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9


    南梔鼻子酸酸的,想說,你好不容易才進城一趟,好不容易才同小孫子,兒媳婦在一起,如果沒有我的介入,你們一家人也應該十分開心。


    又何必為了我這麽一個人,何必為了我這麽一個外人……


    可那道門已經在麵前關上了,智能門鎖上的光熄滅。


    張春娥過去拉她的手:“我們走吧!”


    “真的,不再打聲招呼嗎?”


    她伸手點了點門板問道。


    “不了。”張春娥盯著門板看了一眼,拉著她進了電梯。


    外麵,大雪紛飛,這一場雪好似停不下來了。


    白茫茫的大地為這死寂的夜添了一抹亮色,即便是不開手電筒也能看清楚前方的路。


    “囡囡,你有沒有想好要去哪裏啊?”


    南梔搖頭,她怎麽會知道,身上還有一些錢,可以先租一間房子,等安頓好之後,再去找一份工作。


    隻是,工作?


    她盯向自己的肚子,又看一眼自己的腿,低下頭,她沉默了。


    “我有一個娘家的親戚,開了家漁場,那裏外人進不去,等天一亮,我就帶著你過去。”


    南梔伸手抱住張春娥:“謝謝你啊,你為什麽?”


    為什麽對我這麽的好,寧願得罪自己最該親近的人也要對我這麽的好?


    你本該同家人在一起,享受著天倫之樂,卻為了我,這樣冷的天,值得嗎?


    那顆小腦袋埋在張嬸的懷裏,不斷的搖晃。


    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啊!


    南梔,你憑什麽?


    憑什麽要這個老人家,一次,兩次,三次,為了你?


    差一點,她就要脫口而出,喊這個被自己抱著的人一聲“媽媽”了。


    但,終究沒喊得出口。


    南梔,你還要這個老人陪著你吃多少的苦,遭多少的罪?


    你要她同你一樣,居無定所,如蜉蝣一般漫遊於天地間,卻沒有一個可以躲避的巢穴。


    祁時宴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追來,你要她變得同你一樣,也承受那樣的無妄之災嗎?


    不,南梔,你不能。


    她有兒子,有媳婦,有孫子,有家人,你有什麽?


    你又能給她什麽?


    一把,推開那人,從那一個懷抱裏出來。


    “走,走,回去,回去,我一個瘸了腿的孕婦,還要我分出精力來照顧你這個老太婆?”


    她高聲厲喝:“回去,回去,那裏才是你的家,你的孫子和媳婦都在那裏麵,那裏才是你該去的地方。”


    便就朝前,一腳下去,鞋子就陷在了雪裏,她用力的拽起,又朝前:“別跟著我,我都已經那麽難了,你行行好,別跟著我,我實在沒辦法,再帶一個拖油瓶了。”


    南梔說著狠話,每說一個字,心就更疼了幾分,這種疼也逐漸的轉移到了這一條腿上,她拖著緩慢的步伐,身後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囡囡,你就讓我跟著你吧!”


    身後張春娥的聲音傳來:“人老了,不中用了,那裏也不是我的家了,你應該也聽到她說什麽了吧!”


    這裏的“她”指的自然是張春娥的兒媳婦。


    “她說我不是任強的親媽,說我在她的麵前擺架子,還說她叫我一聲媽是她對我的尊敬,囡囡,你聽一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是,我不是任強的媽媽,可我也養了他二十多年,才幾個月大我就在街上撿了他,當時所有人都跟我說他活不了了,叫我別管了,可我就偏偏不信,她真的以為,養大一個孩子那麽容易啊!”


    越說,張春娥越覺心寒:“這裏才不是我的家,我也不去受那氣,囡囡,就讓我跟著你吧,囡囡去哪裏我就去哪裏,等孩子生出來,也總得有個人在身邊照顧著是不是?”


    南梔沒有回頭,腳步一深一淺朝前。


    這一條腿比不得常人,更何況還是踩在雪地裏。


    張春娥幾步便跟了過去,將人給攔下來:“囡囡……”


    南梔睜眼,終究心軟,她舍不得同麵前這位老人再說任何的一句重話,一句都再說不出口。


    張春娥突然蹲下身,同南梔說道:“囡囡,你會堆雪人嗎,嬸子給你堆一個,如果到第二天早上,這個雪人要是化了,我就回去,如果沒化,那就是老天要我跟著你。”


    那一雙灰蒙蒙的老眼,可憐巴巴:“行不行嘛,囡囡?”


    手裏的拐杖丟掉,便就蹲下:“張嬸,我跟你一起堆。”


    張春娥“哎”了一聲,兩個人在雪地裏,手裏捧著厚厚的雪,奇了怪了,竟一點兒都不覺得冷,堆完了雪人,又在雪地裏打起了雪仗,還又一起錄製了一段短視頻,當然了,視頻上兩個人的臉都被打了馬賽克。


    “走吧!”


