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是一片幽暗的世界。但不知有何物於絕暗中散發著幽藍色的光暈,隻是點點幽藍微弱螢光,若非是狄征的眼力,換作普通人來,怕是看不清這些幽光。


    狄征往前一踏,背後解仙一刃飛出,化三十六把仙刃周天巡遊,頓時照亮千丈之地。隻見仙刃光華所落,是煌煌古殿、巍巍高牆。哪怕狄征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可此刻一見,仍道心微震。卻見千丈光華之下,是一座宏偉之極的王城。狄征踏風而上,從高空看下去,隻見城內建築以中軸線向東西兩側展開,一宮一殿,一樹一壇皆極盡對稱的格局。又有殿宇樓台,高低錯落,於嚴整中自見雅趣。


    整個王城布局嚴謹,秩序井然,一磚一瓦皆按古製,帝王家的威儀氣息便這麽撲麵而來。


    狄征放眼看去,又見王城中的祭天場上人影綽綽。定晴看去,竟似十萬禁軍組成的方陣,森嚴氣度油然而生。


    這千年帝陵,竟似把大秦王朝的鹹陽國都搬到地底中來一般。狄征已見過始皇所建的數座地宮,可無論哪一個地宮,皆不及眼下這帝陵來得壯觀雄偉。


    狄征收斂心神,心念一動,下一刻他已經站在祭天場上。隻見諾大一個廣場,黑壓壓一片兵馬俑。這些兵馬俑可不比驪王虛墓出土的那些,狄征眼前這些兵馬俑色彩鮮麗,光豔如昔。兵馬俑上的戰甲長槍。栩栩如生。雖是死物。但兵馬俑上人物五官鮮明,皆作呐喊狀,立時有一股戰場爭霸的慘烈氣勢滾滾而來。若是膽氣稍弱者,乍一見到這些東西,怕得給活活嚇死。


    自然,這些東西嚇不住狄征。狄征目光所指,卻是祭天場後的宮殿。那是始皇這帝陵的主殿,也是他為自己準備的陵墓。若說這宮殿中藏著九州鼎中的樞鼎,那麽肯定藏在這主殿裏。於是狄征拾步走去,穿過這些層層拱衛的兵馬俑。行至半途。空中那巡遊不休的解仙刃突然鳴動示警,似有物來侵。


    狄征隻是淡淡一笑,若是這千年帝陵那麽好通過,那也不是始皇帝的手笑了。便在此際。從祭天場的四周高牆外,忽生陰風毒霧,鬼氣森森。隻見似無極盡的漆黑濃霧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黑霧遊曳,化成九道張牙舞爪的霧龍盤旋在廣場上空。隻是黑龍似是忌憚那解仙光刃,卻是不敢接近三十六把光刃十丈範圍內。其中一條黑龍,龍首上不斷隆起霧氣。霧氣由虛而實,凝聚成一個人型。


    這由霧所生之人作將軍裝扮,頭戴齊眉獅麵盔,身掛貔貅吞天甲。腳踩雷紋登天靴,手握三丈遊龍戈,臉具古相。雖是幽魂,卻也有上將之威。這鬼將長槍一指狄征,斷喝道:“來者何人,竟敢擅闖帝城,可知罪否?”


    狄征淡淡道:“這位將軍請了,我無意冒犯,隻是需入帝宮取一物。此物既取,當便離去。還望將軍通融一二。”


    “笑話!”鬼將暴喝:“你當這裏是什麽地方,想來便去,想走便走?更何況這帝城中一草一木,皆為吾王所為,豈能任你說拿便合。來啊。十萬幽兵何在!”


    頓時,九道黑龍周身現無數士兵臉孔。這些臉孔之多。怕有十萬之數。臉孔一生,便齊喝道:“在!”


    “給我殺了這大膽狂徒!”將軍戰槍一指狄征,立時九道黑龍炸裂,複化為滾滾黑氣,卻又分出千萬股來。隻見黑氣化為涓涓細流,每道細流各鑽向一尊兵馬俑裏。片刻之後,黑霧消失得一幹二淨,然而那之前猶如死物般的兵馬俑卻似活了過來,尊尊震動,震落了外表釉瓷,露出一具具已經枯如死木的軀體裏。


