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意沛被叫到金如珍的房裏,她不知道大太太找她所為何事,但是這個時候叫她過去肯定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意沛看了看金如珍,她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容,這個笑容讓意沛糾緊的心稍稍鬆弛了一些。


    “意沛。過來,坐。”金如珍坐在榻上,指了指炕幾對麵的座位,示意意沛坐下。意沛慢慢走過去坐了下來,大太太細細地打量著她,歎道:“你看你,瘦了一大圈。孩子,你受苦了。”金如珍倒是真的有些心疼意沛,這些日子燕春妮怎麽對她,她是都看在眼裏。但自己畢竟不能為意沛說太多的話,也隻能默默歎息而已。


    意沛聽到這句話不由地心頭一熱,眼睛又紅了起來。她輕輕地拭了拭眼淚道;“謝大太太關心,我不苦。”


    “意沛啊,現在孝和已經走了。你有沒有什麽打算啊?”金如珍拉著意沛的手柔聲問道。


    “我不知道。不過我不想離開鍾家,我想留在這裏。”意沛說道:“無論如何我也要為孝和守孝三年。”


    “三年?”金如珍歎了口氣說道:“孩子,你還年輕。三年,正是你最好的年華呀!”她輕輕地拍了拍意沛的手,說道;“更何況你現在還是鍾家的童養媳,還沒有和孝和正式成親,還有機會回頭。”


    意沛微微搖頭,道:“就算我不是孝和的妻子,但我還是會為他守孝。”


    “意沛啊......”金如珍欲言又止,她覺得這個問題問出來頗為尷尬。“有個問題我想問你,你要老實告訴我哦。”


    “嗯。”意沛點頭道:“大太太,是什麽問題?”


    金如珍湊近她低聲道;“意沛,你跟著孝和也有三年了。你們有沒有......有沒有夫妻之實?”隻見意沛臉上露出驚訝之情,然後是微微的紅暈。“意沛,你一定要老實告訴我。”


    “我......”意沛不知道為什麽大太太會問這個問題。不過她下意識地感覺到這個問題是關係到她能否留在鍾家的關鍵。


    “意沛,這裏隻有你和我,說出來沒關係。”金如珍看她猶豫不決的樣子便再次勸道。


    意沛抬頭看著她,微微點頭,道:“有。”


    “有?真的有?”金如珍有些吃驚,她看著意沛半天沒說出話來,“意沛,你......”不過這種事又怎麽會隨隨便便承認呢?這可是關係到一個女子的清白,金如珍不再問下去,於是拍了拍意沛的手,說道:“好了。你好好兒地回去休息吧。對於你的事情,我和老爺自有安排。”


    “是。大太太。”意沛起身告辭了。走在回去的路上,她想著剛才承認的一幕,沒錯,她欺騙了大太太。但這似乎是她留在鍾家的唯一希望。鍾家是詩書傳家的傳統家庭,如果她和孝和已經有了夫妻之實,鍾進賢就不會讓她離開。


    鍾進賢摸著胡子皺著眉,抽了幾口煙鬥裏的煙,然後微微吐出一圈圈白色煙霧。“果然被春妮猜中了。”


    “老爺,他們在一起三年了。這也不足為怪啊。”金如珍知道鍾進賢在糾結著什麽,“本來意沛就是孝和的童養媳,這事兒挺正常。”


    “嗯......”鍾進賢微微點頭,“都已經是事實了,還能說什麽?”他又抽了一口煙,道:“現在看來的確是不能讓意沛離開鍾家了。”


    金如珍不知道是為意沛高興還是為她難過,現今如了她的願,可將來呢?她將嚐到獨守空房的痛苦,到時候她是否會後悔今天的選擇?“老爺,那您想怎麽做?”


    “這事兒我要和春妮商量一下。畢竟她是孝和的生母。”鍾進賢說道:“我這就去。還有,你告訴底下人,以後不能再把意沛當成童養媳看待,要當成主子一樣地伺候。”


    “行。我知道。”金如珍送走了鍾進賢後便命人喚來了管家有富。


    這時候孝恒和孝謙一起來給母親請安,金如珍看著他倆說道:“這幾天你們也都累了。現在喪事告一段落,你們各自忙各自的事兒去吧。”


    “是。”孝恒應道:“兒子一會兒就回去鋪子裏看看,然後再去田埂上。”


    金如珍微微點頭,“你也要注意身子,別累壞了。”她看了看孝謙,道:“孝謙,你呢?一會兒又要去哪兒晃悠?”


