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遠渾濁的眼中神光一閃,語調平和卻又斬釘截鐵地說道:“馬施主不願意說,老衲自然也不會強求,隻是鄙宗可能就不便收留馬施主了。”


    戒嗔聞言吃了一驚,急忙上前道:“方丈師伯,請聽戒嗔一言......”


    誰料慧遠根本不給戒嗔麵子,大袖一揮打斷他道:“戒嗔不必多言,本宗乃是佛門聖地,怎能收留一個來曆不明之人?”


    馬通心中有氣,冷冷地說道:“慧遠大師,在下敬你是一宗之主,可你也未免欺人太甚了吧?修行功法乃是一個人最大的秘密,又豈能隨意告知他人?如果大師執意要做一個食言而肥的小人,我馬通也無話可說!”


    說著馬通轉過身去對身後同樣憤憤不平的眾人說道:“人家不歡迎咱們,咱們這就走吧!”


    淩天佑、憐花和範月奴本就是少年心性,哪裏吃得這樣的醃臢氣?當下便轟然響應,一個個轉身就要下山。


    這時候淩晚晴走上前來,拉著馬通的手輕聲勸慰道:“馬通你想開些,大師不留咱們,自然有大師的道理,天大地大,咱們還愁沒有落腳的地方嗎?”


    馬通卻心中煩惱,低聲對淩晚晴道:“晚晴,你不明白散仙的厲害,若是那冷無心鐵了心要找我的麻煩,我自己倒還好說,咱們這麽一大家子人可怎麽辦?”


    戒嗔夾在中間兩頭為難,當下將心一橫,竟然有些發狠地對慧遠說道:“方丈師伯,咱們出家人不打誑語,當日可是師伯您親口答應戒嗔,說願意收留淩家眾人的,是也不是?”


    慧遠也不否認,直言道:“是!”


    戒嗔一聽這話更加來氣了:“既然如此,為何此刻人都來了,您卻諸般留難,行那出爾反爾之事?”


    戒嗔一語出口,頓時滿場皆驚:誰也想不到平常看上去雲淡風輕、似乎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戒嗔,竟然能夠說出這樣對他們來說是義薄雲天,對慧遠來說卻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話來!


    也隻有憐花和馬通才知道,戒嗔在還是個小沙彌的時候便有過一怒叛出少林寺的“英雄”事跡,這個年輕俊俏的和尚雖然精通佛法,修為高深,卻依然有著一腔熱血,遠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心無掛礙、與世無爭。


    馬通心中雖然感激,卻也不願意戒嗔為了他而跟宗門鬧翻,當下便出言道:“戒嗔大師,你的好意馬通心領了,貴宗也有貴宗的規矩,千萬不要因為我而壞了規矩。”


    誰知戒嗔卻不領情,依舊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師伯,正容說道:“方丈師伯,請您給戒嗔一個交代。”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慧遠一定會勃然大怒而為戒嗔捏了一把汗的時候,慧遠卻非但沒有生氣,反倒微微地笑了起來,語氣平靜地說道:“看來當日師伯為戒嗔師侄你改的這個法號還真是沒有改錯,三毒你已經除了‘貪癡’兩毒,唯獨這個其咎最深的‘嗔’字戒不了。師伯且問你,你何時聽到師伯說不收留淩家眾人了?”


    戒嗔頓時一愣:是啊,師伯好像真得沒說不收留淩家眾人,隻是說不收留馬通一人罷了!


    但是戒嗔轉念一想又覺不對,當下便道:“馬兄乃是淩家的女婿,自然也是淩家中的一員,師伯您不收留馬兄,淩家其餘人又怎會願意留下?”


    慧遠微微一笑道:“你又不是他們,又怎知他們不願意?”


    此時馬通突然福至心靈地說道:“方丈大師說得有理,他們願意!”


    說著,馬通不顧身邊淩晚晴的阻止,上前一步繼續說道:“多謝方丈大師慈悲為懷,願意收留我的家人,馬通在此拜謝了!”


    說著馬通竟然深深一躬,衝著慧遠行了一個真心實意的大禮。


    “大哥!”“通子!”眾人頓時不忿地叫了起來,尤其是淩天佑,更是氣得滿麵通紅,恨聲叫道:“大哥,你不留,我們便不留!”


    攙扶著即將臨盆妻子的呂大海也是怒不可遏地叫道:“通子,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咱們兄弟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你要是不留,我們留下來幹什麽?”


    馬通此時卻頭也不回,決絕地說道:“你們留下,我走,就這麽定了!”


