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希一言難盡的表情刺痛了李氏的雙眼。


    她愈發不能控製自己的脾氣,抓起手邊的一切東西,狠狠朝九希身上砸去,仿佛那樣就能發泄自己內心的怒火。


    “不孝女!掃把星,你滾!我不想看見你!”


    九希輕鬆避過李氏砸過來的物件,彎腰拾起腳邊被李氏踩爛的糕點,巧笑顏兮。


    “母親,你就這麽恨我嗎?”


    熟悉的聲音脆嫩清晰,帶著少女的傷心與難以置信,讓旁人聞之落淚。


    唯獨李氏這個聲母,不僅沒有半點愧疚與憐憫,更是用如狼般的眼睛,死死盯住九希:“恨你?這是一個女兒該說的話嗎?你這是想要給我扣帽子,好讓別人說我可帶你?果然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夫人!您,”


    一旁的丫鬟上前扶住李氏,想要勸李氏收斂些,卻被李氏一把狠狠推開。


    “夫人?”


    丫鬟摔了個狗啃屎,手掌心的皮被戳破,疼的抽氣。


    她人剛好摔在九希腳邊,九希歎一口氣,伸手將丫鬟從地上拉起來,痛心疾首的看向陷入癲狂的李氏。


    聲音溫和的安撫丫鬟示意她們先出去。


    “我和夫人有些要緊的話,你出去把門帶上,要是有人過來就告訴我一聲。”


    丫鬟猶豫不決,李氏冷笑,揮手示意待會兒出去,她倒要看看九希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門被徹底關上,也隔絕了外界的探視。


    “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麽?”


    “你真是個眼不熟的白眼狼,當初就該膩死你!”


    “沒有你,這個家隻會更和諧。”


    “不是你,煙兒也不會離家出走,不過煙兒也因禍得福得了貴人賞識,你視煙兒為眼中釘,我這個做母親的是絕不會讓你毀了你妹妹的。”


    李氏喋喋不休的發泄自己對九希的怨恨。


    但她說了半天,九希卻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李氏覺得憤怒憋屈,一個箭步竄到九希跟前,抬手就要去打九希。


    “不孝女!長輩與你說話,你就是這種態度?”


    就是一把捏住李氏的手腕,似笑非笑,湊近她的耳邊低聲道:“母親,你確定要對我動手嗎?”


    李氏陡然想起了被九希捏斷的手腕,頓時遍體生寒。


    意識到自己居然對九希這個女兒心生畏懼,惱羞成怒,咬牙切齒的咒罵九希不得好死。


    九希麵無表情,這些話根本就傷害不了她。


    但李氏卻臉色驟變,被九希捏住的手腕軟塌塌的沒了支撐,一股鑽心剜骨的劇痛險些要了她的命。


    她尚且來不及慘叫出聲,下巴便被久希,幹脆利落的卸掉。


    她張大嘴巴,眼淚口水流的到處都是,九希厭惡的退後兩步,聲音不冷不熱,像是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母親,我來這裏,是想告訴你一個很重要的消息。”


    李氏疼的蹲在地上發抖,一雙珠子如惡鬼般死死盯住九希。


    嘴裏不時發出嗚咽聲。


    “二妹妹她啊,與三皇子慕容傅共赴黃泉,做了對苦命鴛鴦,母親,恭喜你,此生再也不用擔心,這個男人會背叛你女兒了。”


    李氏眼中的怨恨漸漸淡去,最後被震驚所替代。


    “嗚嗚嗚!!”我不信!你就是嫉妒你妹妹!三皇子怎麽可能死!


    李氏臉上的震驚與恐懼取悅了九希,九希心情十分好的站在李氏三步遠的地方,用最溫柔的聲音說出最殘忍的話。


    “母親,三皇子,哦不,皇上已將他貶為庶人,連皇姓都不配擁有,隻能是個待罪之身的死鬼,你那個死鬼女婿啊,和你最器重的二女兒啊,都是我一手促成的死呢~”


    李氏臉上的震驚逐漸具象化。


    她不願相信九希說的,固執的認為這是九希嫉妒蘇沐煙的把戲。


    隻要拆穿了就好。


    所以她發瘋般地朝門外跑,她告訴天下所有人,九希是個大逆不道,武逆不孝的白眼狼,是個嫉妒親妹妹的毒蛇!是個詛咒皇子的下賤貨!


    可在經過九希身邊時,整個人直直的朝門檻上撞去。


    “砰!”


