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爾塔和雅各還在分享經曆,帕梅拉正在感歎攝政府的豪華,觀音奴已經沉浸在自己的書海世界裏。而李漓正在思考,怎樣安置觀音奴。


    素海爾走到李漓身後,低聲問道:“攝政大人,今晚還去審問那個自稱來自托爾托薩的可疑人員嗎?還是等待明天再審問他?”


    “走,我們現在就去。那件事也很重要!”李漓想起了這件事,於是堅定地說。


    素海爾在前麵引路,紮伊納布和蓓赫納茲緊跟在後。李漓帶著他們來到了城裏的警衛所,一個昏暗的牢房裏,那個自稱要去威尼斯尋找李漓的可疑之人被關押在這裏。


    這個被關押的男人年約三十多歲,身材瘦削卻顯得結實,一頭亂糟糟的黑發遮住了額頭,臉上帶著些許風霜之色。他的眼神銳利而充滿警覺,顯然不是一般的信使。他穿著一身略顯破舊的衣服,雖然身陷牢獄之中,但他依然站得筆直,顯得自信而倔強。


    看到李漓等人的出現,那個被關押的人立刻站起身來,對著李漓憤怒地說:“你們憑什麽羈押我?我沒有犯罪!我隻是一個路過這裏的信使。”


    李漓微微一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冷靜地對著牢籠的人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從哪裏來,要去哪裏?”


    “我叫阿敏·阿裏維德,是托爾托薩阿裏維德莊園的一名仆人。我奉我家少夫人的命令,去威尼斯找回我家少爺。”牢房裏被關押的人回答,聲音中透著一絲不耐煩。


    “阿裏維德莊園的主人是誰?他和你家少爺是什麽關係?”李漓繼續問道,目光銳利,仿佛要看穿阿敏的內心。


    阿敏有些急躁地反駁道:“這和你們有什麽關係?你們快放了我!”


    李漓冷靜地說道:“我隻是想知道你是不是騙子。”他的眼神中透出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讓阿敏不由得感到一絲壓力。


    “阿裏維德莊園的主人是阿卜杜德將軍,是我家少爺艾賽德的伯父。我家少夫人是古勒蘇姆郡主,她是真神的使者、天方教世界的守護者、全烏古斯諸部和塞爾柱部大可汗、波斯皇帝、阿拉伯和黎凡特大蘇丹、諸聖城的守護者,尊敬的巴爾基雅魯克陛下的堂妹。”阿敏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驕傲和不滿,“無論如何,你們庫泰布蘇丹也是塞爾柱帝國的臣下和宗親,這裏再怎麽說,也是塞爾柱帝國的屬國,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我抗議!”


    李漓冷靜地看著阿敏,不為所動,繼續問道:“你家少爺和少夫人是什麽時候結的婚?”


    “今年年初。他們是由尊敬的巴爾基雅魯克陛下賜婚的。雖然當時我家少爺不在家,但陛下賜婚的婚姻就是合法的!這件事在巴格達到托爾托薩沿途,隻要是送親隊伍所到之處,都是老少皆知的。”阿敏補充道,語氣中帶著幾分得意。


    “你有什麽可以證明自己來自阿裏維德莊園的東西嗎?”李漓追問。


    阿敏從自己腰間取下一塊上麵寫著三排列漢字的桃木腰牌,在李漓眼前展示了一下,然後迅速把腰牌收起來藏了回去。


    “行了,我明白了。”李漓點了點頭,因為他已經能確認這個牢房裏關押的人就是他的族人,然後李漓對素海爾說道:“把他放出來吧!他並不可疑。”


    素海爾的手下士兵迅速將阿敏從牢籠中放了出來。阿敏活動了一下手腕,看向李漓,毫不客氣地說道:“我可以走了嗎?”


    李漓笑了笑,沒好氣地問阿敏:“你這就走了?當然可以。不過,你去哪裏,去幹什麽?”


