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小節·午夜·第二部分。
視角：鄭誌飛。 時間：十二月二十日，第一百二十天。
地點：聯高二中校區。
苦人生無奈，作偈語曰：
憶秦娥，生逢離亂苦戰多。苦戰多，且判風月，多作人禍。
天亦無情星辰落，心似有端無奈何。無奈何，舊友已逝，癡情殘破。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一境也。”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二境也。”
“‘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
情癡的世界總是這麽無趣而無聊，但是自己卻總是樂在其中。因為對方的一個微笑而高興一整天，甚至能一路幻想到白頭偕老的畫麵；也會因為對方一次沒有回複而一直難受，不知道到底是繼續找還是就此放棄。
但是，這個世界不能沒有情癡，因為這就是生態平衡所要求的。因這許許多多的情癡們，生出許許多多的故事來，這便是他們存在的最大價值。即便失敗了，即便是最終敲鑼散場，死在台上了，也要不懈地追尋下去……
附，端木樹人所作：
苦相思
從愛情伊始
這就是一場相思
愛的人誰也不是
被愛的，卻是情癡
可她的癡
終究對你無視
.
苦相思，本是
悲劇的腔
鬧劇的巷
慘劇的場
悲，你的夢滿是創傷
鬧，鬧出那遍體鱗傷
慘，終究敲鑼散場——
你還是死在了台上
.
你被撒在河裏
痛苦成了你永遠的回憶
銼刀一下下襲擊著你——
你終究還是被愛情拋棄
——題頭語。
很久很久沒有再見到你了，思源，不知道你現在究竟是什麽樣子。
也很久很久沒有見到你了，小柒，希望你現在一切安好。
小安前幾天過來找過我一次，跟我說了很多話，也交到了不少事情。雖然她看起來並不急著走，但是我卻沒有心思和她多說些什麽——你知道的，在年末的時候，人總是會回想起來一些自己這一年之內經曆的事情。或是開心或是不悅，總之就是會回想起來。
而我，回想得最多最多的莫過於在霍茲島上麵被困住的那好幾個月，還有就是，曾經我最好的朋友，已經被它們做成了人偶的思源……
我知道，額我現在想見他肯定是在做夢。即便是真的見到他，那也是一種危險的事情。他現在並不是人類，早就已經變成滿眼殺戮的戰爭兵器了。曾經的人們常常歎惋人死而不能複生，但是現在看來，能夠複生或許還不如讓死去的人就此永遠離去呢。複生給我們帶來的其實並不是快樂，它更多的其實是更加痛苦的折磨和更加令人難過的失落——失去一次尚且還能接受，如果以這種方式重生並且終歸還是要再度失去，那麽對於任何人來說，都還不如直接一死了之來得痛快一些。
已經失去了，就不要再讓人失去一次。
思來想去，那天小安和我說過什麽，大約是都不太記得了。隻不過，她說的那一句“請帶著逝者對於生的希望，繼續勇敢而堅強地活下去”，確實給了我不少動力。
什麽動力呢？大約就是今天努力活下去的動力吧。
小安那天來找我，輕輕地牽著我的手一起在這座校園裏走來走去。她的手是那麽溫暖，又是那麽柔軟，總覺得像是一雙能夠治愈一切的手。
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牽著我的手，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會這樣牽著白哥和小柒的手。但是我很享受她牽著我的手的感覺，我在心裏一直想著，要是真的有一天，她牽著我的手是因為我們兩個從此走在了一起，那該是多麽好呢。
小安的手並不是很大，但是很柔軟，即便是很纖細的手，捏起來還是軟軟的。
我早就已經不記得她為什麽要牽著我的手了，好像是因為想要和我談談心，所以說起來，她可能也是看我心不在焉，有些擔心我——讓她多費心了。
我現在又開始自責起來，因為這不是平常，這已經是臨近最終戰的時間，我這麽悶悶不樂，心不在焉的樣子肯定會讓她擔心的……算了，既然這樣會讓她很難過，那我就還是打個電話給她吧。
“喂？是誌飛呀，有什麽事嗎？我看看能不能幫你解決一下。”
“哈哈，倒也沒什麽，關心你一下——你那天和我說的話，我好好思考了一下，你放心好了，我後麵一定不會再這麽心不在焉的，你也不要太擔心啦。”
“啊，那個……”她從電話那頭傳過來的聲音竟然是有些語塞的感覺，聽起來好像是有些羞澀。我也不清楚她這是怎麽了，但是還是笑著問她：“你怎麽了呀？”
“唔，那倒是沒什麽，隻不過一直有些擔心你——你那天都聽到了什麽呀？”
“我？……”我想了想，她這個樣子肯定還是擔心我，於是說：“啊，其實大部分都聽見了，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一定會在今晚的戰鬥中活下來的。”
“啊……啊，那……那就好吧……你一定要好好地，好嗎？”
“好啊，不過……你今天這是怎麽啦？怎麽這樣子怪怪的？”
“沒……沒什麽，沒什麽……我前兩天研究得太晚了，現在有些恍恍惚惚的，你確定你都聽見了嗎？”
今天她的樣子好奇怪啊，平時應該不會這麽亂陣腳的，我也有些慌了，於是說：“啊，其實……其實那個也不是都聽見了，但是大部分應該還是都記得。”
那邊傳來長舒一口氣的聲音，說：“你一定要好好地，今天晚上我會開車來接你的，放心好了。”
接我？有這種好事？
“哎呀，那你估計得趕趕時間咯，半個小時開過來有些夠嗆。”
“哈哈，這件事還是請你放心，我有一件秘密武器還沒用上，先給你賣個關子好了。”
“那我也就不多過問，就是想讓你放放心，你不擔心就好。”
“嗯嗯，我現在對你很放心，也謝謝你的關心，這樣的話……好吧，真的很感謝你在這個時候還想著關心我，我也會努力的。”
掛斷電話之後，我依舊感覺很奇怪，她那天究竟和我說了什麽事情呢？
管她呢，我做好自己眼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要不然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於是自己繼續獨自漫步在這片森林裏麵，覺得自己的情緒逐漸又開始悲傷起來——又開始要思索曾經自己的那些朋友們嗎？
“鄭同學？”
“嗯？”我聽見背後有人叫我，一般情況下，這麽稱呼我的人肯定又是那些一直以來看護著我的學長學姐們。我回頭看過去，果然是其中一個。
“學姐這是又有事？”
“嗯，今天有些事情需要和你談談，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和你交代一下，你跟我來。”
我跟在她身後，一路到了他們一直拿來開會的地方。這裏之前還用來約談過不少大人物，有文峰，也有李瑞。他們當初似乎是遊離於校園鬥爭之外的一批人，並且兩方勢力還都不太敢招惹他們，對待他們從來都是畢恭畢敬的。
我坐在這張長桌子的陽麵邊上，一部分經常和我打交道的人背對著落地窗戶裏麵撒下來的陽光，看來是早就恭候多時。
我繼續往桌子右側他們經常有一兩個人在那裏坐著記錄的地方看去，果然看見兩個記錄員還在那裏。我知道今天叫我來肯定有事要問事情，所以說提前就開始回憶起來自己之前在那座小島上麵還能回憶起來的事情。
