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木潮美對於自己現在的處境很不滿意,她不知道山下川次之前經曆的挫折,但是她感覺的到上級對自己的不滿,而且自己能夠調配的資源被大大減少了。


    在她的眼裏山下川次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天天坐在辦公室裏麵,隻會向普通中國人耀武揚威的。在她看來,山下川次根本不了解一線諜報工作是什麽樣子的,如果把他扔到重慶來,估計早就被軍統的人給抓起來彈到死了。


    鈴木潮美之前就意識到了自己現在對許寶清的依賴有些嚴重,根源就在於自己現在獲取情報的渠道過於單一,而許寶清這個人隻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給不給情報,給什麽情報都是從他自己的角度考慮的。


    鈴木潮美知道,現在兩個人的相處看起來還挺和諧,其實不過是彼此的虛與委蛇,有必要的話,出賣對方都會像呼吸一樣自然。她知道自己必須要重新開拓出一個完全在自己掌控下的情報網絡,這樣她才能重新贏得別人的尊重,重新在特高課裏麵站穩腳跟。


    搞清楚自己麵臨的處境和目標,鈴木潮美又把自己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逐一列了出來。除了人手和資金以外,最大的問題就是如何接觸到有價值的目標人士。


    她來重慶的時候,在警察局登記的身份是從上海逃難來的富家千金,有著很不錯的文化素養,從小的生活也一直很優渥。由於父母親都喪生在日軍飛機的轟炸中,而絕大部分的家產又被自己的叔叔給霸占,因此不得不逃難到重慶。


    鈴木潮美之前決定做舞女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她選擇了現在重慶最火爆的夜總會----水世界歌舞廳。之所以選擇這裏,就是因為水世界歌舞廳魚龍混雜,太多的人在那裏醉生夢死、尋歡作樂,是她結識各種目標人物的好地方。她堅信這裏將是自己潛伏事業的新起點。


    憑借自身出眾的姿色、優雅的談吐、惹人憐愛的身世背景以及超高的情商,出道不久,鈴木潮美就成為了水世界歌舞廳的花魁。在別人的眼中,她就是劇本裏的那種落難的公主,很少有人嫌棄她,大多數的人反而都對看似嬌弱的她有著或多或少的惋惜之意。


    鈴木潮美深知‘得不到的才珍貴’,因此,她上班之前就和舞廳的經理談好,不能限製自己的自由,也不能強迫她。舞廳的經理自詡見多識廣,覺得不用自己逼迫,現實就會讓她屈服。到時候自然是任憑自己擺布,而且鈴木潮美又確實有著十分優秀的先天條件,因此也就爽快的同意了。


    不曾想,鈴木潮美這副賣藝不賣身的模樣,再加上她迷人的風情,讓她在水世界一炮而紅,迅速擁有了眾多的追求者。越是得不到她,越讓她的擁躉癡迷瘋狂,一大批的國民政府黨政軍官員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而追求者越多彼此之間的製衡就越大,也就越不好用一些下三濫的招數來對付鈴木潮美,畢竟樂於做護花使者的人也很多。


    這天晚上,鈴木潮美正陪著一位新認識的客人跳舞。這名應該有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在她的麵前表現的彬彬有禮,但是他眼中自以為隱藏很好的欲望,被閱人無數的鈴木潮美看的清清楚楚。


    舞曲將近終了,突然有一群士兵荷槍實彈的闖了進來,帶頭的是一名當地保安團的副團長。昨天晚上這個人第一次見到鈴木潮美,頓時將她視為天人,開價五千大洋想要將鈴木潮美帶走,結果被鈴木潮美拒絕了。沒想到今天居然想要跑來搶人。


    知道自家老板身份的舞廳經理自然不會怕他,舞廳裏看場子的打手其實都是哥老會的袍哥,也都得到過宋集義的吩咐,紛紛抽出了隨身帶的盒子炮與那群士兵對峙起來,甚至還有幾個打手從裏麵取出幾支花機關。


    這讓那個副團長開始有些忐忑起來,在他的認知裏麵,一般歌舞廳的人見到他們這樣的兵痞隻會驚慌失措,哪裏有叫板的膽量呢?


    他此時才想到傳聞中水世界能在重慶混到數一數二,背後是有大人物支持的。自己一時精蟲上腦,卻是衝動了。不過事已至此,他也隻有豁出去了,隻要自己不傷到舞廳的人,事後花錢打點一番,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大不了的。


    舞廳經理早就給戴春風在舞廳的代理人打了電話,不過還不等軍統的人趕到,一大群憲兵先跑來了。這些憲兵先是將鬧事的士兵團團圍住,將他們統統繳械,然後帶隊的一名少校軍官跑到剛剛和鈴木潮美跳舞的那個中年男人麵前,立正之後敬了個軍禮。


    “報告參謀長,重慶憲兵部隊第三團二營三連奉命趕到,請指示。”


    那個中年男人神態矜持的回了個軍禮,讓少校將鬧事的人全部帶回司令部,嚴加審查,特別加了一句要送這個副團長上軍事法庭。


    轉過頭來,中年人笑眯眯的對化名穆織夢的鈴木潮美說道:“織夢小姐,沒有嚇到你吧?放心,有史某人在,沒人能傷害你的。”


    鈴木潮美裝出一副內心驚恐表麵堅強的樣子搖搖頭,輕聲的道了謝。這副楚楚動人的模樣,讓重慶憲兵司令部參謀長史大誌更加的心動不已。


    當然,自詡為風流儒將的史參謀長接下來的表現隻會更加的紳士,他相信,用不了多久,織夢小姐就會主動對自己投懷送抱了。


    對於歌舞升平的水世界來說,剛剛發生的一切不過是被一顆小石子激起了瞬間的漣漪罷了。


    經理打了一個手勢,繼續奏樂繼續舞。


    淩晨,被紳士史大誌送回了新租住的豐泰公寓,鈴木潮美洗漱之後,換了一身舒適的睡衣。赤足走在厚厚的地毯上,腳底那種綿密而踏實的觸覺讓她平生出一絲安全感。


    走到書桌前坐下,鈴木潮美小心的打開抽屜的鎖,檢查了一下擺放在兩個筆記本之間那根頭發的位置,確認沒有人打開過抽屜。


    她將第二個日記本取了出來,隻見上麵記了幾十個名字,這些都是她認為有價值的目標,有保持接觸的必要。


    每個目標人士都有著屬於自己的一頁,這種筆記本是可拆裝的那種,鈴木潮美將紳士史大誌的這一頁放在了第三位,上麵記載了兩人相識的時間、特殊的經曆等內容。


    紳士史大誌後麵的一頁,也就是第四頁,上麵寫的是:沐遇鶴,32歲,重慶警察廳戶籍處科長。雖然他本人的官職較低,但他是戶籍科的科長,這對日本間諜的潛伏來說是很有利的。


    筆記本的第二頁上寫了一個名字:陳千裏,後麵的備注是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軍訓部少校副處長,26歲,疑似陳氏家族重要族人。


    看記載,兩個人不是相識於水世界,而是在國立美術學院圖書館第一次見麵的。陳千裏對鈴木潮美一見鍾情,不過由於軍務繁忙,見麵的次數不多,看記錄一共隻有兩次。


    筆記本的第一頁是空白的,鈴木潮美還沒有找到她認為合適的目標人物,能夠登上這一頁的人必須是能夠為自己對付‘地藏’提供有價值情報的人,不過她相信,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很快就會有這樣的人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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