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不被看好的婚事,尤其涉及政權,有很多因素。


    但是一旦這段本不該被看好的婚事,突然被看好了,其中深意不敢細琢磨。


    明理的人都知道,這場婚約再繼續下去,恐怕會有內傷,可是,婚約並非一兩天就定下的,這麽多年都過去了,如今再說不行,若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對誰都不能交代。


    貴妃看著國公爺,又看向宋溓,剛想開口說什麽,就聽到他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任何事情都得講究一個理字,若無師處之名,就不能貿然出手,我倒覺得順其自然,隻有走進了這個圍城,才能知道城內關著的是何方神仙。”


    這話一出,連國公爺看他的眼神都深暗了幾分。


    貴妃更是沉默,隨之而來的是對這個後輩的欣賞。


    就在深宮中,看慣了權謀,也看透了人心,遇到對自身不利的事情,從沒有迎難而上的想法,明哲保身才是存活的道理。


    很顯然宋溓不一樣,所求也不一般,他選擇直擊困難,勇往直前,這一點就已經遠遠超出他們這些人了。


    眼神裏便帶了幾分欣賞,說:“你選的這條路,富貴險中求……很冒險,卻也是翻身的最佳道路,但是肅之,若是你選擇的這條路,會賠上全族的榮耀,你還要繼續走下去嗎?”


    宋溓沉默一息,看著父母,又環顧四周,看著自己的弟弟妹妹,歎了口氣,說道:“孟子雲,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


    他話語的聲音不大,可卻振聾發聵。


    他們這般的身世,享受了榮華富貴,在金銀窩裏看不見世間疾苦,又有幾人能真正的居安思危?又有幾人真正的有奉獻精神?


    有人隻看眼下一二步,未曾思索未來百年間是否安順,而往往一眼望穿百年的人,便是這個時代的先驅者。


    多的是人走著先人踏穩的腳印,不願去探索新的道路,即便曾走出來的道路,已經千瘡百孔,世人寧願修修補補,都不願在開拓。


    “我知道很難,但我也知道,我在做一件正確的事情。”


    這已經不僅僅是一場婚事了。


    青夏聽著這些話,腦子裏不斷嗡鳴著,她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看向這個朝夕相處的男人,眼裏便有了變化。


    別人讀書,或是為求官職,或是為求榮耀,可他卻是真正的想為人做事。


    這份精神,令人欽佩。


    ……


    念及近些日子國母有殤,原本準備的煙花宴也撤銷了。


    貴妃是在下午太陽落山之前回宮的。


    一行人送到門口,回來的路上各自回院,隻是這中間出現了個小插曲,人一多難免混亂,青夏本是隱於人群,可卻在路過水池旁時,一個失重,人就往池中栽。


    這一時間,宋溓離得遠,離她近的就隻有琉鈺,恍惚間似乎看見了撤回去的一道身影,還沒來得及看清是誰拌的青夏,手已經快於腦子去拉她,隻是這個路段鵝卵石多有些偏滑,沒將人拉回來,反而被重力帶了下去。


    一陣驚呼聲中,兩個身影雙雙落入水池。


    看清這一幕,宋溓幾乎是飛奔過去,點水之間將人撈了出來。


    青夏嗆了好幾口水,刺骨的冰冷裹著她的全身,落在地上的時候腹間一陣尖銳的疼痛,她痛苦的閉上了眼。


    宋溓將她擋著,沒人能看到她的醜態,自然也沒有人發現她的腰下蔓延出來的猩紅。


    琉鈺嗆的直咳,她被丟在一邊,抹幹淨臉上的水後,剛看向青夏,就聽到有人呀了一聲。


    眾人皆看向她們,人群中有人驚呼:“怎麽流血了?”


    宋溓腦子一片空白,看著她身下的紅色,腿都軟了一下,而這情況,陳夫人與妍王妃,還有在場生育過的婦人一看就明了了。


    陳夫人臉色一沉,自家醜態偏偏叫王妃母女看見了,她道:“還愣著做什麽?快去請大夫,將人送回屋裏去。”


    說罷,陳夫人則帶著臉色不大好看的王妃母女先行回去了。


    宋儀見狀,哭喪著臉看向身邊的二哥,宋潔拍了拍她,見大哥臉色已經黑如鍋底,也不再拖遝,快步出去牽了馬去找大夫。


    一陣疼痛過後,再加上陡然嗆水,青夏隻覺頭昏腦脹,空白之中便陷入了昏迷。


    她感覺得到自己被人抱了起來,急急的快跑,心裏猶不自知,還在想:怎麽這次來月事?這般凶猛這般疼呢?


    目睹了一切的李娘子早已經傻了。


    這姑娘尚為孩童就在她身邊呆著,這四年過去,看著她長大教她一些道理,幾乎是當女兒一般疼著,可如今眼睜睜看著她這般……心裏又疼又氣。


    疼的是她恐怕自己都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氣的是她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子。


    如今大庭廣眾之下,還是當著王妃母女的麵發生了這種事情,還不知道要如何交代呢!畢竟再得臉,她也隻是個通房,不,她連通房都不是。


    ……


    青夏感覺自己隻是睡了一覺就醒過來了,醒來的時候身上已經幹爽,連頭發都被包的嚴嚴實實,她卻動彈不得,渾身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般,小腹一陣作痛,一時痛,一時好,擾的人不得安寧。


    房間裏是苦藥的味道,一睜眼便看到了坐在床邊滿臉黑沉的宋溓。


    動了動嘴皮,才發覺自己的喉嚨沙啞的不成樣子。


    “爺……”


    她叫了一聲,像是把宋溓的魂魄叫了回來,目光對視上的那一刻,他的眼瞬間紅了,裏頭強忍著的情緒叫青夏覺得不那麽妙。


    “青娘……”他握住青夏的手,艱難的叫著她。


    看他這副樣子,青夏心裏的不妙之感越發濃烈,但依舊保持著笑容,平靜的問他。


    “剛才失神落了水,叫大爺擔心了,我……沒什麽事吧?”


    宋溓看著她,眼神晦澀,麵容沉重,在她漸漸消失的笑容裏,他說:“怪我不好,沒有及時察覺到你的不對。”


    “青娘,咱們的孩子,保不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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