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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是藍色的,水是綠色的,風從遠處拂來,吹縐一池春水。***


    陽光懶洋洋地灑向地麵,投在一片綠蔥蔥的樹林上。風吹葉動,樹濤聲聲,讓人觀之愜意。


    有孤峰傲立,峰下小江淌過。白雲飄飄,鳥兒飛飛;江邊紅花朵朵,欣欣向榮。正是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去綠如藍的景象。


    一道透明的魚絲甩出優美的拋物線,直向峰下江中投去。偷在孤峰山腰,有石突出,如同平台。石台上一老翁獨坐,獨鉤江中,好不悠閑。


    老翁頭戴鬥笠,遮住了大半邊臉,看不清容貌。


    但隨著鬥笠被移起,卻不難看到那蒼老的臉容,不是莫言是誰。


    生命隻餘七日。


    對於莫言來說,生命之火正在熄滅,人生已經進入了倒計時。每一天、每一秒都顯得珍貴無比。他反而比平時更享受生活,一壺好酒,一口香肉。人生,不外如是。


    曾經的過往如同流水般在莫言的腦海中淌過,他仔細地回味著,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片斷。


    他想起自己年少之時,出身市井,終日混跡於街市,以小偷小摸為生。不料一日動手,卻被抓了個正著。那是個女,三十許幾的年齡,美豔的臉上,卻寫著滄桑。那看向莫言的雙眼,即使是現在,他仍記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雙充滿故事的眼睛。


    那時候。莫言方知世間有修真一事。


    上一任的補天派主。也就是莫言的師父,姓金,高麗人士。雖不是華夏漢人,卻把補天派的秘典《太上無極》修至最高層次,同時兼學天魔殿《天魔幻策》上的武學,正是當時魔門六道諸人中的最高成就者。


    莫言和她市井偶遇,他的金師讚他有一付清奇的骨格,逐收他為徒。


    當年,莫言隻有十一歲。


    十年歲月彈指而過,到莫言二十一歲時。他已經是魔門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莫言永遠記得那個早晨。


    那是個飄雨的清晨,莫言和平時一樣起早向金師問好。就在那間飄蕩著淡淡幽香的房間裏,金師一付行裝,對莫言說:“我要走了。”


    莫言大驚。逐問:“金師要去哪?”


    “他在哪?我便去哪。”


    那是莫言聽到自己恩師的最後一句話,說完,他的金師便飄然而去。


    莫言永遠記得,那飄飛的雨粉中,金師削瘦的雙肩在那個風雨飄零的世界裏,顯得那麽的嬌弱可憐。()哪怕她已經是當時為數不多的高手,卻讓人不由湧起去保護她的意願。


    當時莫言便想追她而去,什麽補天派,什麽天下第一。在他眼裏,通通不及侍奉在金師的身旁來得重要。


    可就在他踏出第一步的時候。金師回頭,眼光剛好落在他的身上。


    兩者絕無先後之分,巧合得如同一個奇跡。


    莫言渾身劇震,再控製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淚水混合著雨水,流到了嘴間全是苦的。


    那一個眼神,莫言讀懂了金師的意思。


    留下,吾獨行。


    莫言知道他的金師要獨自上路,尋找那一個飄渺的身影。


    之後,世間再無他金師的消息。


    莫言知道,金師這一生隻愛一人。莫言不知他是誰。隻知道金師每當念及,總會在嘴邊輕輕吟道:“自君出之矣,明鏡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已時。”


    每每想起那個男時,金師便會一語不發。一坐便是一天,甚至更久。


    和金師相處的這十年來。莫言知道她並不快樂。她心裏牽掛著那個人,然而,相愛卻不能愛。


    那是金師最大的心結。否則,她早已悟破大道,證悟天途,離開這熙熙攘攘的紅塵。


    甚至有時候,莫言嫉妒那個不知名的男。他雖不在金師的身邊,金師卻無時無刻不心係著他。


    直到很多年後,莫言才知道,金師心掛的那個人,是千年安家的人。


    那時候,莫言剛滿三十,正是而立之年。


    之後,莫言潛修天道,終在不久後攀上了天位境界,成為魔門首席高手。在接下來的時光,莫言一心撲在光大補天派的大業上。當補天派隱隱成為六道之首後,莫言四處打聽金師的消息,最終卻一無所得。


    他不知道自己最尊敬的恩師,最後是已經證道仙去,還是老死在哪個深山老林裏。她是孤獨終老,還是最終找到了那個人雙宿雙棲?


    這一切,莫言皆沒有答案。


    一輩,數十載。以為很長,但卻在腦海裏彈指既過。莫方的眼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滴濁淚,卻又隨風而逝。


    他輕輕問道:“金師,你在哪裏?”