    “我......”孝謙嘿嘿笑了笑,道:“我一會兒也閑得很,所以答應大哥陪他一塊兒去。”


    “什麽?什麽?”金如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兒子從小就不喜歡讀書不喜歡工作,一天到晚就是喜歡到處玩鬧,這次怎麽會答應去鋪子和田埂上看看?


    孝和臨終的話對孝謙有些觸動,令他開始反省自己這些年來的虛度光陰。孝和的聰慧是全家人公認的,隻是礙於他的身體才無法出來幫忙做事。孝謙一直以為孝和會慢慢好起來,到時候有大哥二哥在,怎麽也不會輪到他這個老三去擔當什麽。可是突然孝和去世了,他莫名地感到一陣緊促感,似乎感覺到肩頭上有了些分量。孝和臨終還是對他寄予厚望,這也令孝謙充滿了報答的衝動,他不想讓二哥失望。但是從小就嘻嘻哈哈的他,就算心中有所想,也不願意突然改變,此刻縱然他是有心跟隨大哥去幫忙,也掩飾為隨心之舉。


    “娘,您別這麽看著我呀。”孝謙笑道:“說不準兒我中午就嫌著無聊跑回來了呢。”


    金如珍搖搖頭,道:“難得你們哥倆都去鋪子,你可要好好兒跟你大哥學。”


    “知道啦!知道啦!”孝謙不耐煩地說道。


    此時有富敲了敲敞開的門廊,“太太,您找我?”


    “是啊!”金如珍招手讓有富進來,“有富,你一會兒吩咐下去。今後對意沛不可再以童養媳的身份看待。要把她當成二少奶奶一般來服侍。”


    “是!太太。”有富應道:“我一會兒就去吩咐。”


    金如珍想了想又吩咐道:“一會兒你把花園南邊的那棟小樓收拾出來,意沛不能再住下人的屋子,要搬到那兒去。”


    孝恒和孝謙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孝謙忍不住問道:“娘,二哥不是交待了,要放意沛走嗎?怎麽說得像她要在我們這兒常住一樣?”


    金如珍皺皺眉道:“有富,你先下去吧。”


    “是!我這就照太太的吩咐去辦。”有富退了出去。


    孝恒見有富走了,也問道:“娘,難道爹不同意放意沛走嗎?”


    “你們兩個就不要多管這些事兒了。好好做你們自己的事兒吧。”金如珍不想自己的兩個兒子牽扯在這件事裏麵。


    孝謙不平地說道:“二哥臨終囑托,怎麽能不照辦?這不是騙二哥嗎?我跟爹說去!”


    “你咋呼什麽?”金如珍叫住了孝謙,“如果意沛和孝和沒有夫妻之實,你父親也不會強留她。可是他們之間已經......”金如珍歎了口氣道:“他們已經成了夫妻,哪兒還有放出去的道理?她已經是你二哥的人了,就應該留在鍾家,為你二哥守孝。”


    這個消息對哥倆來說有些震驚,他們沒想到孝和同意沛已經成了夫妻,若真是如此按照族規的確不應該讓她離開。孝恒不再說什麽,隻是哀歎一聲。孝謙想說什麽,但卻覺得無從說起,嘴張了半天最終還是沒說出一個字來。


    “行了,你們倆做自己的事兒去吧。”金如珍說道:“這事兒就別管了。”


    兄弟二人從母親那裏出來,都是神情凝重的樣子。走出了鍾家大宅,孝謙便問道:“大哥,你怎麽看意沛這件事兒?”


    孝恒搖搖頭道:“還能怎麽看?她既然已經是孝和的人,爹不放她走也是有道理的。”


    “可是二哥臨終的時候說......”