    十萬幽兵歸位,入主身前屍首,盡化成持槍屍兵。這十萬屍兵往前一站,立刻屍氣衝天,在帝陵上空化出種種異相魔紋來。而一幹屍兵裏,那之前的幽魂將軍卻仍保持著魂體的狀態。卻見它大吸一口陰氣,立時身形暴漲,直高及五丈,那付幽魂之軀再停止了生長。這五丈高的幽魂將軍,形態更見威猛,兩顆銅鈴大的鬼眼中,更不時噴出幽幽細火,便連那遊龍戈上,纏於長戈的遊龍也似活過來般。不斷浮現龍形虛影,扭動間發陣陣龍呤,更添威勢。


    狄征暗讚,這始皇帝陵果是所有地宮中最凶險的一處。這地陵建在九幽氣穴之上,長年受地脈幽氣滋養,使得此間幽魂隻隻修為不凡。別的不說,單說這普通的幽兵,便是尋常鬼物能比。況且它們生前皆是兵勇,本就殺氣凝重,如今得地脈幽氣修煉,怕隻隻都是地品修為的級數。再說那幽魂將軍,被狄征這麽雙眼看去,便可見這將軍體內有一顆渾圓青丹,猶自旋轉不休,釋放道道幽火鬼焰在將軍體內行走,如同生人的奇經八脈。卻是這幽魂將軍已經到了凝練鬼身,生出鬼丹,不必像幽兵們借生前屍體依附,也可自生大威能的程度。


    如此修為,便是尋常的天位者也難以敵擋。


    而像這樣的幽魂將軍,狄征神念遍掃帝陵,發現仍有九位之多尚蜇伏不出。


    十萬幽兵,十大幽將,這等實力若扔在人間,怕是魔門正道聯手也難以抵抗。難為這些幽兵幽將千百年來卻都呆在這暗無天日的帝陵裏,渾不知外界事物變遷,朝代更替。或許對它們來說,所思所想仍停留在秦朝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可惜狄征沒空感歎,卻見那幽將長戈一指,十萬幽兵已經黑壓壓朝狄征湧來。


    狄征搖頭苦笑:“我可不是來找你們麻煩的。罷了,我盡量不傷你們魂根便是。”


    自語中。幽兵殺至。當先幾百名幽兵或奔或躍。手中長槍或掃或刺,仿佛一片黑潮瞬間將狄征淹沒。可下一刻卻有瑞光衝天,光氣中卻見殺伐之氣,這還是狄征自軒轅法相大成以來,第一次顯露出的殺伐氣。然而這殺氣非來自狄征,而是源於他背後一把仙刃。


    隻見狄征背後仙刃,繼解仙之後又出一把。此刃橫掃一周,便將數百幽兵逼了開去。仙刃之上古篆金光大作,仙刃忽然迎風而長,轉眼間長至三丈。兩掌寬度的巨劍便這麽懸浮於半空。巨刃之上,現細密菱紋,如同某物鱗甲,十分奇特。此刃名“巨闕”。看似一刃,卻由萬兵所成,在狄征六把仙刃中,主殺戮,斷乾坤,卻是六刃中殺氣最重者。


    巨闕一出,殺伐之氣決蕩四方,就連那些不知恐懼為何物的幽兵們也不由心生懼意。


    幽將也感應到巨闕上那滔天殺機,又見幽兵竟有退避之勢,當下大怒喝道:“上。退者立斬!”


    得幽將號念,幽兵們隻得壓下懼意,揮槍再上。卻見巨闕輕輕一震,每片菱紋無聲裂開浮起,刹那間,巨闕化為上萬片菱紋,菱紋雙在半空化成一柄金色光兵。頓時,便有上萬柄金兵光刃生成。狄征往幽兵一指,無數光兵即飛蕩激掠而去,化成一道開天劈地般的璀璨光河。奔騰如龍衝襲向十萬幽兵。


    但見光河過處,或吞或卷,左掃右蕩,便有無數幽兵拋跌開去。光河氣勢如虹,矯健若龍。硬是沿著祭天場的中軸線一路掃蕩過去。萬兵所指,幽兵根本無一合之將。於是這黑壓壓的兵陣,傾刻便給巨闕清出一條康莊大道來。


    大道所指,正是帝宮。


    狄征負手而行,沿著巨闕開出來的大道走向帝宮。巨闕化萬兵拱衛著狄征,殺得十萬幽兵人仰馬翻,卻是無人能夠接近狄征左近。


    這還是狄征手下留情,雖使出巨闕,卻對幽兵隻傷不殺。否則,便是幽兵十萬,巨闕全力以赴,也不過小半時辰,便可殺個幹淨。


    那幽魂將軍看普通幽兵根本擋不下巨闕,又見狄征業已走過小半個廣場。若任由狄征進入帝宮,將軍這麵子可就掛不住了。當下暴喝一聲道:“爾等且退,看我誅此狂徒。”


