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小節·失去。
視角：戰健。 時間：十二月十二日，第一百一十二天。
還剩下：八天。
地點：聯高主校區。
【注曰：憂傷提示。】
小晴總算還是聽話住了院，我一直不是很理解一件事情，就是為什麽她總是帶著一身的傷過來上課。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是很理解，就是王敏這家夥原來還經常來來回回巡查我們，到了現在倒是基本不出現了。
這些事情都很讓人頭疼，但是我要說，我最頭疼的一件事情莫過於這些學生，他們讓王敏訓練了這麽久，隻能說雖然我對付一兩個還是遊刃有餘，但是耐不住這些家夥傾巢出動。現在我中午晚上搶飯的壓力越來越大了，而且他們因為學了軍體拳和自由搏擊，反應速度比原來快了不少，有些時候我會發現我不是第一個衝出班級的，而且那人在我前麵我還要好久好久才能追上。我擔心的一件事情就是，他們要是被做成了人偶，或者被王敏控製了，我對付他們將會多麽困難……
【注曰：即便如此，王敏就會勝出麽？大約是要看作者意思，畢竟邪不壓正乃是一切讀書者之共同意願，然則現實亦如此否？既有待考究，便是一切不可擅定。】
總之，現在這個情況之下，小晴應該是沒辦法站著給我們上課了。
小晴離開這麽些天，學校裏麵也一直沒有三號的身影，隻留下了孤單的我。小柒和誌飛的位置是空著的，小晴也理解我的心情，知道我因為這兩個人的事情心神不寧。所以這兩個位置也就一直是空著沒有人過來的。這裏的人也都清楚我的脾氣，這種時候誰也都不敢過來坐下。隻有前麵那個人一直和我說話，我的日子才沒有那麽難過。
班裏麵異常的齊全，除了小柒和誌飛之外所有人都在。這也是要多虧了小晴的，如果沒有她的話，估計現在學校裏麵還是哀鴻遍野的。有小晴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作者：什麽死亡g）
我相信小晴和我說的，隻要肯努力，什麽事情都能做成。
等待小晴回來的日子總是讓我感覺無聊的，或許我真的和她有了什麽情感上的羈絆，但是我不願意讓她承擔所謂的“師生戀”的罵名。這天早上我正躺在床上發呆，想著今天的水課應該寫什麽作業，突然就聽見了一陣清脆的碎裂聲。我心下一驚，看了看地上，原來是小晴留給我的那個藥瓶子掉在了地上。我有些心酸，不知道說什麽好，跳下床來看了一眼，好在瓶身沒有受傷，隻有蓋子裂開了……算了，趕緊粘上吧。小晴很快就會回來的，不能讓她失望……我要好好地麵對自己的生活……
她寫在瓶子上的話已經不知不覺成了我一直叨念的一句話：“為了自己而活，帶著已經離去的人對於生的希望，繼續勇敢地活下去。隻要肯正視自己並不光彩照人的生活，並且努力去麵對一切，那麽就是一個英雄。”
我正念叨著，想起來蓋子應該可以找一找東西粘上，我記得老白走之前留下來一個工具箱，裏麵有類似於白色塑料膠水和砂紙的東西。於是走到院子裏麵，看老白已經很久沒有摸過的電腦下麵的儲物箱。
就在我走出房門，到了院子裏麵的那一瞬間，我感覺身後一陣很強的推力和相當燙人的熱浪傳了過來。我驚訝地回頭一看，就看見宿舍的房間裏麵竟然有火光。於是先把藥瓶子塞進口袋裏麵，再跑到院子門口拿起來滅火器。周圍的學生們聽見了爆炸的聲音竟然沒有害怕的意思，直接拿著自己院子裏的滅火器跑過來看情況。我們幾個人一起噴了半天。還好是火勢不強，要不現在估計宿舍裏麵已經燒完了。
我鬆了一口氣，看了看那個小藥瓶子，笑著想：“還好是有你保護我，要不然今天就交代在這裏了……”