    “我當然是要去威尼斯給我家少爺送信!”阿敏回答,語氣中帶著不滿,“怎麽,你們還想怎麽樣?”


    “你家少夫人是不是叫你去威尼斯蘇爾商會找你家少爺?”李漓問。


    阿敏狐疑地看著李漓:“我並沒有和你們說過這個呀,你們怎麽知道的?”


    李漓淡然一笑:“好了,現在,你把信給我吧,我讓人先帶你去吃飯,回頭再送你去館驛休息。你這一路辛苦了。”


    “我為什麽要把信給你!”阿敏不解地問,“難道我是為了頓飯就會背叛的人嗎?”


    “你瞪大眼睛仔細看看我是誰?!”李漓有些不耐煩地說。


    “我怎麽知道你是誰?再說,我也不想知道!”阿敏回應。


    “這就是你家少爺!”焙赫納茲終於忍不住了,把李漓的身份告訴了阿敏。


    阿敏仔細打量著李漓,猶豫地說道:“我和我家少爺不熟,記不清他長什麽樣,不過年紀和外形確實和你差不多。”


    李漓從懷裏掏出一枚印章,遞給阿敏:“少廢話了,對比一下,這個印章對不對?”


    阿敏接過李漓手中的印章,拿出懷中的一張紙,仔細對比了上麵的印記,一本正經地說道:“確實很像!”


    李漓聽了這話,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吧,把信給我。”


    阿敏雖然核對了李漓的印章,並且找不到任何破綻,還是不相信會在這裏遇見李漓,於是他用生硬的漢語對李漓說道:“煩請少主,讓閑雜人等一並退下!”


    李漓聽了這話,知道眼前這個家夥又要用唱戲的那套來驗證自己的身份。於是,李漓揮揮手,示意素海爾、蓓赫納茲、紮伊納布以及其他在場的人都離開這個房間。眾人紛紛表示擔憂,但是迫於李漓的命令不得不退出這個牢房。


    “你這個眼瞎的蠢奴才,到底叫什麽名字,快給孤道出你的漢名、所承襲爵位和世職來,孤就是李漓!”李漓忍不住了,不等阿敏開口,就用漢語對阿敏破口大罵。


    聽到這些話,阿敏立刻單膝跪地雙手作揖,用漢語回答:“大唐義雲鄉伯、世襲禁軍十夫長李阪,見過少主!”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雙手呈遞給李漓。


    “鄉伯請起,免禮,賜座。”李漓接過信,繼續順著那套說道。


    “謝少主。”阿敏起身,環顧四周,發現這個房間裏並沒有第二個坐凳,於是毫不猶豫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漓打開信,認真地讀了起來。那是他名義上的妻子古勒蘇姆寫給他的信,字裏行間透露出她情真意切地希望李漓早日回家。信中提到,托爾托薩謝赫艾爾坦已經不能對李漓構成威脅。不過古勒蘇姆也意味深長地警告李漓,自己才是他的第一妻子。雖然她可以不排斥李漓的其他女人們,但如果自己是正妻,這一基本條件也得不到認可的話,那麽留在阿裏維德的所有沙陀人則命運堪憂。


    李漓讀完信後,心中湧起一陣複雜的情感。他能感受到古勒蘇姆的擔憂和威脅,也能體會到她的誠意和期望。然而,對於那些所謂的威脅,李漓並不認為伯父李常應會這麽好欺負,這些威脅無非是古勒蘇姆在想辦法逼迫自己回家去。想到這裏,李漓不禁笑了出來,覺得這位老婆大人的威脅手段顯得有些可愛。


    李漓專注地讀著古勒蘇姆的信,全然忘記了阿敏的存在。當他收起信,看到坐在地上發呆的阿敏時,忍不住笑了笑:“得了,地上涼,趕緊起來吧,我們先出去找個人帶你吃飯。”