但是，他們一上來並沒有問我那些事情，而是問了我一件令我感到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知道，為什麽我們要一開始騎牆，後來開始支持李瑞他們嗎？”
“這我不太知道，這是你們的隱私，也是你們的決策，我怎麽會知道呢？”
“好吧，今天就給你解釋解釋。”其中一個我覺得應該是一個小領導的人說道，“一開始我們就隻打算跟著王校長走一步看一步，但是很快我們就從李瑞和閆冥身上看到了一些我們十分不希望看到的東西。具體是什麽，我不好跟你透露，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這件事情是和光明會還有那次被所有人遺忘的戰爭有極大聯係的事情——我們說回正題，在這兩個人身上，我們同時看見了這些，並且我們也漸漸注意到了王敏的不對勁，於是為了考證，我們從他身邊的親人和朋友入手，打算看看能不能得出什麽結論。後來，我們有幸和李瑞見了一次麵，並且也問到了一些我們很想知道的事情——王小晴老師。”
“小晴？她……確實，她是王敏的女兒。”
“也是……也是他第一個做成傀儡的人。”
“什麽？”
我一聽見這句話，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稍安勿躁，我們給你解釋一下——王敏早在一中發生那場大火之前就已經不再是我們的人了，後來他趁著大火，殺害了自己的女兒，把她做成了完全聽自己指揮的人偶。現在看來，李瑞他們所說的，王老師經常出現的一些奇怪行為，就有了合理的解釋。我們為了不被王敏一起背刺，一開始還是選擇了傾全校之力，看看能不能傾盡全校之力去把他趕出這裏。但是我們失敗了，並且王敏還對我們進行了報複。我們想著，一開始李瑞就和王敏這個人不是很對付，支持的一方也一直不是王敏那一派的，而閆冥看上去，受到文峰直接控製的幾率很大。我們隻能賭李瑞，事實證明，李瑞也確實沒有讓我們失望。”
我想了一下，說：“但是，王敏不還是活著嗎？”
“李瑞剛剛離開的時候，他確實給我們不少小鞋穿。但是自從你回來了，我們就再也沒有被他威脅過。這樣一說，還要感謝小戰他們。”
“哦？”
“王敏說過，你是他們要拿來製造生物兵器和寄居軀殼的必需品，不能在我們手上有絲毫的損傷。這也就成為我們反擊他的把柄，尤其是現在文峰他們都已經失去自己繼續‘存活’的理由了，隻剩下他一個人——前兩天，劉麗不是也死在你們手上了嗎？”
“嗯，所以說，現在能夠堂而皇之地繼續作為校領導存在的人，就隻剩下王敏一個了。”
我又想了一下，說：“你們告訴我這個，是想？”
“我們希望你能夠在今晚這場惡戰裏麵活下去，所以說想和你多說說我們能夠告訴你的事情，然後讓你帶著這些信息，繼續往下走。”
“你們呢？你們不能繼續走下去了嗎？”
那些人相互看了看，然後領頭的那個人笑著對我說：“我們終歸是要走兩條路的，你將要和一些我們希望知道這件事情的人見麵，而我們……將會永遠也見不到他。我們需要你，你一定能幫我們把信息帶到他那裏的，對吧？”
我點了點頭，說：“會的，我走以後，你們一定也要多保重。”
“不，我們就不用再擔心了——你想啊，王敏也是和文峰他們一樣的某種和我們不一樣的生命體，這是你們也知道的事情。而對於你們，尤其是你來說，除掉他就是你今晚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嗎？”
“這麽說來，好像是哦……那好吧，哪怕為了報答你們這麽長時間對我的保護，我也要盡可能把王敏殺得徹底一些。”
“我們對你很放心，但是還是希望你能夠放下自己的過去。”
“嗯，會的……”
從他們那裏走出來的時候，我感覺到身後還是一陣毛骨悚然，然後思來想去，這種毛骨悚然上一次出現還是見到李明淵的時候。李明淵每一次出現在我附近，我都會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但是這一次，我為什麽沒有見到他呢？
“謝謝你，明淵，是你讓我們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這你不必感謝，我隻不過是來提示你們的死期將至罷了。”
“但是……但是……”
“不必多說了，我能聽見你內心的想法——這又是為什麽呢？年紀又不大，又不和我一樣，是‘那群人’，除了112號之外都非死不可……”
“因為……”
“因為……好吧，這種理由還是令我有些意外，不過，我也可以理解。在這種世界上，如果真的有誰像你們一樣，這樣全麵的了解了這些見不得人的髒事，我估計都不會選擇讓自己活著。”
“對，因為如果不趁著被發現之前去死，後麵隻會生不如死。”
“哼哼，你活得到還算是明白，知道了解未來將會發生的一切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情了吧？當初你和我說，你羨慕我能夠預知未來的一切，如今看來，你也嚐盡了這種能力的苦頭了。”
“可是，你經曆的可不光是預知，還有讀心，不是嗎？”
“我天生就是來幹這個的，你們不是。我當了自殺以後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沒想到還要拉上你們一起……”
“這都無所謂的，您現在就要走嗎？”
“嗯，我隻有兩個小時的時間，不能一直在這裏。”
“那……請您替我們帶一樣東西，下一次見到他們的時候，還請交還。”
“已經過期了的……口紅嗎？好老的款式……好吧，我明白了，到時候一定替你們完成。”
此時的我並沒有聽見他們在屋裏麵的對話，因為我早就已經鬱鬱悶悶地走遠了——心裏麵一直想著曾經的一切，但是就是想不明白，或許我也是根本就不想想明白的人吧……
“誌飛，你這是怎麽了？”我自言自語地說，“之前一直好好的，怎麽到了這裏倒開始哭哭啼啼的了？”
這種自言自語更像是質問一樣，但是我很快就發現，自己這樣的質問隻會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一個精神分裂症的人，並且根本起不到什麽實際作用。
但是我還是在這一片寂靜的森林裏麵漫步，我知道這種森林裏麵除了我這個精神不好的人之外應該沒太有別的活物了。
深冬的陽光透過了層層鬆針的遮蔽，輕輕地灑在白綠相間的草地上麵。點點光斑混在其中，讓我在這樣的寒冷之中還能隱約感受到一絲的溫暖……
這好像不是陽光。
今天根本沒有太陽，這個區的天空從一早就是陰沉沉的，像是想要下雪的樣子，但是雪花卻偏偏又不肯下來，隻是藏在那深深的烏雲之中。
那麽，這些星星點點的暖光，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在看見這些暖光的同時，我還聞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這股桂花的香味應該是來自一個我很熟悉的地方——我是說，這個味道我隻在小晴的身上聞到過。
不過，她為什麽會在這裏呢？
