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蓼捋了下鬢間的碎發,身上穿著的是苗疆人隻有過年才會穿的新袍。


    她娥眉柳細,唇薄腮縮,雖然刻意妝點之後添了幾分姿色。


    卻讓曲泱一眼看假。


    大長老打量了一會兒自己這個女兒,不解:“你怎麽確定?”


    白蓼眨了眨眼睛:“因為他和聶憐舟都是我檢查放進來的呀!”


    “阿爹,你不相信別人,難道還不知道我嗎?”


    大長老平生最重公平和苗疆。


    他的女兒,自然也從小就力爭被人誇讚。


    從小事到大事,白蓼從來沒讓大長老操過心。


    “可他……”


    白蓼拉過大長老的手,父女倆私語:“阿爹,要說聞人太子作弊,可你看曲泱不也作弊了嗎?”


    “那可是誘蠱粉啊,為什麽曲泱一站在文琪身邊,那些蠱蟲就不攻擊了?”


    “從頭到尾,她都很少移動閃躲,我仔細觀察過,那些蠱蟲根本就是繞著她走的。”


    大長老的目光緩緩從聞人淵身上移到曲泱那邊,逐漸沉下臉,而白蓼還在繼續勸說。


    “她可是疆主的人!聞人淵那邊更是盛國,難道你想兩邊都得罪了?”


    “這次幹脆就算了,不嚴查,給他們都留個麵子,咱們也賣個好。”


    白蓼的分析不無道理。


    但大長老也有自己的堅持。


    相對於其他人而言,大長老跟白蓼說的話,帶了嚴苛教育意義:


    “平日裏我就是這麽教你的?”


    “我們苗疆人不多,但求一個良心與公允,誰作弊,我就查誰,你覺得曲泱也作了弊,那就拿出證據來!”


    他話音剛落,一道帶著狂雋又陰森的威脅聲就響起來了。


    “誰作弊?”


    姬無相輕眯了下眼眸,嫌棄聞人淵醜,隨手一劃,他身上的袍子就被割掉一塊。


    裴棄自然也明白主子的意思,連忙上前,把布撿起來,丟在聞人淵臉上。


    醜東西被遮住,姬無相終於願意好好說話。


    他看向蠱姥,“確定他作弊了?”


    蠱姥點頭,“他事先吃過藥,所以麻痹作用沒發作,轉變成了這些腫包。”


    姬無相低嘲了一聲,睨了眼裴棄,“該怎麽做,不用孤教吧?”


    裴棄猛地低頭,“知道!”


    隨後,他就拖著聞人淵下去燙針了。


    俗稱燙針,就是人要扒光了衣服,在一千根針上麵滾動。


    用體溫把銀針搓熱,直到每一根針都不冰涼後,又要挑出十根針,紮入刑罰者的身體裏。


    這十根針的位置,也是老祖宗們試驗了千百回。


    隻能在肉裏刺痛,不會帶來生活不便或是危險。


    像木刺一樣,平時沒什麽影響,但一動,就疼得要命。


    這種場麵,曲泱自然不適合觀刑。


    但隻聽關瑤瑤小聲跟她解釋,她眼底的興奮和暢快都快要溢出來了。


    曲泱興衝衝地蹲在塗月輪椅邊,“我贏了!”


    不擇手段的贏了!


    塗月聽出話外音,無奈地笑了下,伸出手去揉曲泱的腦袋,把她的發髻揉亂。


    “你啊!”


    “別學這些陰招,不可愛了。”


    曲泱心裏一緊。


    她因為報複的小快感得意忘形了。


    都忘記了,大家都喜歡又乖又可愛的孩子。


    像她這種調皮搗亂的,肯定是要被痛罵之後遺棄的。


    曲泱連忙趴在塗月的腿上,聲音悶悶的:“我以後乖乖地就是了。”


    塗月摸索著把她的腦袋扶起來,壓低聲音:“瞎想什麽呢?”


    “我的意思是,以後悄摸地做,別這麽明目張膽。”


    曲泱有些呆呆的:“啊?我剛剛做的很刻意嗎?”


    塗月不忍心打擊第一次用手段的曲泱自信心,含糊著:“大差不差吧。”


    大長老自從裴棄把聞人淵帶走,就一直氣紅了膚色:


    “疆主!剛剛聞人淵也說了曲泱作弊,如果聞人淵被罰,那曲泱……”


    他話到一半,就被姬無相眼裏的冰刀子震懾中。


    隻見姬無相百無聊賴地摸著手上的玉扳指,不時還晃兩下腦袋,讓銀鈴發出聲音。


    像是催命亡鈴鐺。


    “嗯?蠱王氣息都不知道嗎?”


    姬無相毫不掩飾地嘲諷,“她可是比其他蠱娃娃都要受蠱王的喜愛。”


    “你想取證,那就去蠱崖問問蠱王啊。”


    蠱崖!


    那個地方,如果不是取卵液和蠱王血,大長老根本就不想過去。


    原因無他。


    大長老每次去,都會有一種極強的愧疚感與道德感約束著身體。


    他邁不開腳,也說不出話。


    在姬無相廢棄聖池,不再取卵液,宣布蠱王自由的時候,他內心是閃過一絲竊喜的。


    隻是苗疆是永遠的第一位。


    所以,他還是站出來譴責姬無相了。


    姬無相這話,也是狠狠拿捏住了大長老的弱點。


    他齟齬許久,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蠱王氣息啊,那東西跟蠱王血一樣玄妙。


    之前也有下去取卵液的苗族人上來,隨後好幾日家裏的蠱蟲都直接死掉。


    經過蠱姥一檢查,才知道是蠱王氣息把蟲給嚇死了。


    最終,大長老也隻是咬了咬牙,拽過白蓼的手,直接離開。


    賽場的香早就燃盡。


    而根據控蠱數成為第一的,毫無疑問就是曲泱和文琪小組了。


    聽到兩人名字並列宣布榮譽的時候,姬無相心裏不爽極了。


    【小曲泱的身邊,應該是孤才對。】


    【不管是名字,還是床側,都隻能躺我。】


    他眼底情緒翻湧,卻還是沒有發作。


    因為,曲泱在這一刻是真的開心。


    她贏了!


    文試她同樣有信心,所以這次不用離開了!


    曲泱激動地把身邊的蠱殿學子都抱了一圈,也沒忘記蠱姥等人。


    姬無相就那麽咬著牙,看她擁抱歡喜。


    被捧在人群中央的少女洗去了初見時的狼狽,瘦小的身子也在苗疆快速躥長,如今已經逐漸窈窕。


    而她眼裏的明媚和笑意,才是姬無相覺得最難能可貴的。


    那就像是一道光,照進了他心田深處陰暗潮黑的角落。


    “死廢物!搶了我的少主名額,還想搶走我的未婚妻,你去死吧!”


    “你連個蠱娃娃都練不出來,當什麽疆主,還是當個笑話吧!”


    “你去死啊!去死,少主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無數的聲音在這個陰暗處盤旋生根,刺激著姬無相翻湧的情緒。


    可也是一雙手,穿透黑暗雲層,把這道光亮帶了過來。


    曲泱兩手捧著姬無相的手,眉眼彎彎:“謝謝哥哥給了我一個家!”


    一個,這麽好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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