    他說完,拍拍阿敏的肩膀,站起身來,帶著他走出牢房。阿敏從地上站起來,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但很快又換成了感激的表情,緊跟在李漓身後。


    後唐的這些虛無縹緲的曆史遺產,竟成了他們這個族群的內部接頭暗號。李漓心中感歎,這種複雜的身份和暗號既讓他感到無奈,又覺得有些滑稽。不過,這也是支撐他們這個族群不屈不撓、立足於異國他鄉的根本。


    李漓走到素海爾麵前,輕聲說道:“是自己人,趕快安排他吃點東西,然後安排他在館驛休息。”


    第二天一早,李漓已經在攝政府的前院開始工作,正在和博揚商量關於托爾托薩阿裏維德莊園的事。突然,哈迪爾和伊斯梅爾匆匆趕來攝政府,氣喘籲籲地找到李漓。


    “哈迪爾大叔,伊斯梅爾,怎麽了?有急事嗎?”李漓問道。


    “攝政大人,卡塔卡隆圍攻尼西亞快三個月了,因為久攻不克,卡塔卡隆決定撤軍了。”伊斯梅爾匯報道。


    李漓眉頭微皺:“卡塔卡隆撤軍了?那基裏傑的動向呢?”


    “最要命的是,基裏傑重新控製了之前因圍城而失去聯絡的羅姆蘇丹國部分領土。現在,除了我們直接控製的博茲克爾和潘費利亞,其餘所有地區又再次易幟投靠了基裏傑。尤其是呂基亞的謝赫伊爾,他還處決了我們派駐在他那裏的代表。盡管那些埃米爾和謝赫基本上各自為政,但基裏傑把矛頭直指我們,因為我們擁有自己擁立的蘇丹。”伊斯梅爾補充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緊張。


    李漓深吸一口氣,臉色凝重地說:“看來,我們的處境比想象的要複雜。”


    哈迪爾接著說道:“我們必須馬上做好迎接戰爭的準備。博茲克爾的謝赫塔哈根本沒有實力迎接第一輪進攻,如果不想讓潘費利亞淪為戰場,我們必須集結軍隊前往呂基亞和博茲克爾。”


    “哈迪爾大叔,你有什麽應對計劃嗎?”李漓問道。


    “讓飛熊營和獵豹營立刻進攻呂基亞,搶在基裏傑的隊伍到達之前奪取呂基亞以及當地守軍的指揮權,讓獅鷲營和鳳凰營進駐博茲克爾,接管當地防務。其餘隊伍進入一級戰備狀態。”哈迪爾果斷回答,“另外,我們應該動員民兵了。”


    “記得一定要把伊爾這個反複小人的全家人都抓回潘費利亞來,我要用他們全家的血來警告那些心懷二誌的人。”李漓憤怒地補充道,“伊斯梅爾,你趕快去收集呂基亞的情報。”


    “是!”伊斯梅爾回應後離開。


    “這些確實都是必須要做的。但是,我們並不一定非要和基裏傑拚個你死我活。我們可以嚐試政治解決當前的衝突。”博揚淡定地說道。


    “政治談判解決當前的危機?這可能嗎?我們正處於劣勢。”哈迪爾質疑道,眉頭緊皺。


    “劣勢?雖然我們在軍事上確實還不如基裏傑強大,但我們未必處於劣勢,我們有塞爾柱帝國皇帝巴爾基雅魯克陛下的背書。不管怎麽樣,作為蕃侯的基裏傑也不敢公然對抗巴爾基雅魯克吧?”博揚淡定地說道。


    李漓點了點頭,思索片刻後說道:“博揚老師說得對。雖然我們軍事上還需要加強,但政治上的籌碼同樣重要。”


    “什麽意思?”哈迪爾不解地問。


    “攝政大人,哈迪爾還不知道在托爾托薩發生的事吧?”博揚對李漓說道。


    李漓從懷中掏出阿敏帶來的信,遞給了哈迪爾。哈迪爾接過信件,快速地瀏覽了一遍,臉上的表情從疑惑變成了震驚。他抬起頭,詫異地看著李漓:“少爺,巴爾基雅魯克給你和他堂妹賜婚了?”


