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林霧雨,紙醉金迷。


    入夜,京都西邊,平民區的紅樓正是開門招攬生意的時候。


    “啪!”


    皮鞭攜卷冷氣,狠狠的落在屋中央跪著的少男身上。


    少男一身雪膚,眉眼一般但極有韻味兒。


    鞭痕帶起一條深深的血溝,少男渾身顫抖,卻死咬牙關不肯叫出聲。


    持鞭的老鴇冷哼:“賤人就是討打!老娘告訴你,今兒你就是死,也得死在林員外的床上!來人呐,把他給我扒幹淨了送去林員外的包廂!”


    “你放肆!我,”


    “啪啪啪!”


    少男話沒說完,就被密密麻麻的鞭打中斷。


    李紹瑉痛苦的蜷縮成一團,一股深深的屈辱襲上心頭。


    這是他一萬三千零八十六次感到絕望。


    心有溝壑,卻困於小小煙花之地。


    李紹瑉生下來,就是妓女之子。


    他十六歲的時候,那天晚上做了個夢。


    夢裏他看見九希一劍斬洪荒巨魔。


    三劍劈天送浩然正氣。


    耀眼無比,震撼人心。


    那一刻,李紹瑉陷入了深深的迷茫與痛苦中。


    九希那麽優秀,當初自己是怎麽想的,居然要死纏著不放妄想殺子證道?


    老鴇厭惡的看著李紹瑉,扔下鞭子離開。


    外麵衝進來幾個五大三粗的龜公,罵罵咧咧的將李紹瑉抬去了開包的廂房。


    李紹瑉劇烈掙紮。


    當林員外一臉猥瑣的靠近他時,李紹瑉吐了一床。


    然後又是一頓毒打。


    如此反複,就在李紹瑉蹲在後廚洗菜時,一個男的闖入,把他壓了。


    事後李紹瑉失手把人殺死了。


    被老鴇推出去以命換命時,李紹瑉臨死前,恍惚中看到了九希踏上登仙梯的那幕。


    九希好像也看到了他。


    李紹瑉拚命掙紮,想要認輸。


    但九希搖頭,並緩緩對他說:“不可以死的哦,你的折磨才剛剛開始呢。”


    不!


    李紹瑉絕望。


    可不管他怎麽掙紮,都無法改變他的悲催命運。


    李紹瑉淪落到風塵裏太久,漸漸的也認命屈服。


    他受到的辱罵,折磨,實在太多。


    以至於他遇到一身貴氣,滿心滿眼都是他的的男人時,李紹瑉竟久違的感受到了一種溫暖。


    所以他牢牢的抓住那個男人。


    男人對他也確實好。


    不僅花錢把他從深淵裏救出,還對他百依百順。


    李紹瑉要什麽丹藥,要修士,男人就派人去找。


    可有一天,李紹瑉被一群衣著華貴的女眷抓住,他被人拳打腳踢時,他看到了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


    女人高高在上的打量他,就好像他是個肮髒不入流的蟲子。


    女人說:“叫駙馬來。”


    原來男人是駙馬。


    李紹瑉希冀的看著駙馬。


    但駙馬全程都沒有看過他一眼,陌生絕情,讓曾經冷清的李紹瑉都感覺陣陣心寒。


    他聽駙馬說:“公主,我和他沒什麽,我隻是玩玩,你要是不開心,就把他殺了,或者賣去更遠的地方。”


    公主挑眉:“當真?那好,拔掉他的舌頭,打斷手腳扔大街上去乞討。”


    “好好好,都依公主。”


    李紹瑉不可置信的看著駙馬,想說什麽,嘴已經被人捂住。


    李紹瑉死的那天,再一次夢到元嬰修士時的輝煌。


    劍宗弟子見到他哪個不得恭恭敬敬的喊他一聲前輩?