我順著那股味道找了過去，沒想到真的找到她了。
隻不過，她現在真的和戰連長說的一樣，已經不在了……
她現在渾身都是那樣的金色光芒，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跑錯地方到了奧特曼的片場。但是，她確實是在那裏等著我。
“王……王老師？”
“是我，誌飛，你現在怎麽樣，還好嗎？”
“我……我還好，但是……”
“我知道你的心裏在想什麽，不必多說——小戰告訴我你在這裏，所以特意來找找你，想和你聊聊。”
“找我嗎？”
“對，找你……我們先找一處幹淨的地方坐下吧，坐下聊比較好。”
我們於是一起走到了一處看上去還算幹淨的草叢之中。她輕輕坐下來，但是身體卻已經接觸不到任何東西。我坐在這裏，看著她繼續出神。
“在想誰呀？”
“朋友。”
“思源對吧。”
“……是，但是……”
“你知道，當初我剛剛到那邊，見到思源的時候，思源對我說什麽嗎？”
“不知道……”
“他告訴我，如果我能看到你，就不要忘了和你說一句：你不欠任何一個人的，他隻想讓你認認真真，不要帶著痛苦和自責活下去。”
“他真的……真的一直這個樣呢。”
我看了看小晴，小晴身上的光很奇怪，不像是陽光，也不像是人工光，倒像是一種有生命的東西，落在地上還會閃爍一會再滅。我試著接了一片，沒想到竟然是暖暖的感覺。把它們托在手心裏麵，就像是抱著一隻活的小雞一樣，暖暖的，軟軟的……
“可愛吧？”
“嗯，不過這是什麽？”
“這是希望，人們對於生命的希望匯聚成了光，於是變成了這種可愛的小家夥。沒有它們，我也來不了這裏。”
“是嗎？”
她笑著從自己身上拿下來一團，交在我手上，說：“它們是一群很厲害的小家夥，當人們重新一同撿起曾經屬於自己的那種對於生命的渴望之後，它們就會重新出現。它們能夠把我從那邊帶過來，也能讓本來不可能的事情變成可能。”
“原來如此啊……”我輕輕托著這些小家夥，問她：“你說，它們有名字嗎？”
“有啊，它們的名字叫做奇跡。”
“奇跡？”
“對，這就是屬於奇跡的光。奇跡從來都不是憑空出現的。隻有當人們一同站起來，把自己對於生和未來的希望全都記起來，才能把它召喚出來。奇跡，本質上是必然的，它一定會在該出現的時候出現，因為人才是創造奇跡的根源。幸運的是，在絕大多數能夠毀滅我們的災難前麵，我們總能夠把自己的希望全都交出，而且也總有英雄們能夠挺身而出。”
手上那一團光又在閃閃爍爍，我心裏麵那些不安似乎正在被它吸走一樣似的。
“小家夥們也很辛苦，接觸到你的那一刻就開始開導你。它們開導完你，就又會回到我這裏——你現在感覺好些嗎？”
“我……我好像明白了。我不是在為了別人而活，我是在為自己而活。還有，我不應該一直沉浸在過去之中不出來。我應該……我應該為了還活著的人們，繼續戰鬥下去。”
手上的那一團光突然不再閃爍，而是變得更加明亮起來，也比剛剛活躍了不少。
“看吧？隻要你重新找到自己的希望，他們就能夠在你的手上存活下去。”
“原來……原來如此，如果真的這樣，你也會變得強大嗎？”
“我的力量全都來自它們，當然是會的了。”
“那麽，隻要是所有人的希望聚集在一起，擁有這份力量的人……應該就能戰無不勝吧？”
“對的，就會戰無不勝。但是，現在覺醒的人還是太少了。那次大戰的記憶至今還沒有被絕大多數人記起。這既是能保護少數知情者的事情，但也是讓你們至今還在和對方僵持的原因……”
我沉思了一小會，說：“你說的保護，是指什麽？”
“人既然有對於生的希望，就自然也會有對於死的恐懼。這些敵人就是以人類的恐懼為力量的，恐懼聚集的多了，也會形成類似於我身上這些小家夥們的東西——但是是黑色的。”
“黑光嗎？”
“差不多，不過更像是黑霧。並且現在，我身上的光幾乎就是人們希望的總和，而你今晚將會麵對的，是數億倍於這些小家夥的敵人，還有它們的主人。你一定可以的，對吧？”
我想了想，黑霧，戰連長之前應該還和我說過。那種東西似乎很早以前就開始出現了。白哥還真的靠一些簡單的設備就捉住了不少，但起來應該就是王老師口中的那種所謂的黑霧了吧……
我說：“我可以的，我應該也和這些家夥打過不少交道——不過話說回來了，老師，您是怎麽知道我們的事情的？戰健也告訴您這些了？”
“不是的，把這些事情告訴我的，是你的一個老朋友。”
“這種事情……不會是李明淵他們兩個吧？”
“對，就是他們。”
李明淵啊，在你的安排下，這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進展，不是嗎？
當初，是你告訴“元帥”他們，李瑞沒有被人殺死的事情，也是你，把當初已經被掏幹淨五髒六腑的閆冥扔到了被李瑞他們打下來的實驗分校裏麵。更是你，為了能更好地掌握全局，帶著一直跟隨自己的人服毒自殺——這些事情不是我自己知道的，這都是我當初被綁在霍茲島上麵的時候，聽那些人說的。你究竟是想要幹什麽，才會做出這些看起來並不是完全在我們這邊的事情來？
我思考了大半晌，小晴看我這個樣子，笑著說：“有很多的疑惑，對吧？那就努力在今晚的戰鬥之中活下來，然後帶著自己的生命，繼續追尋答案吧。好啦，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還要去找小柒和小白他們兩個呢，你加油。”
“好！我一定會加油的！”
我看她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有回味起來剛剛的談話，突然想明白了思源跟我說的那句話的意思——我不欠任何一個人的，他的死不是我的錯誤。我可以為他感到惋惜，但是絕不能因為他而躊躇不前，那就不是他身為一個朋友希望看見的了。
還有，我的身上現在背負著其他人對於生的希望，我不希望我就此倒下，或者鬱鬱不前，把本能夠把握住的也都給丟棄了。
好吧，振作起來，今天晚上，這裏就是你自己的主場。
之前白哥給我的那些信息我還大多記得，我記得今晚的主角是王敏，王敏應該和嚴厲一樣，能夠直接控製所處空間的相位，把我困在一個他自己製造的空間裏麵。這種情況之下，如果我想要逃出去，估計王敏就是必須要除掉的。
想了想這座包下來當作宿舍的山頭今晚就要被炸得一幹二淨，我突然就有些傷感。但是很快我就意識到，如果今晚上在不好好把握那個“機會”，以後就真的再也不行了。
於是我就跑到了宿舍區的那個高檔食堂裏麵，這個地方原本是我根本不可能有膽量和財力過來吃飯的，但是今晚情況有所不同——這裏今晚就要被炸幹淨了，所以我沒有任何理由不去揩一揩油。【注曰：不要臉。】
“老板！我要一份炭烤和牛，三分熟的；再來一碗咖喱魷魚麵，還有，我還要一份藍鰭金槍魚的刺身！”【注曰：這真的是一個學校能夠擁有的配置嗎？還有，這是真不要個臉啊！】
吃完了這一頓晚飯，也才十點多。我於是大搖大擺地從食堂裏走出來，身後食堂裏麵記了我幾千塊錢的賬單，但是我相信我再也不用還了。
我想起來去年發生過的一件小事，那還是發生在食堂裏麵，有些學生放了一個暑假回來，發現自己在飯卡裏麵存的錢竟然變成了負數，當時還是活人的文峰麵對家長們的輪番轟炸，竟然能厚著個臉皮告訴他們，食堂的讀卡器被雷劈了，所以出現了記賬錯誤。