    眾人還要爭辯,卻被淩晚晴給阻止了。


    淩晚晴眼睜睜地看著馬通彎下了他挺直的脊梁,看著他低下了他那即使在山窮水盡之時也未曾低下的頭顱,咬著嘴唇說道:“大家別說了,他這麽做,自有他的道理。”


    眾人這才安靜下來,人群中的範月奴看到自己這位年輕的師傅為了大家而如此委曲求全,不由得也是鼻子一酸,竟然輕聲啜泣了起來。


    慧遠深深地看了衝著自己彎下腰的馬通一眼,一反常態地露出了慈祥的笑意,伸手扶起了馬通,淡淡地說道:“吾等出家人向以慈悲為懷,本不忍心拆散你們一家老小,隻是馬施主你的緣法不在無相禪宗,留在此地隻會害人害己,還望馬施主理解則個。”


    馬通挺直了身子,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多謝指點,馬通明白了。”說著馬通轉向戒嗔說道:“戒嗔大師,你我相識時日雖短,但卻已是肝膽相照,相交莫逆,從今天起,你我便是生死兄弟,我的家人就拜托大師你多多照顧了。”


    戒嗔原本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該怎麽說,最後隻得長歎了一口氣,雙手合什說道:“馬兄放心,一切都交給小僧了。”


    馬通這才轉過身來,走到了淩晚晴的麵前,低聲道:“晚晴,我走了,家裏就交給你照顧了。”


    淩晚晴雙眼微紅地低聲說道:“連我也不帶?”


    馬通心中一痛,卻依然硬起心腸說道:“誰也不帶,我一個人走。”


    之前晚晴被東瀛人綁架的事情,給了馬通一個警示,在沒有力量保護大家之前,說什麽都是空談,自己現在得罪了不少人,冷無心、東瀛人,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自己還是一個人獨自上路的好。


    雖然這個慧遠大師好像並不怎麽待見自己,但是有慧淨活佛和戒嗔在,大家至少在安全方麵還是有保障的。


    淩晚晴強忍著淚水,顫聲說道:“修真修成這生離死別的模樣,咱們不如不修了吧。”


    馬通皺了皺眉頭,沉聲說道:“晚晴,相信我,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等我再回來的時候,我定要讓世間再無人可以勉強我們!”


    淩晚晴的俏臉上綻放出了一個淒婉的笑容,略帶哽咽地說道:“嗯,我相信你,放心走吧,家裏的事情有我。”


    馬通點了點頭,目光在大家一張張同樣不舍的麵容上掃過:母親、淩過海、齊雲、呂大海、淩天佑、憐花......


    終於,他硬起了心腸,絕然地轉身向山下疾奔而去......


    一直以來,他都是渾渾噩噩地活著,哪怕是跨入了修真的門檻之後也是一樣,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麽,到底要做什麽!


    難道隻是為了長生?難道想要長生就一定要斷情絕愛,斬盡塵緣?


    直到轉身離開一刻起,他才徹底想明白了自己今後要做什麽:那就是不但要長生,還要跟自己的親人們一起長生!


    自己一定要屹立在這天地間的巔峰,和自己的家人一起笑看雲起雲落,永遠不再寄人籬下,永遠也沒有人再能勉強他們!


    而在這之前,自己要做的就隻有不斷得變強、變得更強!


    就在馬通辭別眾人下山的那一刻,一直遠遠地悄然尾隨在眾人身後的兩個黑衣人互相點了點頭,其中一個人放出一道劍光,向西飛去,劍光之上帶著一條重要無比的口訊:“啟稟掌教真人,馬通已與無相禪宗的人分開,請掌教真人指示下一步的計劃。”


    馬通對這一切卻懵然無知,他此時正在跟混元大仙商討著下一步的去向,混元大仙的意見是先找一個無人的海外小島隱居,等他幾日之後度劫完畢之後再做打算,而馬通想得則比較長遠:混元大仙度劫本就凶險無比,若是關鍵時刻那冷無心找上門來,豈非反倒害了混元大仙?


    想來想去,馬通終於想起了一個人,那就是那位看上去古道熱腸,跟冷無心很是不合的兩劫散仙極樂散人!


    雖然也是寄人籬下,但是為了混元大仙著想,說不得也要走這一遭了,等混元大仙成功度劫,飛升天界之後,自己再另作打算就是。


    混元大仙寄居於馬通的識海之中,自然輕易地便感應到了馬通的想法,當下也表示了讚同,隻是在最後問了一句:“你確定那個極樂散人可靠嗎?俗話說知人知麵不知心,修真界中更是如此,你小子可別再重蹈無相禪宗的覆轍!”


    馬通聞言默然,是啊,自己雖跟極樂散人一見投緣,但也隻是一麵之緣,若是對方跟慧遠一樣出爾反爾,自己又有什麽辦法?


    想來想去,馬通最終還是下了決定:不管了,先去青城山走上一遭,就算極樂散人不願收留自己,自己再另謀出路也是不晚!


    這麽想著,馬通便尋了個無人的山洞,取出那柄得自秦始皇陵的泰阿寶劍,以三昧真火重新淬煉了一番,這才架起泰阿寶劍,化為一道玄色的劍光向著青城山的方向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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