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沙陀戰士們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緊張,盡管他們依舊維持著整齊的步伐,押解俘虜的節奏也沒有絲毫紊亂,但人群中隱隱透出的不安已悄然蔓延,而且這種恐慌顯得越來越難以掩飾。


    “錦雲姑姑,後麵的聲音越來越近了,我們真的能甩開他們嗎?”李沾忍不住低聲詢問,焦慮的情緒在他的聲音中顯露無遺。


    李錦雲微微回頭,冷靜如水的目光讓李沾一震,心中的慌亂似乎被這雙堅定的眼睛瞬間壓製。她的聲音穩如磐石,不帶一絲動搖:“李沾,立刻傳令所有人,不要理會後麵傳來的任何聲音,專注向前。主上已經以命相搏,來為我們爭取了撤退的時間,我們絕不能辜負主上的信任和期望。”


    李沾被李錦雲的鎮定深深感染,盡管內心仍有些不安,但他迅速調整呼吸,重新緊握手中的兵器,堅定地跟隨隊伍前行。


    前方,奧迪隆率領著蘇爾家的武裝商隊,因輕裝行進,他們早已甩開大隊,消失在夜幕的深處。


    此刻,李錦雲與李沾走在沙陀軍隊的最後方,墊後並督促著隊伍繼續前進。然而,李錦雲的思緒卻始終停留在那些馬穆魯克俘虜身上。


    這些俘虜仿佛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命運。腳步沉重而緩慢,卻毫無反抗的跡象。低垂的頭顱和空洞的眼神,透出他們內心的麻木與絕望。他們如同做出了某種最終的抉擇,默默前行,不再回頭,宛如一支被命運驅使的沉默隊伍,緩緩走向未知的未來。


    李錦雲冷眼掃視著這些俘虜,內心警覺如初。表麵的順從未能讓她放鬆,她對任何突發變故都保持著高度的戒備。她悄聲對身旁的李沾說道:“去前麵做先鋒,順便傳令,讓大家盯緊這些家夥,以防不測。”


    李沾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警惕,隨即用漢語傳令下去。沙陀戰士們的動作隨即變得更加謹慎,時刻警惕著俘虜的動向,防備著任何潛在的變故。隨後,李沾迅速趕到隊伍的前端,承擔起先鋒的職責。


    隊伍逐漸消失在黑暗中,前路愈加難測,夜風呼嘯,腳步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夜幕如一層厚重的帷幔,將他們與背後的戰場隔開,火光與廝殺聲漸行漸遠。李錦雲始終目視前方,再也未曾回頭。


    破曉時分,微弱的黎明透過厚重的雲層,將光芒灑在荒涼的大地上。李錦雲帶領沙陀族的戰士們,在經曆了一整夜的急行軍後,終於抵達雅法。雖然步伐顯現出疲憊,但她依舊堅定如初。隊伍中的每一個人都已經筋疲力盡,汗水浸透了額頭,呼吸急促,卻沒有一絲遲疑,默默前行。


    雅法的景象映入眼簾,迎麵而來的是一股蕭條的氣息。昔日繁忙的港口,如今寂靜無聲,戰火仿佛掏空了它的生機。街道上幾乎看不到行人,稀疏的商販無精打采地守著空蕩的攤位,臉上寫滿了絕望與麻木,仿佛所有對未來的期待都已隨風消散。


    碼頭的景象更加淒涼,海風夾雜著鹹腥的味道輕拂船帆,風中隱隱透著壓抑的氣息。除了三條蘇爾家的武裝商船靜靜停泊在港口,其他船隻早已不見蹤影。碼頭上幾乎沒有什麽人影,連常見的漁夫也仿佛被戰火驚走,隻剩下幾名全副武裝的水手在甲板上,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李錦雲步伐緊湊,低聲催促著沙陀族的戰士們加快腳步。每一聲呼喚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與緊迫。戰士們雖已疲憊不堪,但依然緊隨其後,他們的甲胄在晨曦中閃著微弱的光芒,伴隨著他們沉重的腳步聲。馬穆魯克俘虜們被戰士們押解著,繩索緊勒著他們的雙手,腳步沉重而機械,仿佛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眼神空洞無神。