我當時聽見這句話的時候是笑了出來的，你要知道，被雷劈了這種事情就算是真的，那你也不能說出來，因為怎麽聽都像是在騙傻子。更何況，你學校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也不至於遭雷劈吧……誒不對，好像確實是在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但是這也不能說就是一個合理的解釋，無論如何，你自己造的孽，你自己貪的錢，憑什麽要讓你的學生們承擔後果？貪就貪了，誰還不知道你來了之後大眾換的寶馬，寶馬換的保時捷？造孽就造孽了，誰還不知道你天天這麽神神秘秘的，就是為了搞人體實驗呢？
我當時聽見隔壁班的同學寫了一篇文章，後來還看過，就是批判這種無趣且下流的行為的。我現在大約是想不起來，但是大體的意思就是，你既然做的事情都是有目共睹的，就不要害怕別人對你說三道四；上級既然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幹活利索就行，那你就不要天天想著不好好幹活繼續糊弄。物極必反，人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你以為現在學生們和家長們奈你不得，別以為你就是一方霸王，可以為所欲為。當你狂到一定的地步了，那當初保護你的人也就不會繼續保護你了。
我想這麽多又有什麽用處呢？我又不是專門管他們的人，我現在需要做的隻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準備好今晚的事情。
戰連長在這種情況下還是舍得讓小晴過來找我們，囑咐她好好給我們開導，這樣來看，這小隊之中反而是戰連長的精神狀態最正常嗎？
想到了這一點，我突然之間就有一些自責起來——戰連長從小就沒有家人，無依無靠。好不容易有了一個真心愛他的人，卻還是死在了他自己懷裏。在這種情況之下，小晴從那邊回來看他，他竟然還能囑咐她過來找我們，而不是一直留在自己身邊……
就在我思考的途中，天色突然就從原本還有些藍色的暗淡之中破碎開來，從四周的地平線上升起來一片猩紅色和黑色混雜的天空，與此同時，我還聽見了王敏的聲音——他似乎正在想辦法用自己的能力把整個宿舍山都給包起來，而這正是我在等待的。
我把防毒麵具之類的裝備都帶在身上了，所以現在就需要把它們穿上。但是這一次就不需要把耳機開機了——白哥又不會在我的背後給我提供支援，我帶著這個耳機隻不過是為了防止自己的耳朵被振聾。
這裏開始出現一陣又一陣的黑光和黑霧，這些黑霧我倒是沒怎麽和它們打過交道，但是戰連長真的是因為這些家夥見識到了不少東西。這就是所謂的“怨念之力”嗎？現在看起來似乎壓迫感很強啊。
我隱隱約約聞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防毒麵具上麵顯示的是因為這附近存在大量的汽油。我一想，汽油如果能有這麽多，早就變成一條河了，於是朝著腳下木棧道的縫隙裏麵看過去。雖說下麵的小河裏麵流淌的還是透明的液體，但是不出意外，就是汽油。
這種場景我還真的沒有見識過，但是敵人們並不會給我時間繼續在這裏欣賞這些東西，他們早就已經開始往我這裏逼近。我看了看附近有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拿來用，看到了學校裏麵最常見的小電瓶車。
我靈機一動，坐上去，讓它在這座山上麵四處遊蕩，然後一會靠近敵人，等我開幾槍，再繼續往山上跑。
很快，時間就來到了晚上的十一點，我在這裏麵已經遊蕩了很久很久。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破這樣的屏障逃出去，但是我也不想繼續跟他們耗下去了。
直到我看見山上麵突然出現的一束微弱的紫紅色火焰。這一束火焰並不是出現在別處，竟然是出現在人的身上。
“看看吧，小子。”王敏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我的屏障隻有我能打開，如果你非要自己打開，那麽代價就是拿那五百個人的性命做交換——但是我很不滿意，因為他們想把自己的屍體燒幹淨，這樣一來，或許我就沒辦法把他們也做成……”
我轉過頭去，還沒等他說完，朝著他的臉就是一槍。
“做成人偶對吧？”
“你……”
“我已經不再是能輕易被你們捉住或者迷惑的人了，我更不會被你們再一次……”
背後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最後一個人的手是浸在那條河裏麵的。
我身上全是和那些家夥戰鬥留下來的傷，加上這麽一炸，把我渾身上下都來了一次正骨按摩。好在小安給我們的戰鬥服足夠給力，要不然我肯定當場就被炸死了。
我親眼看著王敏被大火吞噬，然後就被刺得閉上了雙眼。
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整座山都已經化作了一片焦土，天上的猩紅色也就在一瞬之間開始破裂，正常的夜空從天的中央逐漸向四周擴散開來。
我聽見不遠處有發動機的轟鳴聲，很快越來越近，就看見一輛卡車從遠處的公路上疾馳而來，上麵坐的人竟然是小安。
我看見小安這麽早就到了，感到有些驚奇，小安看見我沒事，鬆了口氣說：“太好了，現在來不及多解釋，快上來吧。”
我跳上了副駕駛，問她：“這麽快嗎？”
“對的，我要給你演示一下我是怎麽做到的，請先坐穩……”
我剛一坐穩了，我們兩個人就突然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吸走了。車身也開始劇烈地搖晃，整個世界開始天旋地轉起來。
落地之後，我一拳就打飛了馬上要砸中小安的一個小擺件，也鬆了一口氣，問她：“剛剛這是？”
她笑著理了理頭發，指著眼前的實驗分校。
這麽快？
視角：鄭誌飛。 時間：十二月二十日，第一百二十天。
地點：聯高二中校區。
苦人生無奈，作偈語曰：
憶秦娥，生逢離亂苦戰多。苦戰多，且判風月，多作人禍。
天亦無情星辰落，心似有端無奈何。無奈何，舊友已逝，癡情殘破。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一境也。”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二境也。”
“‘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
情癡的世界總是這麽無趣而無聊，但是自己卻總是樂在其中。因為對方的一個微笑而高興一整天，甚至能一路幻想到白頭偕老的畫麵；也會因為對方一次沒有回複而一直難受，不知道到底是繼續找還是就此放棄。
但是，這個世界不能沒有情癡，因為這就是生態平衡所要求的。因這許許多多的情癡們，生出許許多多的故事來，這便是他們存在的最大價值。即便失敗了，即便是最終敲鑼散場，死在台上了，也要不懈地追尋下去……
附，端木樹人所作：
苦相思
從愛情伊始
這就是一場相思
愛的人誰也不是
被愛的，卻是情癡
可她的癡
終究對你無視
.