    說罷,將軍倒拖長戈,疾奔而來。


    幽兵紛紛退去。


    將軍手挽長戈,毫無花巧的一記朝巨闕點來。長戈之上,遊龍虛影盡出。戈未至,龍影紛出,咆哮怒吼紛紛激撞進巨闕所化的萬兵長河之中。立時,光河裏多了幾道黑影,卻是將軍長戈上的遊龍虛影正瘋狂吞噬著巨闕的金兵光刃。


    狄征微感訝異,這幽將的遊龍虛影竟不懼巨闕仙兵之威,且膽大到吞食金兵,卻不知這實是妄為之舉。狄征背後這六把仙刃,說穿了其實是軒轅古劍分離出來的六種仙念神意所化。畢竟狄征隻是軒轅的一縷神魂所生,若軒轅古劍盡顯神通,便是他也是難以驅使。於是狄征幹脆把軒轅古劍蘊含在其中的六種仙意抽離出來,化成獨立的仙刃。如此一來,隻駕馭其中一二仙意,狄征倒也用得如臂使指。


    眼下,那化作天河的巨闕雖隻是軒轅其中一道仙意所化。但其浩瀚之能,又豈是區區影龍所能吞噬幹淨的。不過吞得百來金兵,條條影龍已經撐至極限,紛紛爆開,看得幽將痛心不已。這些影龍乃是它采地脈幽氣所煉,又加持於長戈之上。與敵對戰時放出影龍,影龍功能吞敵真元靈勁,妙用無方。豈料今日,隻不過吞得那天河中些許光芒,便已經撐爆炸裂了數條。心痛之下,幽將喚回影龍,卻見纏繞在長戈上的遊龍,如今隻剩一條!


    “吃我一招!”幽將大怒,這一戈如同流星趕月般點向巨闕。長戈上拖出幽幽冥火,在王城廣場上留下一道明亮的軌跡。


    當!


    絕然大響。


    巨闕忽爾光河匯聚,還複原型,化為巨兵和幽將的長戈硬撼一記。便見光華四溢,流彩紛飛。大光芒中,幽將五丈高的身軀倒飛出去,哇哇聲中摔到了地上,壓死了幾十隻倒黴的幽兵。


    擊飛幽將後,狄征手一揮,巨闕化作一道流光。還又化作金光仙刃回到狄征的背後。


    幽將連連吐出蓬蓬藍焰。這些是地脈幽氣,對幽將來說等同於生人血液。如此連吞數口幽氣藍焰,將軍隻覺胸口氣鬱難發。它挺戈而起,便要再戰。不料,一聲沉厚悠揚的聲音卻自身後帝宮裏飄出:“王將軍不可造次!”


    狄征微笑不語,他卻是早覺察到那帝宮裏氣息有變。一股濃鬱的鬼氣油然而生,可這森然陰氣中,卻夾帶著一分帝王氣息,十分怪異。再看這秦皇帝陵,能夠擁有帝王之氣的。除了秦始皇這千古一帝,又會是誰?


    隻見幽暗的帝宮裏有藍色的鬼火逐一亮起,直讓整個宮殿藍芒大作。幽幽藍光中,於正殿中門處漸漸出現一道身影。片刻之後。一位偉岸男子大步而出。此人麵相古拙,卻鷹目勾鼻,一付梟雄的格局。再看他頭戴黑色冕冠,冕板前圓後方,代表天圓地方。身著帝袍,袍色純黑,以金線繡有龍紋祥雲,神秘威嚴。


    他腰係黃赤大佩,腳踩紅纓琉璃靴,便這麽往帝宮前的玉石回廊上一站。雙目掃過場間十萬幽兵。自有一股橫掃六合的不世威風。


    隻是這人臉色灰敗泛青,少了那麽幾分生人的氣象,卻多了些鬼雄的味道。


    生為梟王,死為鬼雄!