    海風帶著鹹腥味撲麵而來,夾雜著遠處船帆拍打的聲音,催促著這支隊伍更加急促地向碼頭前進。俘虜們偶爾掙紮一下,疲憊的身體不時絆倒,戰士們立刻用長矛輕輕一戳,逼迫他們重新站起。


    “祖爾菲亞,你們終於到了。”奧迪隆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打斷了李錦雲的思緒。這魁梧的男人快步迎上前,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她和身後的隊伍,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焦急。“我們因為沒有俘虜要押送,行進速度比你們快,已經在這裏等候多時。時間緊迫,我們的人已經全部登船,馬匹也已先行運上了。我為你們的戰士和俘虜預留了足夠的空間,但恐怕你們的馬匹和輜重裝不下了。”


    李錦雲微微頷首,心中略感寬慰,至少登船的準備無誤。她沒有多言,立刻揮手示意沙陀戰士們行動,聲音冷靜而不容置疑:“丟下馬匹和輜重,帶上俘虜,全體登船!”


    盡管戰士們疲憊不堪,他們依然在李錦雲的命令下保持高度警惕,迅速而有序地行動。俘虜一個接一個被押送上船,鐵鏈與甲板的摩擦聲在寂靜的碼頭中異常刺耳,空氣中彌漫著無形的緊張感,仿佛隨時可能爆發。


    馬穆魯克俘虜們神情麻木,仿佛已徹底認命,默默無聲地服從指揮。每個人眼中都透著順從和絕望,對沙陀戰士的督促毫無反抗。海風夾帶著細沙拂過,卷起空氣中壓抑的氣息,讓人感到一絲隱隱的寒意。


    “加快速度,快!”李錦雲厲聲催促,目光不時掃向遠方,生怕埃及人的追兵會在這緊要關頭突然出現。她的聲音如同寒鐵般擲地有聲,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緊迫感,驅使著隊伍迅速登船。


    “錦雲姑姑,隻有三條船,咱們非得帶上這些俘虜嗎?”李沾快步走到李錦雲身邊,眉頭緊鎖,目光在馬穆魯克俘虜身上掃過。他的聲音低沉而急促,充滿疑慮和不安:“要不……就在這裏解決了他們?這樣還能騰出地方帶上我們的馬匹和輜重。”


    李錦雲的目光如利刃般劃過李沾,冷冷地打斷了他:“李沾,你給我住口!”她的聲音雖不高,但冰冷的語氣中透出的威嚴讓人不寒而栗。她的神情依然沉穩如常,仿佛外界的動蕩無法撼動她分毫,但那雙銳利的眼睛裏透出的堅定,瞬間壓製住了李沾和其他有相同想法的沙陀戰士。


    “主上命我們押解這些俘虜,是為了讓他們活著為少主所用,”李錦雲語氣低沉而果斷,絲毫不容置疑,“他們的價值遠超那些馬匹和輜重。眼下最重要的任務是盡快登船,完成使命,誰都不準再想其他的事。這三條船足夠運輸我們的人和俘虜!”李錦雲故意提高了聲音,確保每個沙陀戰士都能清楚聽到她的命令。


    李沾怔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的魯莽言辭,臉上閃過一絲懊悔,隨即低頭恭敬地應道:“參將大人,屬下明白了。”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幾名馬穆魯克俘虜早已察覺到氣氛的驟變,臉色瞬間繃緊,目光不安地在李錦雲和身旁的沙陀戰士之間遊移。雖然他們聽不懂漢語,但李沾的神情變化以及李錦雲冷峻的反應,已經讓他們意識到自己正處於極度危險的境地,仿佛命運的絲線被拉至極限,隨時可能被斬斷。


    其中一名俘虜的手腳不由自主地顫抖,腳步踉蹌,連站穩都顯得艱難。其餘俘虜雖然仍保持沉默,但內心深處的恐懼和不安在他們的眼神中無所遁形。每一個微小的動作、每一絲表情,都出賣了他們內心的驚慌與無助。他們完全打消了任何反抗的念頭,明白此刻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帶來滅頂之災。


    李錦雲冷峻的目光掃過那些俘虜,眼神中帶著不可動搖的決斷。她邁前一步,用鏗鏘有力的阿拉伯語喊道:“聽好了!隻要你們安分守己,我保證讓你們活著!”