苦相思，本是
悲劇的腔
鬧劇的巷
慘劇的場
悲，你的夢滿是創傷
鬧，鬧出那遍體鱗傷
慘，終究敲鑼散場——
你還是死在了台上
.
你被撒在河裏
痛苦成了你永遠的回憶
銼刀一下下襲擊著你——
你終究還是被愛情拋棄
——題頭語。
很久很久沒有再見到你了，思源，不知道你現在究竟是什麽樣子。
也很久很久沒有見到你了，小柒，希望你現在一切安好。
小安前幾天過來找過我一次，跟我說了很多話，也交到了不少事情。雖然她看起來並不急著走，但是我卻沒有心思和她多說些什麽——你知道的，在年末的時候，人總是會回想起來一些自己這一年之內經曆的事情。或是開心或是不悅，總之就是會回想起來。
而我，回想得最多最多的莫過於在霍茲島上麵被困住的那好幾個月，還有就是，曾經我最好的朋友，已經被它們做成了人偶的思源……
我知道，額我現在想見他肯定是在做夢。即便是真的見到他，那也是一種危險的事情。他現在並不是人類，早就已經變成滿眼殺戮的戰爭兵器了。曾經的人們常常歎惋人死而不能複生，但是現在看來，能夠複生或許還不如讓死去的人就此永遠離去呢。複生給我們帶來的其實並不是快樂，它更多的其實是更加痛苦的折磨和更加令人難過的失落——失去一次尚且還能接受，如果以這種方式重生並且終歸還是要再度失去，那麽對於任何人來說，都還不如直接一死了之來得痛快一些。
已經失去了，就不要再讓人失去一次。
思來想去，那天小安和我說過什麽，大約是都不太記得了。隻不過，她說的那一句“請帶著逝者對於生的希望，繼續勇敢而堅強地活下去”，確實給了我不少動力。
什麽動力呢？大約就是今天努力活下去的動力吧。
小安那天來找我，輕輕地牽著我的手一起在這座校園裏走來走去。她的手是那麽溫暖，又是那麽柔軟，總覺得像是一雙能夠治愈一切的手。
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牽著我的手，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會這樣牽著白哥和小柒的手。但是我很享受她牽著我的手的感覺，我在心裏一直想著，要是真的有一天，她牽著我的手是因為我們兩個從此走在了一起，那該是多麽好呢。
小安的手並不是很大，但是很柔軟，即便是很纖細的手，捏起來還是軟軟的。
我早就已經不記得她為什麽要牽著我的手了，好像是因為想要和我談談心，所以說起來，她可能也是看我心不在焉，有些擔心我——讓她多費心了。
我現在又開始自責起來，因為這不是平常，這已經是臨近最終戰的時間，我這麽悶悶不樂，心不在焉的樣子肯定會讓她擔心的……算了，既然這樣會讓她很難過，那我就還是打個電話給她吧。
“喂？是誌飛呀，有什麽事嗎？我看看能不能幫你解決一下。”
“哈哈，倒也沒什麽，關心你一下——你那天和我說的話，我好好思考了一下，你放心好了，我後麵一定不會再這麽心不在焉的，你也不要太擔心啦。”
“啊，那個……”她從電話那頭傳過來的聲音竟然是有些語塞的感覺，聽起來好像是有些羞澀。我也不清楚她這是怎麽了，但是還是笑著問她：“你怎麽了呀？”
“唔，那倒是沒什麽，隻不過一直有些擔心你——你那天都聽到了什麽呀？”
“我？……”我想了想，她這個樣子肯定還是擔心我，於是說：“啊，其實大部分都聽見了，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一定會在今晚的戰鬥中活下來的。”
“啊……啊，那……那就好吧……你一定要好好地，好嗎？”
“好啊，不過……你今天這是怎麽啦？怎麽這樣子怪怪的？”
“沒……沒什麽，沒什麽……我前兩天研究得太晚了，現在有些恍恍惚惚的，你確定你都聽見了嗎？”
今天她的樣子好奇怪啊，平時應該不會這麽亂陣腳的，我也有些慌了，於是說：“啊，其實……其實那個也不是都聽見了，但是大部分應該還是都記得。”
那邊傳來長舒一口氣的聲音，說：“你一定要好好地，今天晚上我會開車來接你的，放心好了。”
接我？有這種好事？
“哎呀，那你估計得趕趕時間咯，半個小時開過來有些夠嗆。”
“哈哈，這件事還是請你放心，我有一件秘密武器還沒用上，先給你賣個關子好了。”
“那我也就不多過問，就是想讓你放放心，你不擔心就好。”
“嗯嗯，我現在對你很放心，也謝謝你的關心，這樣的話……好吧，真的很感謝你在這個時候還想著關心我，我也會努力的。”
掛斷電話之後，我依舊感覺很奇怪，她那天究竟和我說了什麽事情呢？
管她呢，我做好自己眼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要不然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於是自己繼續獨自漫步在這片森林裏麵，覺得自己的情緒逐漸又開始悲傷起來——又開始要思索曾經自己的那些朋友們嗎？
“鄭同學？”
“嗯？”我聽見背後有人叫我，一般情況下，這麽稱呼我的人肯定又是那些一直以來看護著我的學長學姐們。我回頭看過去，果然是其中一個。
“學姐這是又有事？”
“嗯，今天有些事情需要和你談談，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和你交代一下，你跟我來。”
我跟在她身後，一路到了他們一直拿來開會的地方。這裏之前還用來約談過不少大人物，有文峰，也有李瑞。他們當初似乎是遊離於校園鬥爭之外的一批人，並且兩方勢力還都不太敢招惹他們，對待他們從來都是畢恭畢敬的。
我坐在這張長桌子的陽麵邊上，一部分經常和我打交道的人背對著落地窗戶裏麵撒下來的陽光，看來是早就恭候多時。
我繼續往桌子右側他們經常有一兩個人在那裏坐著記錄的地方看去，果然看見兩個記錄員還在那裏。我知道今天叫我來肯定有事要問事情，所以說提前就開始回憶起來自己之前在那座小島上麵還能回憶起來的事情。
但是，他們一上來並沒有問我那些事情，而是問了我一件令我感到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知道，為什麽我們要一開始騎牆，後來開始支持李瑞他們嗎？”
“這我不太知道，這是你們的隱私，也是你們的決策，我怎麽會知道呢？”
