笑一聲,直接彈碎了滿口的穢牙。


    隨著牙齒落地,那親衛的舌頭也被拽斷,滿口血汙。


    姬無相嫌髒,直接連人都扔在了地上。


    “你想嚐嚐誰的滋味?”


    “那麽喜歡下藥,孤瞧著這山裏的猛獸也該配崽了,便賞你了!”


    他冷笑一聲,眸光狠狠一沉:“孤討厭你們覬覦的眸子。”


    跟那沒用的皇子一樣,都該躺在血泊裏,痛苦地感受著生命的流逝!


    姬無相抬腳踩在那親衛的手腳處,硬生生踩碎骨頭,讓親衛成了一具癱軟的爛泥。


    他打了個響指,銀環蛇變大了些軀體,嫌棄地卷起這兩人,扔進了後山。


    山上猛獸早就被清空,但銀環蛇會自己去找。


    什麽獅子、野豬、猛虎……


    凡是雌性,都把主人交代的藥給喂進去,然後丟到兩個親衛身邊。


    等看到發情的野獸朝著親衛撲過去,利爪撕碎他們的衣服和四肢,銀環蛇身子抖了抖,轉身!


    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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