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皚找到父親時,看著他蓋著錦被,容顏安詳,一旁的老大夫收了銀針,沉著片刻說:“縣令大人為旬陽操勞半生,如今傷病齊發,隻怕這兩日難熬了。”


    郭皚一拱手,少年的腰彎了下去:“我父親的病一直都是大夫您看的,您最是清楚他的身體是什麽情況,這一次,還請您一定要幫幫他。”


    老大夫隻是歎了一聲,眼裏滿是無奈:“縣令大人以前受的都是內傷,藥石尚可醫治,如今這次是受了外傷,公子,實在不是我不願救治,而是他這次傷的太嚴重了,便是鐵打的身子,也經不住一再的受傷。”


    郭皚的眼神一瞬僵住,手垂在身側,聽老大夫說:“如今我隻能再給他下一劑猛藥,隻是猛藥喝下去有割喉穿腸之痛,縣令大人如今的情況未必能扛得住,溫和的治療已經不起作用了,這是唯一能試的辦法,我不好自作主張,這件事還是要由夫人和公子還有府中的小姐一同做決定,否則若是出了什麽意外……”


    郭皚攥緊了拳頭,深深的吸了口氣,聲音都變了形:“您稍等,我去去就來。”


    說罷大步流星的離開了此間剛要踏出院門的時候,便見自己的母親,還有郭茹顏一左一右的往這邊趕來,腳步頓住,他站在門口等候,等到三人聚攏,他才道:“大夫說父親的情況很是不好,如今隻有下猛藥才能搏一搏結果,隻是這猛藥也有風險,需要我們來拿決定。”


    郭夫人腳一軟,險些滑倒在地,被身邊丫鬟攙扶著,目光無神的看著那門口,郭茹顏也紅著眼,聲音低啞:“這種事情我也不懂,大夫治傷救人,他若說隻有這個辦法,我想……”話未說完,抬眼看著身邊的郭夫人,道:“我想這件事情還是要夫人來做決定。”


    郭夫人聽到她的話,想瞪她一眼,可此刻全部的心神全寄於裏頭病榻上的人,無暇顧及其他,隻覺心亂如麻,難以呼吸。


    郭皚垂下眼眸,看著母親這般也心痛。


    “母親是父親的妻子,理應是您做決定,情況已經如此嚴峻,不管結果如何,母親都要放寬心才是。”


    郭夫人眼前一黑,踉蹌著往裏頭走去,站在門口遙遙相望,看著那一動不動仿佛沒了氣息的人許久,直到老大夫過來,將情況又說了一遍:“縣令大人之前的內傷雖已治愈,卻非痊愈,如今的外傷來勢洶洶已經傷及肺腑,過去的傷痛本就叫大人的身體薄弱,經此一遭更是重力一擊,我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若是熬呢,熬過去,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治療……”


    “夫人,若是熬隻會叫大人帶著一身的痛離去,這一熬或許是半個月,或許會更久。”


    有些話當著傷者家人的麵無法說的很明確直白,尤其傷者還不是普通的人,如今擺在他們麵前的路隻有兩條,要麽看著郭縣令一點一點的熬,數著日子熬死過去,要麽就下一劑猛藥,若是能抵擋住藥性的猛烈,或許還能撿回來一口氣,可若是抵擋不住,無非是讓他少受一些罪痛快的離開。


    看著郭縣令身上的傷,他不敢問,連一個字都不敢多說,隻怕觸及了什麽秘密將自己搭進去,他也害怕這會是自己最後一次出診,郭家不會放他輕易離開。


    老大夫的弦外之音在場的人都聽懂了,可卻沒有人能拍案決定,這好像並非是一個公平的選項,可是就這麽拖著也不是辦法。


    郭皚上前一步,正要說話,郭夫人眼疾手快將他拉住,眼淚掉下來的時候,話已出口:“我來選,結果我來背,你不要插手,不管任何結果都不會怪在你身上。”說罷,轉身對老大夫道:“按你說的辦,他已經這個樣子了,別無他法,若是可以,還能留下命來,若是不行……怨不到旁人。”


    老大夫點了點頭,快速將早就寫好的藥方給了藥童,那藥童腳步很快,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約莫過了三盞茶的時間,藥童回來了,在旁邊專門辟出來熬水藥的屋子專心熬起今日的藥來。


    等到一碗黑稠的水藥端過來的時候,刺鼻的味道瞬間充斥了整間屋子,就在他剛才在熬藥的時候,這股味道就已經飄了過來,如今更甚。


    老大夫示意他過去喂藥,隨後對在場的夫人少爺和小姐說道:“縣令大人如今已經不能自發的喝藥了,我這藥童跟了我好多年,自有一套為人喝藥的法子,隻是粗魯失禮些,還請各位不要見怪。”


    這個時候,他們這些人即便有身份地位,也無法在此事上去與治病救人的大夫駁論,自是百個千個任由他去。


    “您行醫用藥幾十年,一切看您安排。”


    如此沒了顧忌,那藥童便過去,待水藥能下喉不至於燙傷,但也會叫人燙的難受的程度時,他在縣令上半身下墊了很厚的靠枕,使得起抬起身來,隨後一手拿著藥碗,一手捏著縣令大人的下巴,一捏一張,一口水藥灌了進去,隨即手快的一合,都能聽到牙齒碰撞的聲音,那水藥過喉時,原本沒什麽生氣的人,緊緊地蹙起了眉頭,下意識的要抵抗這割喉般的水藥。


    這一手法卻是叫在場的人一驚,這般的粗魯對待從前從未有過,可不得不說,粗魯卻有效果,那水藥順利的下了肚。


    如法炮製,幾次過後,等水藥灌完,藥童鬆開他下巴的時候,下巴處竟有點發青,藥童一臉無措,小心的看了眼郭家人,可他們沒空如計較這件事,因為比起他因喝藥時被迫捏傷的下巴,此刻他喝下藥以後,痛苦的神色,攥緊的拳頭,以及渾身忍不住的顫抖,才更叫人揪心。


    豆大的汗珠瞬間布滿整張臉,喉間發出嗚咽的聲音,是極致的痛苦,而他卻醒不過來,連喊都喊不出來。


    “大夫,藥喝了,他為何還沒醒來?”


    老大夫剛想說話,隻見床上的人突然彈了一下,身子全然直了起來,下一刻轟然倒下。


    “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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