“好吧，今天就給你解釋解釋。”其中一個我覺得應該是一個小領導的人說道，“一開始我們就隻打算跟著王校長走一步看一步，但是很快我們就從李瑞和閆冥身上看到了一些我們十分不希望看到的東西。具體是什麽，我不好跟你透露，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這件事情是和光明會還有那次被所有人遺忘的戰爭有極大聯係的事情——我們說回正題，在這兩個人身上，我們同時看見了這些，並且我們也漸漸注意到了王敏的不對勁，於是為了考證，我們從他身邊的親人和朋友入手，打算看看能不能得出什麽結論。後來，我們有幸和李瑞見了一次麵，並且也問到了一些我們很想知道的事情——王小晴老師。”
“小晴？她……確實，她是王敏的女兒。”
“也是……也是他第一個做成傀儡的人。”
“什麽？”
我一聽見這句話，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稍安勿躁，我們給你解釋一下——王敏早在一中發生那場大火之前就已經不再是我們的人了，後來他趁著大火，殺害了自己的女兒，把她做成了完全聽自己指揮的人偶。現在看來，李瑞他們所說的，王老師經常出現的一些奇怪行為，就有了合理的解釋。我們為了不被王敏一起背刺，一開始還是選擇了傾全校之力，看看能不能傾盡全校之力去把他趕出這裏。但是我們失敗了，並且王敏還對我們進行了報複。我們想著，一開始李瑞就和王敏這個人不是很對付，支持的一方也一直不是王敏那一派的，而閆冥看上去，受到文峰直接控製的幾率很大。我們隻能賭李瑞，事實證明，李瑞也確實沒有讓我們失望。”
我想了一下，說：“但是，王敏不還是活著嗎？”
“李瑞剛剛離開的時候，他確實給我們不少小鞋穿。但是自從你回來了，我們就再也沒有被他威脅過。這樣一說，還要感謝小戰他們。”
“哦？”
“王敏說過，你是他們要拿來製造生物兵器和寄居軀殼的必需品，不能在我們手上有絲毫的損傷。這也就成為我們反擊他的把柄，尤其是現在文峰他們都已經失去自己繼續‘存活’的理由了，隻剩下他一個人——前兩天，劉麗不是也死在你們手上了嗎？”
“嗯，所以說，現在能夠堂而皇之地繼續作為校領導存在的人，就隻剩下王敏一個了。”
我又想了一下，說：“你們告訴我這個，是想？”
“我們希望你能夠在今晚這場惡戰裏麵活下去，所以說想和你多說說我們能夠告訴你的事情，然後讓你帶著這些信息，繼續往下走。”
“你們呢？你們不能繼續走下去了嗎？”
那些人相互看了看，然後領頭的那個人笑著對我說：“我們終歸是要走兩條路的，你將要和一些我們希望知道這件事情的人見麵，而我們……將會永遠也見不到他。我們需要你，你一定能幫我們把信息帶到他那裏的，對吧？”
我點了點頭，說：“會的，我走以後，你們一定也要多保重。”
“不，我們就不用再擔心了——你想啊，王敏也是和文峰他們一樣的某種和我們不一樣的生命體，這是你們也知道的事情。而對於你們，尤其是你來說，除掉他就是你今晚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嗎？”
“這麽說來，好像是哦……那好吧，哪怕為了報答你們這麽長時間對我的保護，我也要盡可能把王敏殺得徹底一些。”
“我們對你很放心，但是還是希望你能夠放下自己的過去。”
“嗯，會的……”
從他們那裏走出來的時候，我感覺到身後還是一陣毛骨悚然，然後思來想去，這種毛骨悚然上一次出現還是見到李明淵的時候。李明淵每一次出現在我附近，我都會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但是這一次，我為什麽沒有見到他呢？
“謝謝你，明淵，是你讓我們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這你不必感謝，我隻不過是來提示你們的死期將至罷了。”
“但是……但是……”
“不必多說了，我能聽見你內心的想法——這又是為什麽呢？年紀又不大，又不和我一樣，是‘那群人’，除了112號之外都非死不可……”
“因為……”
“因為……好吧，這種理由還是令我有些意外，不過，我也可以理解。在這種世界上，如果真的有誰像你們一樣，這樣全麵的了解了這些見不得人的髒事，我估計都不會選擇讓自己活著。”
“對，因為如果不趁著被發現之前去死，後麵隻會生不如死。”
“哼哼，你活得到還算是明白，知道了解未來將會發生的一切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情了吧？當初你和我說，你羨慕我能夠預知未來的一切，如今看來，你也嚐盡了這種能力的苦頭了。”
“可是，你經曆的可不光是預知，還有讀心，不是嗎？”
“我天生就是來幹這個的，你們不是。我當了自殺以後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沒想到還要拉上你們一起……”
“這都無所謂的，您現在就要走嗎？”
“嗯，我隻有兩個小時的時間，不能一直在這裏。”
“那……請您替我們帶一樣東西，下一次見到他們的時候，還請交還。”
“已經過期了的……口紅嗎？好老的款式……好吧，我明白了，到時候一定替你們完成。”
此時的我並沒有聽見他們在屋裏麵的對話，因為我早就已經鬱鬱悶悶地走遠了——心裏麵一直想著曾經的一切，但是就是想不明白，或許我也是根本就不想想明白的人吧……
“誌飛，你這是怎麽了？”我自言自語地說，“之前一直好好的，怎麽到了這裏倒開始哭哭啼啼的了？”
這種自言自語更像是質問一樣，但是我很快就發現，自己這樣的質問隻會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一個精神分裂症的人，並且根本起不到什麽實際作用。
但是我還是在這一片寂靜的森林裏麵漫步，我知道這種森林裏麵除了我這個精神不好的人之外應該沒太有別的活物了。
深冬的陽光透過了層層鬆針的遮蔽，輕輕地灑在白綠相間的草地上麵。點點光斑混在其中，讓我在這樣的寒冷之中還能隱約感受到一絲的溫暖……
這好像不是陽光。
今天根本沒有太陽，這個區的天空從一早就是陰沉沉的，像是想要下雪的樣子，但是雪花卻偏偏又不肯下來，隻是藏在那深深的烏雲之中。
那麽，這些星星點點的暖光，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在看見這些暖光的同時，我還聞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這股桂花的香味應該是來自一個我很熟悉的地方——我是說，這個味道我隻在小晴的身上聞到過。
不過，她為什麽會在這裏呢？
我順著那股味道找了過去，沒想到真的找到她了。
隻不過，她現在真的和戰連長說的一樣，已經不在了……