很快，老師們就聞訊趕了過來，警察們也是很快就把我這張床給拉起紅線來，開始研究。我則是在院子裏麵安安心心把自己的藥瓶蓋子粘起來，等幹了之後再拿砂紙搓了搓，現在它看起來和原來一樣 了。
天上開始下起雪來，看樣子應該是要下一整天。我難得有一個理由早上沒有課的時候出來走走，反正躺是躺不成了，不如出門去看看雪……
推開門走出去，看了看這漫天的雪花正像是鵝毛一樣飄落下來。我或許並不太清楚為什麽非要出來看雪，但是我記得很清楚，我父母依舊還在的時候，我就喜歡和他們一起打雪仗……直到零號的出現，我們那一整個城市的人都失去了自己本來的一切……
我是怎麽走過來的呢？依靠的或許就是小晴在瓶子上麵寫的“帶著其他人對於生的信念，繼續勇敢而堅強地活下去。”這種幾乎是“毒雞湯”的自我療愈吧——有些時候細想想，或許小晴說的對，這些事情並不是說想走出來就能走出來的，能走出來並且心裏沒有問題的人隻能是她所說的“英雄”。
魯迅說過，真正的猛士敢於直麵淋漓的鮮血，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對於我來說，這兩個東西雖然不是太經常，但是也都是一直在直麵的。我不是猛士，我隻是無能為力。為了活下去，我隻能直麵這一切——難道這世上還會真的有讓人起死回生的東西嗎？我不相信，因此為了複仇和讓死去的人得以安息，我必須好好活著。
算了，想多了沒有用處的，還是先猜猜今天的地理課應該是誰過來代課吧……好像不對，今天是沒有地理課的……小柒走了之後，我的腦子就越來越糊塗，而且記性尤其的壞。如果說讓我認認真真去找想法應該是能想起來的，隻可惜現在就是因為沒有動力而這個樣子的。
還好是瓶子的蓋子裂開了，要不然今天真的會交代在這裏。我突然想起來之前聽到的“人能養玉”這種說法，據說隻要和玉在一起的時間夠久，玉就會被人養活了。養活了的玉能幫主人擋災消災，甚至關鍵時刻碎掉來換回主人一命。這個藥瓶子明明隻是塑料的而已，為什麽竟然也能救我一命呢？
思來想去，看了看身上穿著的衣服，原來也是小晴給我的——我笑了，我這一個人身上究竟掛著多少件小晴給我的東西呢？有藥瓶子、外套，甚至我的這雙新跑鞋也是她給我的。我覺得她要是不是我的老師，和她好還是沒問題的。當然，現在的她隻是在把我當弟弟養，並且我也不想、不能和她有什麽越界的關係……
真的沒有嗎？
回班上課的時候，果然小晴還是沒有回來，但是我聽醫院那邊的人跟我說小晴已經出了院，那應該就是在家裏靜養著休息……或者說，我的蓋子裂開並不隻是在告訴主人他自己有麻煩了呢？
我之前說過，我對這些家夥有一定的感知能力，所以說當他們開始活動的時候，我的腦子就會開始嗡嗡響。我於是跟著自己的感覺過去找那些聲音的來源，看看是不是這些家夥又把小晴給抓起來了……
還沒等我下樓，就被來辦案的警察叫住了，他跟我說需要我幫忙認認人，看看那個人我認不認得。我聽了就跟著到院子裏麵，警察拿著筆記本電腦調出來的監控錄像給我看。
我一眼就認了出來，想都不必多想，這個身影和不太利索的左臂如果不是三號，那我真的就有必要去配一副眼鏡了。
“這是……我怎麽和你們解釋呢？這是一種目前階段還沒有被證實的新生命體，它們隻能通過寄生在地球生物的身體上麵才能在這顆星球上麵存活……嗯對的，就是這樣。還有，這些東西能夠自由幻化形態，到處跑，我們學校裏麵那些打不開的門就是它們幹的……哦對了，還有，它們現在正在計劃顛覆這個城市，你們一定要想辦法阻止他們！”