    她的話猶如一劑強心針,刺破了俘虜們心中的恐懼。雖然他們依舊緊張,但至少明白了一個道理——隻要不生事,他們的性命還能保住。幾名俘虜的眼神中透出一絲隱約的懇求,仿佛在無聲地表態願意配合。


    在李錦雲堅定果敢的指揮下,沙陀戰士們逐漸找回了一些士氣,迅速而有序地將俘虜押送上船,動作敏捷而警覺。隊伍重新恢複了緊張而有節奏的步伐。


    “別停下,快上船!”李錦雲的聲音再次響起,清晰有力,帶著不容質疑的威嚴。她一揮手,示意戰士們繼續押解俘虜登船。她的指令仿佛無形的繩索,牢牢掌控著整個隊伍的節奏,將所有人緊緊牽引向前。


    馬穆魯克俘虜們一個個神色緊張,目光中透出惶恐不安,在沙陀戰士們的督促下,他們不敢有絲毫反抗。沉重的鐵鏈聲與腳步聲在甲板上回蕩,俘虜們隻能默默地服從,低著頭一個接一個地走上船,仿佛已經接受了自己無法逃脫的命運。


    李錦雲的目光迅速捕捉到隊伍中一個特別的俘虜——一個年輕的馬穆魯克女戰俘。盡管身形瘦削,這個戰俘依然透出一股堅韌的力量,皮膚黝黑,五官鋒利,顯然與她周圍那些頹喪的俘虜格格不入。更為顯眼的是,她的女性特征在眾多俘虜中顯得尤為突兀。雖然雙手被鐵鏈束縛,但她的步伐從容自若,和周圍的慌亂形成了鮮明對比。那雙清亮的眼睛中沒有一絲恐懼或絕望,反而透出一種鎮定與冷靜。


    就在她即將被押上船時,她的腳步突然微微一頓。那雙鎮定的眼眸轉向破敗的雅法港口,神情中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的複雜情感。她嘴角微微勾起,像是自言自語般輕聲說道:“終於可以離開這裏了。”


    盡管聲音輕如耳語,但李錦雲站在不遠處,仍清晰地捕捉到了這句話。那語氣中竟沒有一絲俘虜應有的屈辱或憤懣,反而帶著某種隱隱的解脫與釋然。這讓李錦雲心中微微一顫,泛起一絲不解與疑慮。她不禁皺眉,心中暗自揣測這個女戰俘的背景和心態。


    當這個女戰俘走上甲板,從李錦雲身邊經過時,李錦雲語氣冷厲,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厲聲催促:“看什麽看,快點進船艙!”


    女戰俘突然停下腳步,嘴角微微上揚,緩緩抬起頭,目光冷靜地直視著李錦雲,那雙眼睛裏透著譏諷與漠然。輕笑一聲,“嗬嗬,”聲音中夾雜著冷漠與無畏:“我們不過是被賣給埃及人做戰爭工具的奴隸,而你們呢?不過是替塞爾柱人賣命的雇傭軍罷了。我與你既無深仇大恨,也無國恥家仇,你又何必對我如此凶狠?”


    李錦雲目光一沉,冷聲駁斥:“你胡說些什麽呢?”


    女戰俘的目光愈加銳利,像一把鋒利的刀刃,仿佛要直刺入李錦雲的心底。她繼續說道:“說到底,你們比我更可悲。我不過是在落單時被奴隸販子捕獲,成了奴隸,進了馬穆魯克軍團,這隻是我個人的不幸。而你們呢?整個族群都在為別人賣命,犧牲的不僅是你們自己,還有你們的子孫後代。你們是不是已經投靠過好幾個不同的勢力了?”她的聲音平靜中透出深深的嘲諷,仿佛對自己的命運無所謂,卻對李錦雲的處境充滿了冷笑與鄙視,像是看穿了所有的虛妄。


    李錦雲的心頭猛然一震,眼神中微微波動了一下。女戰俘的話語雖輕描淡寫,但每一個字仿佛都精準地刺中了她心底某個隱秘的痛點。那些未曾被觸及的疑惑與不甘,被女俘一句話無情揭露,她甚至一時無法找到言辭來反駁。