    她將張春娥從雪地裏給拉起來,玩兒了那麽一陣,身上竟暖和起來了。


    兩道身影在雪地裏相互攙扶,慢慢悠悠的,月光的照耀之下,雪地上兩道長長的影子,最後一起消失。


    第二日一早,這兩道身影又一起從小旅館內出來,去樓下的小麵館中各自吃了碗麵。


    又接著打了輛車,去往公交車站。


    兩個小時的車程,總算是到了張春娥口中的那一個親戚家的漁場。


    雪變得小了,可又飄起了毛毛雨。


    張春娥在打電話,很快的就有人過來接待,是個看上去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


    “老嬸子,這麽多年了,沒想到還能見到您!”


    人雖老實,卻十分健談。


    張春娥拉過南梔,同來人介紹說道:“我認的幹閨女,叫…叫囡囡。”


    一句“幹閨女”南梔眼淚差一點兒湧出。


    忽然的,又用手肘碰了碰南梔:“這孩子,發什麽愣啊,囡囡啊,這是我娘家的弟弟,按輩分,你該喊一聲舅舅。”


    “不了,”來人掃了對麵女孩一眼,說道:“叫我李叔就行了。”


    “李叔好!”


    南梔甜甜的叫了聲。


    一路上張春娥同李叔侃侃而談,說的是老家的方言,她也聽不太懂。


    很快的,兩人被李叔帶到了住的地方,條件是簡陋一些,但好好的收拾收拾也還是不錯的。


    “李叔,我有一件事想要問一問你。”


    飯後。


    張春娥估計是趕路累著了,自己先睡下了。


    正好是在中午的午休時間,南梔便四處走一走,看到李叔在甲板上坐著抽煙。


    “囡囡是吧,你的事情我都聽嫂子跟我說了,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他的視線落在女人的肚子上:“預產期還有多久?”


    “兩個半月。”


    南梔一雙眸子看著對麵的人,剛要說話,卻聽李叔道:“我這兒沒有你能幹的活兒,我讓你在這兒住完全是看在嫂子的麵子上。


    那畢竟是我娘家的嫂子,我小時候她還帶過我幾年,這一份恩情,我得記。”


    “而且你還是個孕婦,腿還……”


    南梔低下頭,有些懵,心裏頭的想法就這麽被人給看穿了。


    說到這裏李叔停頓了一下,覺得就這麽直接的說出來有些傷人自尊,畢竟還是一個女孩子。


    最後說道:“你啊就別瞎打聽了,就好好住下來,你是我嫂子認的幹閨女,又還懷著孕,我不會不管你的。”


    麵前的女人從頭至尾沒反駁過一句,不管那男人說什麽她都認真聽著。


    到最後,那男人不得不說一些狠話來將人給攆回去:“行了,你回去吧,好好躺著就行,沒事別出來亂晃。


    我這兒是真的沒有適合你幹的活兒,你別為難人好嗎,要真的出了什麽事兒,我負不起這個責啊?”


    “我不需要人給我負責。”


    男人轉過身,那女孩兒一字一句同他道:“我需要錢,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我不想將來我的孩子恨我,說我是一個沒用的媽媽,別人能給自己孩子的,我也一定要給他。”


    “就算我是一棵無根的樹,也要紮根進泥土裏,這樣我的孩子靠著我,他才不會摔倒,李叔,不是有句話叫做人定勝天嗎,我相信我現在的困境隻是暫時的。”


    忽而間,手朝著前方一指:“李叔你看哪兒?”


    站得有些累了,她一隻手按在甲板的木欄杆上:


    “從這兒看過去,那裏好似很遠,中間又隔了一條長長的水域,好似永遠都到不了,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就像我現在一樣,前方的路漫無邊際,仿佛看不到盡頭,難道就要因為看不到頭我就不去走了嗎?


    我都還沒走又怎麽知道我不能走過去,非要等到將來的某一天去遺憾?


    明明有一條路就在我的眼前,而我卻並沒有踏上這一條路。”


    總比那個時候再來後悔要強吧!


    麵前的人眉頭緊鎖,似乎是在沉思她的話。


    目光審視著麵前的女孩,幾分煩躁,又幾分欣賞。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還整天都在情啊愛啊的,很少有這麽年輕的女孩子能說出來這樣的一番話來。


    都說經曆是一個人最好的老師,他不知道這個女孩經曆過了什麽,但身上那一份豁達,哪怕是他這個人到中年的人,身上也未必有。


    經曆了諸多磨難,那一雙眼還能那般明媚,沒有被塵世的黑給沾染,更是難得。


    “算了!”


    手上的煙鬥擱下,唇瓣咧開一絲的縫隙:“我說不過你。”


    搖搖頭:“你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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