    “唉~~孝和是為了意沛好。可是家規族規都不允許呀。”孝恒搖搖頭道:“今後意沛的日子要難過了。可惜啊,可惜啊。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唉~~”


    孝謙心裏悶悶的,說不出的不順心。二哥臨終最重要的囑咐竟然無法達成,如果二哥知道了定會傷心。不過就算他再覺得不平,也是徒然。他作為鍾家的次子,根本說不上話。心裏除了不平和惋惜外也別無他法。


    燕春妮倒是真沒想到孝和同意沛確實有了夫妻之實,這對她來說無疑是一個好消息。她拉著鍾進賢的胳膊說道:“老爺,您看,我沒說錯吧?幸好多問了一句,否則我們鍾家可要鬧笑話了。”


    “嗯!嗯!”鍾進賢認真地點頭,“沒錯!幸好多問了一句。”


    “那......老爺,您打算怎麽做?”燕春妮問道。


    鍾進賢想了想,道:“我已經囑咐如珍交待下去,今後不可以再把意沛當成童養媳。以後她就是鍾家的二少奶奶。”


    “老爺,孝和同意沛畢竟還沒有正式拜堂,這於禮不合啊。”燕春妮說道:“人家會說三道四的。”


    鍾進賢看著她問道:“那你說怎麽辦?”


    “我看哪。要給孝和辦冥婚,正式把意沛娶過門,這也就名正言順了。”


    “冥婚這事兒......”鍾進賢看看燕春妮,她畢竟是中年喪子,想必有些東西是糾結在心頭的心結,若是不依恐又要鬧騰。“這事兒你就去辦吧。不要太張揚了。”


    “是!老爺!”燕春妮終於等到了鍾進賢點頭。“老爺啊,我們是不是應該向宗祠的族長說一說這事兒?給意沛立一塊貞節牌坊?”


    “貞節牌坊?”鍾進賢背著手道:“這......有必要嗎?”


    燕春妮道:“當然有啊!意沛現在才十八歲,將來就要為孝和守孝一輩子了。這難道不該褒獎嗎?況且貞節牌坊對鍾家來說也是節婦的榮耀啊。咱們孝和有這麽一個貞烈的妻子,不該讓所有人都知道嗎?”


    “這......”鍾進賢猶豫了。雖然現在已經是民國,貞節牌坊也不用級級上報由皇帝來賜予,但也需要各家族宗祠中族長和所有族人同意才能建立。凡是得到貞節牌坊的女子都被視為女子的典範,這似乎和鍾家詩書傳家的祖訓很契合。既然意沛已經確定要留在鍾家了,那何不錦上添花一筆呢?鍾進賢腦海中迅速地衡量了一下後說道;“這事兒說不準,我還要跟族長說說。能有當然好,若是沒有也不要緊。”


    “行!行!”燕春妮說道:“我等您的消息。”


    鍾進賢走了之後燕春妮忙讓張媽去找專門幫人辦冥婚的人來,商量著給剛下葬的孝和娶親的事兒。


    等孝恒和孝謙回來後,就聽得滿城風雨,說什麽要給意沛和二少爺完婚之類的話。孝恒和孝謙都感覺奇怪,便匆匆跑去找母親。金如珍一頓嗬斥,令他們兄弟二人不可以在管這些事兒。對於冥婚這種聽說過但未見過的婚俗,兄弟二人都覺得不可思議。怎麽自己家就會有這種怪事兒呢?孝恒惟有搖頭歎息意沛的不幸,既然母親吩咐不能再理,他也不再插手這件事。畢竟孝和同自己不是同母兄弟,自己雖然是長子也不好說些什麽。


    孝謙在自己房裏左右徘徊,心神不寧。忍不住便跑去了孝和生前的臥房,想在那裏靜上一靜。沒想到一推門就看到意沛在裏麵,正含淚捧著孝和的手劄。


    “意沛!你......”孝謙愣了愣,然後便開始詰責道:“你怎麽不反抗呢?什麽冥婚?二哥生前明明說讓你離開的,現在他們要困你一輩子,你怎麽一句話都不說呀?”他拉著意沛的手往外走,“你若是怕,不要緊!我陪著你!告訴他們,你不願意!走!我帶你去!”


    “三少爺!你放開我!”意沛掙脫孝謙,哽咽道:“我願意!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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