她現在渾身都是那樣的金色光芒，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跑錯地方到了奧特曼的片場。但是，她確實是在那裏等著我。
“王……王老師？”
“是我，誌飛，你現在怎麽樣，還好嗎？”
“我……我還好，但是……”
“我知道你的心裏在想什麽，不必多說——小戰告訴我你在這裏，所以特意來找找你，想和你聊聊。”
“找我嗎？”
“對，找你……我們先找一處幹淨的地方坐下吧，坐下聊比較好。”
我們於是一起走到了一處看上去還算幹淨的草叢之中。她輕輕坐下來，但是身體卻已經接觸不到任何東西。我坐在這裏，看著她繼續出神。
“在想誰呀？”
“朋友。”
“思源對吧。”
“……是，但是……”
“你知道，當初我剛剛到那邊，見到思源的時候，思源對我說什麽嗎？”
“不知道……”
“他告訴我，如果我能看到你，就不要忘了和你說一句：你不欠任何一個人的，他隻想讓你認認真真，不要帶著痛苦和自責活下去。”
“他真的……真的一直這個樣呢。”
我看了看小晴，小晴身上的光很奇怪，不像是陽光，也不像是人工光，倒像是一種有生命的東西，落在地上還會閃爍一會再滅。我試著接了一片，沒想到竟然是暖暖的感覺。把它們托在手心裏麵，就像是抱著一隻活的小雞一樣，暖暖的，軟軟的……
“可愛吧？”
“嗯，不過這是什麽？”
“這是希望，人們對於生命的希望匯聚成了光，於是變成了這種可愛的小家夥。沒有它們，我也來不了這裏。”
“是嗎？”
她笑著從自己身上拿下來一團，交在我手上，說：“它們是一群很厲害的小家夥，當人們重新一同撿起曾經屬於自己的那種對於生命的渴望之後，它們就會重新出現。它們能夠把我從那邊帶過來，也能讓本來不可能的事情變成可能。”
“原來如此啊……”我輕輕托著這些小家夥，問她：“你說，它們有名字嗎？”
“有啊，它們的名字叫做奇跡。”
“奇跡？”
“對，這就是屬於奇跡的光。奇跡從來都不是憑空出現的。隻有當人們一同站起來，把自己對於生和未來的希望全都記起來，才能把它召喚出來。奇跡，本質上是必然的，它一定會在該出現的時候出現，因為人才是創造奇跡的根源。幸運的是，在絕大多數能夠毀滅我們的災難前麵，我們總能夠把自己的希望全都交出，而且也總有英雄們能夠挺身而出。”
手上那一團光又在閃閃爍爍，我心裏麵那些不安似乎正在被它吸走一樣似的。
“小家夥們也很辛苦，接觸到你的那一刻就開始開導你。它們開導完你，就又會回到我這裏——你現在感覺好些嗎？”
“我……我好像明白了。我不是在為了別人而活，我是在為自己而活。還有，我不應該一直沉浸在過去之中不出來。我應該……我應該為了還活著的人們，繼續戰鬥下去。”
手上的那一團光突然不再閃爍，而是變得更加明亮起來，也比剛剛活躍了不少。
“看吧？隻要你重新找到自己的希望，他們就能夠在你的手上存活下去。”
“原來……原來如此，如果真的這樣，你也會變得強大嗎？”
“我的力量全都來自它們，當然是會的了。”
“那麽，隻要是所有人的希望聚集在一起，擁有這份力量的人……應該就能戰無不勝吧？”
“對的，就會戰無不勝。但是，現在覺醒的人還是太少了。那次大戰的記憶至今還沒有被絕大多數人記起。這既是能保護少數知情者的事情，但也是讓你們至今還在和對方僵持的原因……”
我沉思了一小會，說：“你說的保護，是指什麽？”
“人既然有對於生的希望，就自然也會有對於死的恐懼。這些敵人就是以人類的恐懼為力量的，恐懼聚集的多了，也會形成類似於我身上這些小家夥們的東西——但是是黑色的。”
“黑光嗎？”
“差不多，不過更像是黑霧。並且現在，我身上的光幾乎就是人們希望的總和，而你今晚將會麵對的，是數億倍於這些小家夥的敵人，還有它們的主人。你一定可以的，對吧？”
我想了想，黑霧，戰連長之前應該還和我說過。那種東西似乎很早以前就開始出現了。白哥還真的靠一些簡單的設備就捉住了不少，但起來應該就是王老師口中的那種所謂的黑霧了吧……
我說：“我可以的，我應該也和這些家夥打過不少交道——不過話說回來了，老師，您是怎麽知道我們的事情的？戰健也告訴您這些了？”
“不是的，把這些事情告訴我的，是你的一個老朋友。”
“這種事情……不會是李明淵他們兩個吧？”
“對，就是他們。”
李明淵啊，在你的安排下，這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進展，不是嗎？
當初，是你告訴“元帥”他們，李瑞沒有被人殺死的事情，也是你，把當初已經被掏幹淨五髒六腑的閆冥扔到了被李瑞他們打下來的實驗分校裏麵。更是你，為了能更好地掌握全局，帶著一直跟隨自己的人服毒自殺——這些事情不是我自己知道的，這都是我當初被綁在霍茲島上麵的時候，聽那些人說的。你究竟是想要幹什麽，才會做出這些看起來並不是完全在我們這邊的事情來？
我思考了大半晌，小晴看我這個樣子，笑著說：“有很多的疑惑，對吧？那就努力在今晚的戰鬥之中活下來，然後帶著自己的生命，繼續追尋答案吧。好啦，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還要去找小柒和小白他們兩個呢，你加油。”
“好！我一定會加油的！”
我看她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有回味起來剛剛的談話，突然想明白了思源跟我說的那句話的意思——我不欠任何一個人的，他的死不是我的錯誤。我可以為他感到惋惜，但是絕不能因為他而躊躇不前，那就不是他身為一個朋友希望看見的了。
還有，我的身上現在背負著其他人對於生的希望，我不希望我就此倒下，或者鬱鬱不前，把本能夠把握住的也都給丟棄了。
好吧，振作起來，今天晚上，這裏就是你自己的主場。
之前白哥給我的那些信息我還大多記得，我記得今晚的主角是王敏，王敏應該和嚴厲一樣，能夠直接控製所處空間的相位，把我困在一個他自己製造的空間裏麵。這種情況之下，如果我想要逃出去，估計王敏就是必須要除掉的。
想了想這座包下來當作宿舍的山頭今晚就要被炸得一幹二淨，我突然就有些傷感。但是很快我就意識到，如果今晚上在不好好把握那個“機會”，以後就真的再也不行了。
於是我就跑到了宿舍區的那個高檔食堂裏麵，這個地方原本是我根本不可能有膽量和財力過來吃飯的，但是今晚情況有所不同——這裏今晚就要被炸幹淨了，所以我沒有任何理由不去揩一揩油。【注曰：不要臉。】
“老板！我要一份炭烤和牛，三分熟的；再來一碗咖喱魷魚麵，還有，我還要一份藍鰭金槍魚的刺身！”【注曰：這真的是一個學校能夠擁有的配置嗎？還有，這是真不要個臉啊！】