    抬了抬鬥笠,溫暖而不刺眼的陽光照進眼裏。


    突然,莫言笑了。


    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但這一生中,卻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渴望死亡。


    莫言已經無望證破天道,和陸謙一樣。他離破碎虛空亦差了一步,就這一小步,決定他還得再入輪回。


    或許,死後的另外一個世界裏,他還有希望找到自己的金師。那時他希望回到年幼時,再侍奉恩師的身旁。或者,陪她默默尋覓著那個思念之人。


    這時,腳步時打破了莫言的思緒。


    他伸了伸懶腰,回過頭,看到了狄征。


    有一瞬間,狄征以為自己眼花了。那莫言回頭的瞬間,狄征在這個前輩高人眼中看到了無比複雜的情感。


    那是狄征從未在莫言身上看到過的東西,這個補天派的宗主。在狄征眼中一向是睿智的。似乎沒有什麽問題能夠難得到莫言。可就在剛才,狄征看到了莫言凡人的一麵,那個充滿人性化的表情,讓莫言看上去也不過是個普通的老者罷了。


    或許拋開了一此外在的因素,對於這廣闊的天地而言,再出色的人,也是平凡的吧?


    狄征似乎想明白了一些東西,又好像什麽也沒想明白。


    就在這短短的瞬間,他僅餘的傷勢也突然消失,如同一個奇跡。


    莫言看著他。問道:“什麽事?”


    狄征坐下,笑道:“我忘記了。”


    莫言看了他一眼,哈哈笑道:“難得糊塗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區別隻在於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罷了。”


    “那晚輩肯定是屬於假糊塗的一類。”狄征笑著在莫言的身旁坐下,然後看著峰下流淌不息的江水一言不發。


    片刻後。莫言問道:“你想清楚了?”


    狄征淡淡道:“我想了一晚上,除了前輩說的辦法外,已經沒有其它途徑能夠實現我的目標。因此……”


    “我想請前輩授我入魔之法!”狄征正色道。


    莫言看著他,說:“你想清楚了?這個方法很危險。”


    “我知道。”狄征道。


    莫言卻搖了搖頭,緩緩道:“你不知道。”


    “人是光和暗、善與惡的矛盾結合體。”莫言的視線落在那根微微搖晃的魚絲上,思緒回到了那悠久時光的某一天,口吻漸漸和自己的金師相合無間:“因此,才會有了儒家的中庸之道。那此以為中庸者既為平庸的,全是蠢材!”


    狄征知道這位魔門宗師級人物接下來說的話,必定是修真之路上難能可貴的經驗。頓時集中精神,側耳傾聽。


    “中庸者,中平之道也。”莫言淡淡說道:“儒家的中庸,既是在光與暗、善和惡之間找到那秘不言傳的平衡點。隻要找到那個平衡點,便等於找到了修真之路的康莊大道。然而儒家也好,道家佛家也罷,無不講究循序漸進。但卻有追尋速成者,專論極端之力,被正統學家斥之為魔。”


    “我聖門六道,最開始時便是為了追求某種純粹的境界。純粹者。是為極端,因此被正道喻之為魔。他們又豈知,這不過是我們追求真性情罷了。隻是正邪爭論由來已久,不說也罷。”莫言轉頭看向狄征,道:“你隻要明白。所謂入魔者,便是追尋極端的力量。以此來實現短時間內突破境界的目的。人光明同體、善惡矛盾。平時,我們由理性束縛著暗與惡,大多數的人呈現的是光和善的一麵。而入魔,便是徹底發掘自己的暗與惡。拋棄一切成規法禮,一切隻為力量二字!”


    狄征一震,有些把握到莫言話中的意思。


    “前輩的意思,為了追求那極端之力,入魔之後,將會失去自我。失去那光和善的一麵?”


    莫言笑道:“要不你以為入魔是什麽?凡事總要付出代價,要得到什麽,總要失去什麽?所以我才問你,你甘願,或者付得起那個代價嗎?”


    狄征陷入了沉默。


    莫言看了他一眼後,轉過頭再不理會他。就這樣,兩人陷入了沉默,而這一坐,便是一天。


    日升日落,當明月當空,莫言知道自己的生命又少了一天。魚竿早已收起,魚簍裏半條魚都欠奉。莫言釣的隻是心情,卻不是為了釣魚而釣魚。但天下芸芸眾生,無不為利而來,又有幾個人能夠做到無魚而釣?


    回過頭,狄征仍低著頭。卻在莫言轉頭的同時,狄征突然抬起頭來,眼睛裏閃爍著強烈的光芒,莫言知道他已經有了答案。


    “你想好了?”莫言微笑問。


    狄征用力點了點頭,道:“我想了一天,這輩估計第一次這麽用心去考慮一件事情。我已經想得很清楚,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沒有力量,連最基本的幸福都無法追求。與其如此碌碌無為的渡過一身,何不轟轟烈烈地幹一場?所以我決定了,我……要入魔!”


    “很好,知道代價之後仍敢於付出,未嚐不是一種勇氣。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們要得到什麽,總得付出什麽,這也很公平。”莫言道:“那麽我就再告訴你,由道入魔並不是最終極的目標。入魔後再破魔而出,方算大乘。否則,便隻是淪為力量的奴隸,而非力量的主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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