    “我殺了你!”李沾怒火中燒,猛然拔出腰間的劍,怒吼著衝向女戰俘。腳步急促而淩亂,眼中燃燒著難以遏製的憤怒與殺意。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手中的劍高高舉起,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斬下女戰俘的頭顱。就在這一瞬間,周圍的空氣仿佛凝滯,沙陀戰士們、蘇爾家的船員們、馬穆魯克戰俘們都同時發出驚呼,眼前的緊張局勢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心驚肉跳。


    就在李沾即將用手中的劍,斬殺眼前這個女戰俘的那一瞬間,李錦雲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李沾的胳膊,將他按到一旁,劍刃砍在船舷上包裹著的鐵皮上,發出一聲刺耳的金屬碰撞聲。李錦雲聲音低沉而有力,沉穩地說道:“李沾,冷靜!現在不是生事的時候。”


    李沾猛然一怔,胸口的怒火尚未消散,但當他對上李錦雲那冷峻的目光時,心中的怒火似乎瞬間熄滅了一半。李沾憤憤不平將手中的劍收入劍鞘,臉上仍然掛著不甘與憤怒,再度惡狠狠瞪了一眼那女戰俘,咬緊牙關,退了幾步,雙拳緊握,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女戰俘鎮定自若地看著劍刃從自己眼前劃過,毫無退縮或驚恐之色。她的神情從始至終都未改變,臉上沒有一絲畏懼和緊張。她輕輕點了點頭,仿佛對一切都了然於心,不再試圖辯駁或挑釁。隻是淡淡地看了李錦雲一眼,目光複雜,透著無畏與平靜。那一瞬間的眼神,仿佛在無聲地告訴所有人:她早已超然於命運的桎梏,不再為生死所動。隨後,女戰俘轉過身,步伐依然從容,毫無慌亂,仿佛不是一個俘虜,而是一位來去自如的貴賓。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船艙深處,融入了甲板下那擁擠的俘虜人群中。她的背影平靜而堅定,讓人無法捉摸其中的深意。


    在這個極不和諧的小插曲過後,沙陀戰士們繼續催促剩餘的俘虜們登船。隨著最後一個俘虜被押送上船,李錦雲終於鬆了一口氣,她轉身走向奧迪隆:“佩恩裏克先生,啟航吧。”


    奧迪隆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謹慎與疑慮,但他很快點了點頭,語氣沙啞中透著粗獷的鎮定。他的號令如雷般響徹甲板:“升帆!起錨!”


    船員們迅速行動起來,粗重的繩索在甲板上滑動著被收緊,船帆在風中猛然張開,發出清脆的拍打聲。船隻隨著海風的推動,開始微微搖晃,緩緩脫離碼頭的束縛,朝著遼闊的海麵駛去。那漸漸遠去的陸地,仿佛象征著他們正在告別之前的動蕩與不安。


    李錦雲站在甲板上,海風夾雜著鹹澀的氣息輕輕拂過她的麵頰,仿佛無形的手撩動著她未平複的心緒。她的思緒仍然停留在與那名女戰俘的對話中。那女人的幾句話就像鋒利的刀刃,直刺她內心深處,揭開了她一直不願麵對的現實——沙陀族,這些年來漂泊四方、為各方勢力效力;曾經的輝煌與尊嚴,正一點點從他們的血脈中消散。


    李錦雲的心中一陣鈍痛。難道她們沙陀族真的隻能做他人的工具,成為雇傭的戰爭機器嗎?這一切似乎無從反駁,但正當那份無力感湧上心頭時,忽然,李錦雲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她的思緒不再停滯,因為她找到了支撐自己的精神支柱——李漓!雖然她與漓少主並沒有太多的交集,但她能夠感受到,少主身上蘊含著改變命運的力量。他的遠見、他的果敢,已經為沙陀族點燃了從未有過的希望。想到這裏,李錦雲心中的迷霧仿佛被海風瞬間吹散。她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混亂的思緒也歸於平靜。李錦雲輕輕轉過身,凝望著遼闊無邊的海麵,心中默念道:漓少主,為了我們整個族群,錦雲會誓死追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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