吃完了這一頓晚飯，也才十點多。我於是大搖大擺地從食堂裏走出來，身後食堂裏麵記了我幾千塊錢的賬單，但是我相信我再也不用還了。
我想起來去年發生過的一件小事，那還是發生在食堂裏麵，有些學生放了一個暑假回來，發現自己在飯卡裏麵存的錢竟然變成了負數，當時還是活人的文峰麵對家長們的輪番轟炸，竟然能厚著個臉皮告訴他們，食堂的讀卡器被雷劈了，所以出現了記賬錯誤。
我當時聽見這句話的時候是笑了出來的，你要知道，被雷劈了這種事情就算是真的，那你也不能說出來，因為怎麽聽都像是在騙傻子。更何況，你學校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也不至於遭雷劈吧……誒不對，好像確實是在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但是這也不能說就是一個合理的解釋，無論如何，你自己造的孽，你自己貪的錢，憑什麽要讓你的學生們承擔後果？貪就貪了，誰還不知道你來了之後大眾換的寶馬，寶馬換的保時捷？造孽就造孽了，誰還不知道你天天這麽神神秘秘的，就是為了搞人體實驗呢？
我當時聽見隔壁班的同學寫了一篇文章，後來還看過，就是批判這種無趣且下流的行為的。我現在大約是想不起來，但是大體的意思就是，你既然做的事情都是有目共睹的，就不要害怕別人對你說三道四；上級既然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幹活利索就行，那你就不要天天想著不好好幹活繼續糊弄。物極必反，人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你以為現在學生們和家長們奈你不得，別以為你就是一方霸王，可以為所欲為。當你狂到一定的地步了，那當初保護你的人也就不會繼續保護你了。
我想這麽多又有什麽用處呢？我又不是專門管他們的人，我現在需要做的隻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準備好今晚的事情。
戰連長在這種情況下還是舍得讓小晴過來找我們，囑咐她好好給我們開導，這樣來看，這小隊之中反而是戰連長的精神狀態最正常嗎？
想到了這一點，我突然之間就有一些自責起來——戰連長從小就沒有家人，無依無靠。好不容易有了一個真心愛他的人，卻還是死在了他自己懷裏。在這種情況之下，小晴從那邊回來看他，他竟然還能囑咐她過來找我們，而不是一直留在自己身邊……
就在我思考的途中，天色突然就從原本還有些藍色的暗淡之中破碎開來，從四周的地平線上升起來一片猩紅色和黑色混雜的天空，與此同時，我還聽見了王敏的聲音——他似乎正在想辦法用自己的能力把整個宿舍山都給包起來，而這正是我在等待的。
我把防毒麵具之類的裝備都帶在身上了，所以現在就需要把它們穿上。但是這一次就不需要把耳機開機了——白哥又不會在我的背後給我提供支援，我帶著這個耳機隻不過是為了防止自己的耳朵被振聾。
這裏開始出現一陣又一陣的黑光和黑霧，這些黑霧我倒是沒怎麽和它們打過交道，但是戰連長真的是因為這些家夥見識到了不少東西。這就是所謂的“怨念之力”嗎？現在看起來似乎壓迫感很強啊。
我隱隱約約聞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防毒麵具上麵顯示的是因為這附近存在大量的汽油。我一想，汽油如果能有這麽多，早就變成一條河了，於是朝著腳下木棧道的縫隙裏麵看過去。雖說下麵的小河裏麵流淌的還是透明的液體，但是不出意外，就是汽油。
這種場景我還真的沒有見識過，但是敵人們並不會給我時間繼續在這裏欣賞這些東西，他們早就已經開始往我這裏逼近。我看了看附近有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拿來用，看到了學校裏麵最常見的小電瓶車。
我靈機一動，坐上去，讓它在這座山上麵四處遊蕩，然後一會靠近敵人，等我開幾槍，再繼續往山上跑。
很快，時間就來到了晚上的十一點，我在這裏麵已經遊蕩了很久很久。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破這樣的屏障逃出去，但是我也不想繼續跟他們耗下去了。
直到我看見山上麵突然出現的一束微弱的紫紅色火焰。這一束火焰並不是出現在別處，竟然是出現在人的身上。
“看看吧，小子。”王敏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我的屏障隻有我能打開，如果你非要自己打開，那麽代價就是拿那五百個人的性命做交換——但是我很不滿意，因為他們想把自己的屍體燒幹淨，這樣一來，或許我就沒辦法把他們也做成……”
我轉過頭去，還沒等他說完，朝著他的臉就是一槍。
“做成人偶對吧？”
“你……”
“我已經不再是能輕易被你們捉住或者迷惑的人了，我更不會被你們再一次……”
背後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最後一個人的手是浸在那條河裏麵的。
我身上全是和那些家夥戰鬥留下來的傷，加上這麽一炸，把我渾身上下都來了一次正骨按摩。好在小安給我們的戰鬥服足夠給力，要不然我肯定當場就被炸死了。
我親眼看著王敏被大火吞噬，然後就被刺得閉上了雙眼。
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整座山都已經化作了一片焦土，天上的猩紅色也就在一瞬之間開始破裂，正常的夜空從天的中央逐漸向四周擴散開來。
我聽見不遠處有發動機的轟鳴聲，很快越來越近，就看見一輛卡車從遠處的公路上疾馳而來，上麵坐的人竟然是小安。
我看見小安這麽早就到了，感到有些驚奇，小安看見我沒事，鬆了口氣說：“太好了，現在來不及多解釋，快上來吧。”
我跳上了副駕駛，問她：“這麽快嗎？”
“對的，我要給你演示一下我是怎麽做到的，請先坐穩……”
我剛一坐穩了，我們兩個人就突然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吸走了。車身也開始劇烈地搖晃，整個世界開始天旋地轉起來。
落地之後，我一拳就打飛了馬上要砸中小安的一個小擺件，也鬆了一口氣，問她：“剛剛這是？”
她笑著理了理頭發，指著眼前的實驗分校。
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