“嗯嗯，我們會的——話說回來了，你剛才有過心理測試嗎？”
“這點小事還不至於讓我去做心理測試吧。”
“哦哦，那確實是，你心理還是挺強大的，所以說我們剛剛給你配了一個心理醫生來著。你要是不介意的話，盡早去找他聊聊。”
“您這是什麽意思呢？”
“哦哦，沒什麽，你也別誤會。同學，我們的心理醫生還是很喜歡研究這些事情的，過會你和他好好談一談。”
“啊，好的……不過我為什麽要和心理醫生談這些呢？你們才是武裝力量啊。”
“這你就不要多管了，我們的心理醫生會喜歡聽你講這些的，而且我們辦案也需要多線推進。”
“哦哦，好的……”
我從他那裏離開之後，心裏越想越不明白——你說他們看我的表情怎麽那麽充滿了關懷呢？我又不是被嚇傻了才說的這些話的……或者其實他們根本就不信我說的話，隻不過把我當成一個被嚇出心理陰影導致說胡話的人了。
算了，誰管那麽多？現在是順著感覺過去找人要緊，尤其是這個嗡嗡的聲音一直在我腦海裏麵揮之不去，我必須得處理一下。
到了地方卻並沒有找到我要找的人，隻聞到一股子桂花味，裏麵還夾雜著一陣又一陣的血腥味……
我有些慌了，但是為了保證自己不中圈套，還是盡力克製住自己的心跳。
我腦袋裏麵那陣嗡嗡的響聲沒了，但是那些人並沒有跑，或者他們是知道我過來了，所以隻好扔下小晴跑了。
總之我沒有任何不祥的預感，隻看見小晴捂著自己的左臂倒在水杉林裏麵，臉色蒼白。我走上前去，看見她的右手捂住的地方竟然滿滿的全是鮮血。鮮血順著她的傷口流了出來，整片夾雜著枯黃和慘白色的草地上麵赫然是一朵紅花。
我繼續往下看的時候，隻見著她身上大大小小好幾處傷口，有那麽幾個還在繼續流血。我的直覺告訴我不能繼續在這裏拖延，隻能抱著她衝出來，叫道：“快來人啊！”
好在周圍就有不少老師，她們見我手上抱著渾身是傷的小晴，神色還這麽慌張，於是趕忙就叫來了救護車。我抱著她上了救護車，對著老師們深深地鞠了一躬。
現在能清楚講明白小晴是怎麽到這個樣子的人就隻有我了，但是我又不知道應該怎麽和醫生解釋這件事情，隻能看著小晴虛弱的臉龐幹著急。
小晴卻突然就微微睜開了眼睛，麵帶著笑意看著我，問我：“小戰……小戰啊……我……我究竟是什麽……什麽人？”
“你……你是我的老師啊，你還是……你還是地理組的大姐頭，是我的班主任……還是……還是……”
“是什麽？”
我的辛酸全都湧上了心頭，突然掉下來幾滴眼淚，就叫道：“我的姐姐啊！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是我在這世上為數不多珍惜的人了！……”
她閉上眼睛又笑了笑，抬起手來想摸摸我的臉。我湊上去，用手抓住她有些冰涼的手，輕輕地貼在我的臉上。
“小戰……小戰啊……你說……你說我，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哪樣？”
“就是……就是一種，很可怕的樣子……”她話還沒有說完就又昏過去了，我知道她是太疼太累，所以輕輕地又把她的手放了回去。我相信，她一定會好好地睡一覺的。
可怕的樣子，是什麽樣子呢？身上的傷痕嗎？還是說，她真的嚇壞了，以為三號是自己呢？說起來，三號的身高還真的與她相近，也許她就是被嚇壞了，所以才說自己是可怕的呢？
我抹了抹眼淚，笑著看著她，此時心裏就想著，隻要我能在複生日那天解決掉三號，她就會安安全全的了。有她在，一切都會很好，就算有什麽糟糕的地方，隻要有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所以現在，我正坐在急診室門口等她出來。我相信她身上的傷不會傷及性命，但是還是很擔心她。我聽見一陣急匆匆但是並不響亮的腳步聲，轉過頭去一看，果然是小安過來了。