    “是的。”李漓點點頭,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


    哈迪爾臉上逐漸露出笑意:“那真是天大的好消息!這可是我們最大的政治籌碼!有了這層關係,基裏傑再怎麽狂妄也不敢輕舉妄動。”


    “正是如此。”博揚補充道,“我們不僅要加強軍事防禦,還要利用這段婚姻關係,加強與巴爾基雅魯克的聯係,讓基裏傑明白,他麵對的不僅僅是我們,而是整個塞爾柱帝國的力量,不管怎麽說,羅姆蘇丹國始終還是塞爾柱帝國的一個屬國。所以,攝政大人,請你趕緊給你在托爾托薩的夫人寫一封救助信,讓她出麵去找巴爾基雅魯克斡旋,讓巴爾基雅魯克承認庫泰布和我們的安托利亞蘇丹國的合法性,承認安托利亞蘇丹國是塞爾柱帝國的屬國,同時確定你和你的後代在安托利亞蘇丹國終身世襲擔任攝政。”博揚果斷地說道,“同時,我們要加強內外宣傳讓更多人知道,您的妻子是塞爾柱帝國皇帝的堂妹,我們正在積極備戰,同時也在爭取和平。這是一場宣傳戰。”


    “這能行嗎?”李漓猶豫不決地問,“難道僅僅依靠這層脆弱不堪的親戚關係,巴爾基雅魯克就會幫助我們?”


    “當然不是。親戚關係隻是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而且基裏傑也是巴爾基雅魯克的親戚。問題的關鍵是,巴爾基雅魯克自己也不希望有一個強大的蕃侯,畢竟羅姆蘇丹國的國土麵積太大了。自從突突什叛亂之後,巴爾基雅魯克一直想削弱各個強大屬國,我們的出現恰恰能削弱基裏傑的力量。因此,我們存在絕對符合巴爾基雅魯克的自身利益。”


    “聽起來確實是這麽個道理。”李漓點點頭,但是他依舊猶豫,“可是,我都沒見過古勒蘇姆郡主,她會願意幫助我嗎?”


    “她會幫你的。因為她是你的妻子,至少她是這麽認為自己的!”博揚堅定地說道,“攝政大人,這樣可以盡最大可能減少流血,請你拋開個人情感,去認真麵對你這位妻子!”


    李漓笑了笑,帶著幾分玩笑的口氣說:“為什麽要拋開個人情感呢?我也並不排斥這位在家鄉等我回家的妻子,多個老婆有什麽不好?嗬嗬。”


    博揚的表情仍舊嚴肅:“攝政大人,這不僅僅是婚姻,這是政治,是關係到我們安托利亞蘇丹國未來的關鍵。”


    李漓點點頭,收起玩笑的神色,認真說道:“好吧,我努力說服她幫助我們。”


    “紮伊納布,立刻準備信函。”李漓對一旁的紮伊納布說道。


    “攝政大人,您確定要由我來寫這封信?”紮伊納布從自己的辦公桌前站起身,眼中充滿疑惑地看著李漓。


    李漓深吸一口氣,堅定地說道:“你先代我起草好初稿,我會自己修改並抄錄一遍。我確實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你現在就去寫這封信的草稿吧。”


    紮伊納布點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決心:“是,攝政大人。”她迅速坐下,開始認真地書寫信件的初稿。


    哈迪爾依舊有些不安,但他也知道這是當前最好的策略:“少爺,那我現在就去下令調動軍隊準備迎戰。至於政治斡旋的事,就拜托你了。”哈迪爾說罷就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簽署著各種命令調動軍隊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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