    見到此人,幽將幽兵盡皆跪伏,高呼吾王。顯然此人,正是秦皇帝無疑。


    秦皇頜首,又看向狄征淡淡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擅闖孤的帝城。若不說個明白,哪怕你是真仙下凡。孤也要將你拿下。”


    狄征上前道:“見過大王,大王或許不知我是誰,但定知道他是誰。”


    說罷,狄征忽然往自己臉上一抹。隻見六色流光自狄征頭上傾泄而下,將狄片身形淹沒。流光來得快。去得也轉,眨眼間又消失得幹幹淨淨。隻是狄征卻已經不再是狄征。身後的軒轅仙意所化光刃也消失無蹤。狄征搖身一變,化成一個翩翩佳公子。他臉帶微笑,昂然看向了秦皇。


    這時的他,卻是用變化萬千的道心,演出狄征百世輪回中的其中一世。


    看到眼前的狄征,秦皇渾身劇震,難以置信道:“吾兒扶蘇?”


    千佛山頭,風雨飄零。


    隻見一頭黃龍上下騰飛,出入於雨幕之中,苦苦追咬著一道人影。但無論利齒咬牙,卻總是稍遲那麽一絲,方能撲到那人衣角。黃龍怒極,引頸長嘶,不料吟聲嘎然而止。卻是一道黑線在龍頸間掠過,瞬間擴大,使得整個大好龍頭,就這麽飛了起來。身首分離,黃龍立告飛散,原來它卻是純由佛法元力幻化而成。


    另一邊的天空,降龍尊者渾身一顫,當既從嘴中噴出一口血霧來。


    這條黃龍,卻是降龍尊者精元所化。如今給七夜斬了,自然元氣大傷。


    其餘三位尊者見了,見駕馭各種法器神通往七夜攻去。但見金蓮搖曳,祥雲浮生,寶塔旋割,諸多法器華光映照得千佛山頭流光溢彩。七夜的身影便出沒於這些法器華光中,他的無影劍既無形跡,又無光華,和法蓮四尊者相較之下黯然失色。然而無影劍每次斬出,卻見雨幕斷裂,橫亙天地,便是金蓮寶塔,被其一擊也佛光明暗不定。


    若如此糾纏下去,不出一日,四尊者必定氣竭飲恨。可七夜卻沒有那麽多的時候,不管無影劍如何翻飛縱橫,無論金蓮寶塔怎麽變化無方,但七夜的一雙眼睛,自始而終都落在那千佛山頭的金光大佛上。那金光大佛的蓮掌間,五點腥紅顯得格外刺眼。


    那既是世間為七夜所打開的五條修羅通道,隻是眼下受製於普世禪院的佛門大陣,故通道遲遲無法打開。


    無影劍一點一牽,旋轉如飛的浮屠寶塔便這麽彈往左側。七夜再斬出兩道影線,割開了幾朵朝他印來的金蓮。最後無影劍大開大合間,將當頭朝他罩下的一片祥雲斬成了碎片。連破三位尊者的攻勢,以七夜之能也微覺吃力。這華蓮四尊者無不是一世靜修的通達之人,無論禪境修為皆達化境,換作次一級的高手,哪用四尊者同時出手。任是其中一位尊者出手,也定然是要吃足苦頭的。然而七夜這次有備而來,他呼風喚雨,為的便是擋住驕陽,為自己創造一個有利的戰場。


    逼開三位尊者,那邊降龍尊者元氣已複,雙手揮動間結無畏印,當既身後黃光閃爍,卻是一頭吊晴黃虎踏風而至。與寶塔、祥雲及金蓮聯手再朝七夜攻來。


    七夜一聲清嘯,聲動萬裏。


    無影劍舉,一點漆黑光華憑空出現。光華方一閃爍,瞬間擴散,籠罩百裏方圓,立時將華蓮四尊者全給罩了進去。若了空這時看到,必會認出那正是七夜當日將信海禪師吞噬的“絕光地獄”。


    此獄既名絕光,置身於其中自是光華不見。便如此刻的四尊者,被絕光地獄籠罩,雖身發佛光,卻仍睜眼如瞎。不僅如此,諸如五感靈覺,亦消失得幹幹淨淨。這絕無地獄裏,竟是虛無!


    千佛山頂,了如著急地看著半空那團漆黑的光團。光團仿佛自成世界,任了空如何探出靈覺,亦無法得知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忽然間,黑光裏突然現出一道身影,卻是七夜合劍撲至。七夜以無影劍為引,渾身罩著如同煙霞般的黑光,破開了重重雨幕,激撞在金光無崖陣上。


    下一刻,剩餘的護法僧盡皆噴血彈起,又四零八落地摔到地麵。了如胸口一震,隻見無崖陣的金色光壁閃得兩閃,便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爆成漫天的金粉。


    金光陣竟是給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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