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在馬上的官兵兩眼一瞪,舉起手中的皮鞭朝倒在地上的老人揮去。


    “裝什麽裝?!趕緊給老子起來!不然打死你!”


    穆岐山氣若遊絲,眼睜睜看著大兒子擋下了本該落在他身上的皮鞭。


    瘦弱幹枯的穆岐山老眼含淚,半百的老人聲音哽咽。


    “林兒快讓開,我一把老骨頭,活不了多久了,你還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還有,別報仇,找個地方好好過日子。”


    穆徽林牙關緊咬,額頭青筋畢露。


    這些官兵整日與流放的犯人為伍,沒有酒肉,風餐露宿,心裏早就憋了一口惡氣。


    此刻找到借口打人,骨子裏的惡劣便被釋放出來,手上的皮鞭一下又一下的抽打在穆徽林背上。


    那皮鞭日日夜夜用鹽水泡著,抽破人的皮膚便會疼痛難忍。


    其餘的穆家人恨的雙眼發紅,眼見穆徽林背上鮮血淋漓,再也忍不住心中壓抑的怒火,爭先恐後的朝穆徽林圍去。


    而押運穆家人的官兵見狀,臉上露出期待已久的弑殺,紛紛抽出腰間佩劍,如狼似虎的將幾個穆家人包圍。


    為首的官兵仰天長嘯:“哈哈哈!穆丞相,你們穆家人終於露出馬腳,居然敢對陛下旨意不滿造反,來人,給我殺了這群逆賊!”


    穆岐山推開長子穆徽林,憤怒的看向馬上的官兵,劇烈咳嗽:“他們什麽都不知道!要殺便殺我!”


    “不!我們穆家人都是錚錚鐵骨,要死,就一起死!他不就是等這一天麽!”


    七八個穆家人渾身狼狽,柔弱疲倦的臉上露出憤怒絕望的怨恨。


    馬上的官兵冷笑,拔劍:“穆岐山的頭,由我來割!二殿下說了,送給二皇子妃當開路禮!”


    “你們果然與葉慎那奸賊是一夥的!可恨我穆府為他人做了嫁衣!”


    官兵猖狂大笑,與穆家人臨死前的怒吼交織一起,讓荒漠的天地,莫名生出一股蒼涼。


    “噗呲!”


    刀劍刺入肉體的聲音與孩子的尖叫,滿天鮮血,人頭滿地。


    黃沙過後,一地屍骸。


    穆家人驚恐的抱在一起,四周哪裏還有半個活著的官兵?


    穆徽林扶著穆岐山,呆愣過後,是劫後餘生的激動與興奮。


    “父親!我們獲救了!”


    老丞相謹慎打量四周,示意眾人慢慢後退:“來人不知是敵是友,先走再看。”


    “爺爺,您看那是誰?!”


    穆徽林的兒子穆子章盯著不遠處,正快速朝他們這裏過來的人影,惶恐不安。


    “你們快走!我來斷後!記住四處分散,能活一個是一個!”


    穆老丞相推開長子,視死如歸。


    其餘穆家人不願,不過是幾個呼吸間的推搡,穆十七便騎馬來到了眾人跟前。


    “丞相!穆十七奉命前來搭救您與各位爺,”


    穆十七不動聲色的打量滿地屍骨,猶豫半秒,抽出大刀環顧四周。


    穆老丞相也認出了穆十七。


    不顧其餘穆家人的阻攔,緊張道:“誰派你來的?!”


    穆十七不解老丞相為何要如此激動。


    但還是老老實實說出前因後果。


    “老丞相,大姑娘讓我救你們,她說,穆家血脈,總要留下一個。”


    “九希那個丫頭??!女扮男裝?她瘋了麽?!”


    九希仔細打量站成一排的年輕男子,年齡從十歲到二十歲不等。


    鏢局的把頭耐心的在一旁為九希解釋每一個人的背景來曆。


    九希視線掃過一排十二個男子,示意宮嬤嬤給錢,對鏢局的總把頭說:“就要這幾個。”


    九希點出五個男人,年齡總得來說都偏小。


    等鏢局的人走後,九希拿出傳銷的話術,pua的套路,上位者的打壓與甜頭,對這五個男人進行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


    總的來說,就是洗腦術。


    這些人哪裏見過這種陣仗?


    打了雞血般對天發誓,此生隻忠於九希一人,如有違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子孫死絕。


    九希滿意點頭,又將肥係統包裝成胖老頭,讓肥係統管理這五個屬下。


    接著便是讓店裏的掌櫃招人。


    招人的方式也不一樣,九希出了三道題,考的就是人的經商思維,計算能力。


    凡通過者,月薪半兩,還有機會到小公主秦祁身邊當書童,日後表現的好,放出去當掌櫃。


    這個消息一出,九希名下三家店鋪前來應聘的人絡繹不絕。


    不到一個星期,九希就抽空去考察合格的四個人。


    這四個人裏,三個都是年輕的夥計,其中一個是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九希特別留意了這個叫張寄的男人,又問了幾句話。


    張寄身材削瘦,渾身都散發出頹廢的氣息,是很典型的書生不得誌。


    “你是因為什麽被前東家趕出去的?”


    張寄心中一緊。


    來了,又來了。


    這是天要亡他張家啊!


    想起家中嗷嗷待哺是孩子,斷腿的幺兒,病重的老母,張寄就覺人生無望。


    陡然沒了生存下去的意誌,張寄身形搖晃,整個的精氣神在九希問出那句話後死了。


    張寄嘴唇囁嚅,擠的半天,才吐出句無奈又絕望的話。


    “回,回公子,小的,小的做錯了賬,害的前東家損失幾百兩銀子,坐了牢,散盡家財,特來求份糊口的工作。”


    求人的話到了嘴邊,張寄卻再也說不出口。


    頭頂的視線張寄能感受到。


    他已經做好回家的準備。


    沒人會願意用有前科的人。


    更何況做錯賬這種事。


    然而,張寄卻並未聽見那熟悉又決絕的滾。


    “做錯賬?如果你會做錯賬,又如何從數百名應聘者裏脫穎而出,與另外三個年輕人站在我麵前?”


    張寄忍住眼眶的熱意,哽咽道:“公子,小的,小的是被人排擠陷害的。”


    “明日去鋪子裏報道,宮嬤嬤,先預支一個月的銀子給他四人。”


    張寄猛地抬頭。


    訝然:“公子,都不問為什麽會排擠小的?”


    九希動作不停,等人消失在眾人視線當中時,九希的聲音順著風傳來。


    “我穆九看人的目光向來不錯。”


    張寄捧著到手的半兩銀子,渾渾噩噩走出鋪子,回到家中,觸摸到銀子溫熱的質感,突然跪在地上大哭。


    “父親,這銀子終究是來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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