“小安啊，好久不見了。”
“是呢，”她笑著跑過來坐在我身邊，說，“我聽說了，王老師是不是遇上什麽事情所以被送到這裏的？”
“哦，你消息還真靈呢，她剛剛進去。”
“呼……謝天謝地了，還好是沒有什麽大事發生。我今天過來就是拿著我的速效愈合劑來給王老師療傷的，希望她能好好地。”
“嗯，謝謝你了。”我看著她，心裏想著確實很久沒有看見她了，還是很想念的。小安真是一個好姑娘呢……
果然，醫生很快就從急救室裏麵走了出來，看見小安就高興地說：“哎呀，妹妹還真是準時啊！”
“哦，醫生姐姐，你瞧這個。”小安拿出來自己帶過來的藥，交在了醫生的手上。醫生看見我，笑著打了打招呼，拉著小安就走進了急救室裏麵——看樣子她不光和我認識啊，小安經常研究醫療相關的話題，或許就是這些時候和這位大夫認識的。
小安就進去了一小會，出來的時候臉上帶著一些心疼的表情，說：“哎呀，身上這麽多傷口竟然都是炸傷，這也太過分了點吧。而且，胳膊上麵還是子彈傷口，這些人究竟是多狠毒！”
“情況怎麽樣？”
“啊，戰連長放心好了，王老師沒有什麽大礙，就是要靜養個一兩周的樣子——現在她已經沒事了，放心就好。”
“太好了，多虧了你呢，小安！”
小安一聽到我感謝她的話，臉立馬就紅了，笑著說：“我其實沒有什麽了不起的，隻是為了讓更多人能夠遠離痛苦……謝謝你的誇獎了。”
我其實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這麽靦腆害羞，但是還是笑著和她在那裏坐著聊了一會天，然後一起發了會呆。就在我們發呆的空隙之中，聽見周圍的人說我們兩個：“看看，那是聯高的校服呢，這姑娘這麽小就能做這麽多事，真了不起；再看看那個男孩，也文鄒鄒的，一看就是學習好的人。這樣談著戀愛還不耽誤學習，要不說優秀的人什麽都優秀嘛。”
我們兩個聽見了，相互看著笑了笑。小安對我說：“我還要繼續做一些研究，先走了。”
“嗯，你先去吧，我下午也有課，再過幾分鍾她推出來了我也就回去。”
看著小安匆匆離去的背影，我突然有些釋然地笑了出來——所幸一切都是虛驚一場，小晴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大礙。這樣一來我就在外麵簡單吃一口得了，用不著回去和那些小子再爭爭搶搶地。
醫院的夥食肯定是比學校裏麵好多了，尤其這兩天有領導下來視察，王敏早就要求犧牲味道追求品相了。這段時間要是指望學校食堂能和平時一樣好吃的話那你真是太幼稚了——好看和好吃隻能選一樣的時候，為了讓領導滿意肯定是要選好看啊。
咳咳，這些東西都還輪不到我去說。要我說，真真正正和我有關的事情僅限於怎麽除掉王敏這個禍患。
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教室裏麵，沒想到剛進班裏，全班的同學就全都站起來鼓掌，其間夾雜著各種吹口哨的聲音和喝彩聲。我知道這些小兔崽子心裏在想什麽，於是什麽都沒有回應。但是他們卻依舊不依不饒地叫喚，有的對我說：“什麽時候和小晴一起給我們發喜糖啊！”
有的就是簡簡單單地說：“有水平啊，戰哥！這麽好的姑娘被你泡了！”
我聽見這些瘋言瘋語自然是哭笑不得的，但是現在不想管這麽多東西，直接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坐下了。
