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宋溓穿的十分休閑,墨藍色的衣衫,緊致的袖口,那袖口處依舊是繡著他喜愛的竹子。


    眉目轉動間,微微抬眸,淡漠的看向自己時,叫陳婧嫻心跳漏了一拍。


    陳婧嫻微咽,不大好意思直視他的目光,微微躲開了些,說道:“姑母叫我來看看表哥,順便給表哥送些湯食過來補補身子。”


    宋溓看了那桌上的食盒眼,微微頷首,道:“麻煩你跑一趟了。”


    “不!不麻煩,能為表哥做點事我覺得很好。”話畢,陳婧嫻臉紅了紅,咬住下唇等著他的回話。


    宋溓微頓,看了她一眼,道:“你有這些心思,多放在你姑母身上,她是真疼愛你。”


    長輩那些齟齬不應連累她,但是他也無法親近起來。


    陳婧嫻愣了一下,呆默的看著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表哥說的是,姑母待我極好,我亦因回報,隻是表哥……”


    你這麽不喜我嗎?


    她不傻,不難聽出他話外音,更不難看出,他對自己的到來並不歡迎。


    “即便是親戚,表哥似乎待我也如生人。”


    她終是將話說了出來,本是該沉住氣的,可就在方才她有些怕了。


    怕自己一步晚步步晚,本就因身份失了能正大光明陪在他身側的理由,如今又叫那青夏巧占先機,而她,因為身份,因為要陳家體麵,遲遲不敢與他道明情愫。


    已經錯失了太多機會,她害怕再不開口,表哥的身邊就當真沒有她的位置了。


    宋溓:“我向來如此,對誰都如此。”


    陳婧嫻抿緊了唇,抬眸看向他,聲音極澀的問了句:“是嗎?若是此刻站在表哥麵前的是那靈揚郡主,表哥也如是說嗎?”


    宋溓蹙眉,還未請客離去,又聽得她一句:“若是那個叫青夏的姑娘,表哥待她也會如此嗎?”


    這下,宋溓徹底冷了臉,連表麵的功夫都不願再作。


    “你越矩了,這是我的私事,你不該過問。”


    忍了又忍,終究是沒有那麽厚的臉皮能將他這一句重話放過去,陳婧嫻瞬間紅了眼,帶著一些不甘心去說:“我不信表哥當真看不出我對你的情誼。”


    “幼年的時候表哥去我家,那時我滿心滿眼都是表哥,你還記得你曾用過的手絹,那上麵是我一針一線做出來的花樣。”


    宋溓眼神冷淡的可怕,並不為她的告白所動。


    “抱歉,我不記得了,你若耿耿於懷,我便送一些布料予你,當做補償吧。”


    一句話當真是厲害的緊,噎得她半晌無言。


    “表哥覺得我是缺那一批布料麽?”


    “婧嫻,你今日話有些多了,你不該與我說這些,以你我兩家的關係,我也不願再說旁話叫你難過,到此為止,你回去吧。”


    陳婧嫻站了起來,手藏在袖中微微發抖,她自穩著矜持,不願泄竊半分。


    “表哥,我等了這麽多年,不會輕易放棄的,正是因為以你我兩家的關係你才更要明白,這世上沒有人會比我更真心待你。”


    說罷,她深深的看了眼他,轉身離去,挺直的脊背藏著倔強,而那轉身時蓄滿淚水的眼眶終究是沒叫他看到。


    ……


    喆友小心的看了眼主子,見他神色不悲不喜,一時吃不準他此刻是何心情,他去將那食盒提過來,輕聲問了句:“許是老夫人的私廚做的,奴才給您盛些吧。”


    “放那吧,一會兒青夏來了讓她用。”


    喆友微頓,將其放置一旁。


    而這時,他聽到少爺說:“你說這些人,是否可笑,他們好似隻記得自己做過的好事,卻都忘了初衷。”


    那些年對他的好,有幾分真心又有幾分利用,怕是連他們自己都記不清了吧。


    陳氏一族自舅舅這一代就落寞了下來,文不成武不就,又不聽教,偌大的基業險些被他敗了個幹淨。


    若非是他母親嫁的宋國公府,好歹保全了陳氏,如今是個什麽樣,怕是京中查無此族了吧……


    母親毫無保留的幫持,不分內外的守候,確實為陳家解決了許多難事,可是,卻叫她自己的處境差到如此地步。


    他那舅舅,十足的禍害,禍害了外祖,也禍害了母親。


    外祖走了,再無人能管他,而母親又是個耳根子軟的,為了親族可以不顧一切去相助,這些年他們做了什麽,母親又不得以做了什麽,他都是看在眼裏的。


    當初父親不讓母親和外親來往,年幼時他還不解其意,如今大了,再去回想許多事情才知,很多時候,怪不得父親。


    夫妻之間的情分,在母親一次又一次不分輕重的襄助之後變得薄弱。


    所以再後來,父親的身邊出現了另外一個女人,那般體貼溫柔好事照顧,勾走了他,竟叫母親連一聲委屈都不敢說。


    那時的以淚洗麵,心如死灰,經年之後,不知她可還記得?


    她悔嗎?


    或許是有,可她已經很難改了。


    否則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讓陳婧嫻來。


    聽得大少爺自話,喆友低下頭不敢言語,宋溓便看著他,直道:“你是自小就在我身邊伺候的,我問你話,你且說實話。”


    “奴才必不敢隱瞞。”


    “陳家待我如何?”


    喆友沉默片刻,目光沒有絲毫閃爍,言辭也無半分含糊。


    “若論感情,自然極好,若論其他,奴才低賤之語,恐汙爺的耳。”


    宋溓嗬嗬一笑,又問:“他們待母親又如何?”


    喆友跪了下來,聲音也跟著低了下來:“要用人時自然親熱,若是奴才能抱到一棵搖錢樹、遮陰傘,也是不願放手的。”


    宋溓又笑了,這次笑的聲大,未有藏掖,可那雙眼卻寒冷如冰,不忍直視。


    “所謂親人……連你都看得出他們待我並非真心,待母親也是利用居多,母親那般聰明,怎會看不懂呢。”


    喆友:“越是陷在其中,越是看不清局麵,老夫人是聰慧,可也心善,怎會去疑自己的至親別有用心呢。”


    宋溓冷冷一嗬,再無言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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