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個人像是沉入了黑淵,摸不著前方道路的光亮。


    就連曾經的那點瑩瑩之光,也黯淡消失。


    沈確看向曲泱。


    嬌俏明豔的女子麵扶著的男人會有愧疚與心疼,可當抬眼對上他們時,卻是滿滿的厭惡。


    他覺得自己,好像永遠也抓不住那點瑩瑩之光了。


    ……


    程輝等人跑了。


    被無法數計的蠱蟲圍著,想起毒液摧殘和蟲入肺腑的恐懼,他們不敢再跟曲泱僵持。


    當長公主府再次安靜下來,曲泱才忙讓裴棄馱著姬無相回房間。


    她細細地準備了熱水,幫姬無相舒展著眉峰與手心。


    擦拭著擦拭著,人就醒了。


    姬無相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一言不發地抓著曲泱的手,固執道:“回家。”


    曲泱鼻尖驀然酸澀。


    她知道姬無相口中的家說的是苗疆。


    “哥哥,還有些事沒弄清楚呢。”


    曲泱把腦袋貼在了姬無相的心口,聽著他有力的跳動,她的心也安了下來。


    “我們會很快回家的。”


    姬無相摩挲著曲泱纖細的皓腕,沒責怪她弄暈自己的事。


    他隻是惡狠狠地咬牙:“再等多久?”


    “等你跟人成婚?”


    曲泱忙從他身上起來,“我會拒掉賜婚的。”


    “隻要揪出凶手,確保盛國不會再尋苗疆的麻煩,我們就回去。


    她軟聲細語地保證著,眼底執著。


    姬無相抿唇,突然泄了氣。


    罷了。


    他養的玫瑰,最是清楚其韌性了。


    姬無相扣著她的腰往上帶了一些,把人壓低,輕貼著她的脖頸。


    呼吸噴熱在耳後,曲泱隻覺得尾椎骨都在酥麻。


    “孤再給你一個月。”


    “年關之前,我們回去。”


    他聲音像是蠱惑人心的糖,“你總不想蠱姥和關瑤瑤她們翹首以盼吧?”


    蠱姥、瑤瑤……


    曲泱眼裏也帶著眷戀,“舍不得的。”


    姬無相心滿意足,輕咬了她的耳垂一下,便攬著人饜足地闔眼。


    窗外細雨綿綿,陰沉的天幫著兩人洗清了院中的血。


    像是在為嬌豔明媚的玫瑰擦去一切雜塵。


    *


    將軍府。


    聶憐舟毒發得不到控製,老將軍便直接給他下了蒙汗藥。


    他整個人大汗淋漓,不斷地撕扯著身上的衾被與衣裳,胸膛上全是抓破皮的血痕。


    而他的口中不斷囁喏著:“泱泱……姐姐……”


    夢魘中,他看到曲泱破碎的眼神,看到她在過去的記憶裏抽身不再護他。


    任由他在橋底蜷縮苟活。


    她冷眼看著聶憐舟在湖裏掙紮,為了幾顆蓮子淹到窒息。


    她漠視著那些京城勳貴像是逗狗一樣,把聶憐舟踢成蹴鞠的玩意兒。


    “求你……”


    聶憐舟伸出手。


    可曲泱卻抽身離開,惡狠狠地控訴,“我不會再幫你了!”


    “沒有人再站在你身旁,替你擋下那些疼痛;沒有人會第一時間關心你吃不飽,更沒有人逗著你自稱姐姐了……”


    “聶憐舟,這些都本該你一個人經曆的!”


    “你本就該如此,本就該一個人沉入深淵泥濘,我不要再拉你出來了。”


    “我不要你了!”


    聶憐舟想去抓住她,卻隻掠過一片衣角,眼睜睜看著她鑽入暖爐人煙中,和苗疆的人嬉笑。


    她有了新的家人,不要他了。


    將軍府的床榻上,聶憐舟眼角大顆大顆的淚滑落,跟汗交織在一起。


    同一時間,皇宮中的聞人淵同樣如此。


    他沒陷入夢魘,因為在帝後來之前,沒人敢打暈了他。


    而皇帝一來,就看到平時尚且稱得上溫潤儲君的太子,如今撕碎了身上的衣物,裸露的肌膚上滿是被摳挖的血肉。


    他猙獰著癲笑,“泱泱,你要好好求。”


    “本宮高興了,就賞你做側妃,什麽姬無相、關瑤瑤的,我可是太子!”


    “你嫁給我,有享不盡的榮華……”


    皇後聽到他的剖白,眼皮狠狠一跳。


    幾乎是第一時間就上前給了幾巴掌,“啪啪!”


    奈何聞人淵處在癲狂中,他看到自己跟曲泱一身紅衣踏入了婚房,又聽到曲泱小情妾意地喊他‘淵哥哥’。


    他一把張開手,就那樣把皇後給抱在了懷裏。


    “泱泱,泱泱,本宮會好好疼你的……”


    皇後臉色鐵青,狠狠擰了把聞人淵的腰。


    隨後厲色看向身邊伺候的宮女:“都愣著幹什麽?!”


    “太子發病,你們就不知道把人給按住嗎?”


    太監和宮女跪了滿地。


    有人捂著被抓爛的臉,更有人惶恐地攏著身上的衣服。


    “皇後娘娘,我們按了,可不敢傷了太子殿下啊……”


    “娘娘,太醫也跟殿下是一樣的症狀,這可怎麽辦啊?”


    皇後好不容易掙開,撣了撣身子,像是嫌棄什麽。


    她眼底藏著狠厲算計,麵上卻隻裝愁容:“看來淵兒是真的疼愛盛寧這個表妹。”


    “陛下,你看……”


    皇帝冷臉嗬斥,“不過是一些胡話,你也能當真?”


    “是,是臣妾糊塗了。”


    皇後不再多言,卻是連忙讓身邊的嬤嬤出宮:“宮內太醫中毒,宮外總有好的,再不濟,去民間請!”


    “不管怎樣,太子萬不可有事!”


    皇帝看聞人淵瘋了許久,終於忍無可忍,直接上前把人打暈。


    隨後滿臉怨怒,“去查!到底是誰弄得皇宮雞犬不寧!”


    宮人們戰戰兢兢,無人敢弄出動靜。


    而皇帝也更感頭疼欲裂,他歇了早朝,想回去小憩片刻。


    但那香……


    皇帝收拾好心情,看向皇後:“你給朕的香可還有?”


    “臣妾全給陛下了,手中沒有留存。”


    皇後有些訝異,“您用完了?”


    “倒不是用完了,”皇帝沉默著,“昨日泱兒來鬧,便賜給她了。”


    “……”


    又被那小賤人給拿回去了?


    皇後眼底不耐,但好在還能拿回來。


    隻要人在京城,何愁不能再弄出些香來?


    她貼心地上前幫皇帝攏了攏衣服,“臣妾讓兄長再去尋一些,陛下且忍兩天。”


    皇帝臉色終於溫和了一些:“辛苦你了。”


    下午。


    嬤嬤去尋太醫的同時,也指派了個小宮女來長公主府。


    隻是敲了許久,都沒人開門。


    那宮女不滿,踢了幾腳:“還真把自己當郡主了?”


    “皇後娘娘宣召,你敢躲著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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