    “啊啊!!!”


    裏麵的動靜,因為結界半點沒能傳出去,李氏拚命弄出聲響,卻絕望的發現根本沒人進來看她。


    她撞的滿頭是血,腦袋陣陣發暈,嘴裏也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


    她真的好恨九希呀。


    恨自己心慈手軟,沒能在九希最小的時候將她掐死。


    “哐當!”


    一個黑漆漆的木匣子重重砸在李氏的腳腕上,她疼的一個哆嗦,伴隨著骨頭碎裂的聲音,骨刺穿破皮肉鮮血橫流。


    竟是被個木匣子砸斷了腳腕!


    李氏疼的渾身顫抖,臉色煞白,這其中的痛苦竟是半點不比生產輕鬆,甚至是有過之而不及!


    這就是個大逆不道的毒狼!竟然敢弑母?!


    李氏哆哆嗦嗦的想要從地上爬起,手卻摸到了砸斷她腳腕的木匣子。


    顧小子入手冰涼,觸之滑溜,她抬手一看,卻被滿手的鮮血嚇得將木匣子踢得老遠。


    這一踢,木匣子竟被打開,從中滾落出個圓滾滾的東西。


    不等她看清那是什麽東西,九希譏諷戲謔的聲音在她耳邊爆開。


    “母親,你怎麽能這麽對待二妹妹呢?她不是您最愛的女兒嗎?這樣對待她不好吧?我可是為了您,千辛萬苦從亂葬崗將她的頭給您帶回來瞧瞧呢。”


    李氏這時才看清那東西是什麽!


    竟然是顆血淋淋的人頭!


    而那人頭死不休目,眼冒血淚,像是死前遭受了什麽憤世嫉俗的不公,不是慘死的蘇沐煙又是誰?


    “啊啊啊!!!”兒啊!我的兒啊!!


    李氏詭異的張大脫臼的下巴,像個啞巴絕望憤怒的哭泣,真是.....醜的嚇人。


    九希看夠了李氏悲痛至極的表情,又從空間裏將慕容傅的人頭丟在李氏懷裏,與蘇沐煙的頭並列對向李氏。


    “母親,你的好龜婿與好女兒來看你,你可歡喜?”


    李氏承受不住打擊,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等再次睜開眼,李氏便想告九希的狀,她要讓九希這個畜牲死。


    可沒人相信她的話,所有人用看瘋子的眼神,遠遠的看著她,生怕被她波及。


    然後她便被人送去了莊子上禁足。


    說是禁足,其實就是變相的讓她自生自滅。


    再也見不到兒女丈夫,再也過不上榮華富貴的生活。


    粗茶淡飯難以下咽,每每還有夢魘驚襲,日子過得尤為艱難。


    斷裂的手和腳腕一到下雨天便疼痛難忍,當日九希給造成的痛苦又會再次浮現,不停的折磨她。


    自己在偏僻莊子上受苦,而仇人不孝女卻成了蘇家的寶,這種仇人越過越好,而自己越過越差的巨大與不甘宛如螞蟻噬心,恨不得拉著世人去死!


    隻有一個聾了的粗使婆子管她的兩頓飯,想要吃其他的就要靠她自己。


    莊子的第二年,她高燒不退險些死去。


    第三年,被毒蛇咬了一口,一條腿完全爛掉。


    第四年,傳來九希被皇帝重用為公主女師,而她因為口舌恩怨,被人打爛了臉,牙齒幾乎掉光。


    ..........


    第十年,一席男裝的九希在出海遠遊之前,見了李氏一麵。


    九希悲憫的望著她,說了句話。


    “李氏,你可曾後悔魚目混珠?”


    後悔什麽?


    她後悔,沒能掐死九希。


    而後的幾年裏,她愈發惹人生厭,也陸陸續續的做著一個結局不大好的夢。


    某天,她難受的厲害, 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渾身火熱的劇痛,卻發不出聲。


    預感大限將至,李氏又悲又恨。


    忽而,虛空中傳來一道虛無縹緲的聲音。


    “母親,你可曾後悔?”


    九希問她時她滿心怨恨與不甘。


    此刻卻有種想要號啕大哭的悲傷,是那種骨子裏,靈魂深處散發的悲傷。


    她想起了那個她恨了一輩子的孩子。


    怎麽回事?


    她為什麽想哭?


    明明那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賬東西啊?!


    她,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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