    夢醒,又開始了輪回。


    如此反複,李紹瑉崩潰了。


    原來被人利用拋棄是這種滋味麽?


    所以當初上官紫昕也是這般絕望痛苦?


    所以九希才恨他入骨?


    可李紹瑉依然不解。


    他修的是無情道,他必須殺妻證道啊!


    某個輪回,他遇到了一個女將軍。


    女將軍對他萬般好,李紹瑉一介草民,能被女將軍信任,愛戀,這就是莫大的好運。


    李紹瑉早就沒了修仙時的傲骨。


    他被生活的挫折磨平了棱角與傲氣。


    女將軍嫁給了他,兩人恩愛不移。


    可是某天女將軍造反了。


    李紹瑉被抓作為人質。


    他看到女將軍不管不顧的殺掉敵人,無視他的求救,看向他的眼神無盡冰冷。


    刹那,李紹瑉心涼了半截。


    然後,他看到了女將軍真心愛慕的男人——三皇子。


    瞬間,李紹瑉利用上官紫昕的記憶回籠。


    李紹瑉絕望大笑:“哈哈哈~原來如此!是我錯了!是我活該啊哈哈哈哈~是,呃,”


    李紹瑉看著心口的劍,疼的麵目猙獰。


    李紹瑉死了,被女將軍割下頭顱,李紹瑉的魂魄看的清清楚楚,女將軍眼底的冷漠。


    心如刀割,卻無能為力。


    這時,九希設下的一道分身再現。


    “李紹瑉,你可後悔?”


    “後悔!我悔不當初!九希,你放過我吧,或者殺了我,我真的,很痛苦。”


    李紹瑉跪在九希的分身麵前,痛哭流涕。


    九希笑道:“不,你不後悔,你隻是因為過的不好,所以後悔,李紹瑉,你欠我母親和我太多,你的債,還沒還完。”


    “不!不不!我真的後悔了!”


    然而九希已經消失。


    李紹瑉絕望頹廢的坐在地上,開啟了下一段輪回。


    金山鎮。


    “滾滾滾!臭乞丐看什麽看?快滾!別弄髒了我的泡菜!”


    太元一咽了口唾沫,肚子餓的厲害。


    他已經好多天沒吃上一頓飽飯了,現在看到啥都想吃。


    沒有靈氣和辟穀丹的日子不是一般的難熬。


    而且這個世界的人都不信什麽鬼神。


    太元一縮在角落裏,豔羨的看著豪車疾馳而去。


    這個世界啊,需要錢,那是他以前極為不屑的東西。


    這是太元一第五次輪回變成乞丐了。


    每次都以為死了就可以結束的時候,睜開眼又是不一樣的乞討方式。


    幾次下來,太元一早已沒了高高在上的傲氣,開始趴在地上乞討。


    某天,他和另一個乞丐為了爭搶一個過期的麵包打了起來。


    “放手!阿西吧,敢和姑奶奶搶東西?你知不知道我老祖是誰?我老祖劍宗出竅大能!我父親李紹瑉劍道天才!你給我鬆手!”


    女乞丐惡狠狠的推開太元一,一把搶過麵包,狼吞虎咽的啃了起來。


    太元一如遭雷劈,愣愣的看著女乞丐,顫抖著聲音問:“你是?你是明珠?”


    女乞丐吞咽的動作一頓,不可思議的看向太元一,哽咽道:“你,你是?”


    太元一卻不再說話,轉身離開。


    還能說什麽呢?


    自己堂堂出竅大能淪落到這種地步,相認幹嘛?抱著一起哭,然後繼續撿垃圾?


    李明珠愣愣的看著背影蕭瑟離開的老乞丐,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後悔?悲哀?絕望?


    太元一當天就死了。


    太沒意思了,這樣的落差,實在太過磨人。


    這時太元一與李明珠腦海裏響起一道聲音。


    “你後悔了嗎?”


    後悔嗎?


    當然,悔的腸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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