心裏想著小晴，眼看著就四點多了，正好想著沒有事情做，就跑到學校院子裏麵巡查。這種所謂的“巡查”，其實根本就是心血來潮，我前麵根本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但是就是今天，我突然覺得想要在這裏尋一尋有沒有其他人躲在這裏。
且不論我現在在傻乎乎地到處亂跑，小安回到學校裏麵之後，迅速走進自己的實驗室裏麵，往化驗載玻片上麵滴了幾滴血樣。小安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這樣一來，謎底究竟如何就可以揭曉了……”
另一邊，醫院裏麵的小晴依舊是渾身疼痛，但是她並沒有捂別的地方，單單在捂著頭。醫生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的頭痛，隻能先開了一些止痛劑給她吃。
“四號床王小晴，該吃藥了。”護士托著一盤子藥走到了小晴的病床前麵，但是那裏竟然沒有了人，被子掀開，裏麵還有一些餘溫。
“大夫！快來人啊！少了個病人！”
“什麽？又少人了？小鳳，你快點和你的護士長一起去報警，我去找院長和董事會……小鳳！”
醫院裏麵瞬間開始騷動起來，人們發現消失的病人並不隻是小晴，暈倒的人也不止小鳳一個人。事實上，整個醫院裏麵有近一半的人都昏過去了。
“大夫，四樓的人現在沒剩下多少了！”
“我們急診科的也是。”
“你們發沒發現一件事情，這次昏倒的人和上一次的基本都是同一批……這件事情很蹊蹺，上回就是一種那裏鬧事所以這些人昏倒了，怎麽這回直接就毫無征兆？……報警吧，報案的時候盡量說的清楚一些，還有，快點來幾個人跟我去院長那裏。”
醫院裏麵的騷動越來越激烈的時候，我也聽見了我想找的聲音。與此同時，我也接到了小安的電話，小安告訴我小晴剛剛從醫院裏麵消失了，並且醫院裏麵發生了大規模的昏厥和病人失蹤案。我料定這一定是三號搞的鬼，於是跑進了那個事故高發的水杉林裏麵。
水杉林很大，有一條河流慢悠悠地流過。在小河中心其實還有一座小島，小島離岸邊不是很遠，稍微有一些跳遠天賦的人都能跳過去。我跟著感覺跳上了小島，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那裏。
我確認自己身上帶著的東西都是全乎的，然後鬥膽就走了過去。
“我就知道你會找過來的，老朋友！”
“我命令你現在就把小晴還給我！”
“小晴？……哼哼，都這麽親切了啊！”
“這一切與你無關，我問你，你到底想幹什麽，到底想做什麽。你現在並不是想把我怎樣，你是非要把我身邊的人一個個都從我身邊剝離啊！你個畜牲！”
“話不要說得太早，也不要說的太絕對。你要記住，有些時候，表象是會騙人的——我說的不對，大部分時間，表象都是會騙人的。你以為是我綁架了你的愛人，可是你記住，接下來你所做的一切，結果都要由你一人承擔。想要你的人，就自己過來拿吧！”
我聽見了，冷笑一聲，什麽多餘的話都沒有說。
那是一陣怎樣的搏鬥呢？我不記得了，但是我隻記得，當時我被他們幾個人圍毆，肚子上中了好幾下，然後後背狠狠地撞在樹上。
我感覺到嗓子發腥發甜，但還是強撐著想要爬起來，狠狠地從口中吐出了不少鮮血。三號和她身邊的兩個隨從把我打倒在地，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能在這裏倒下，要不然將會死在這裏。但是就在我還想著怎麽周旋的時候，三號突然就捂住了自己的左臂，她的那條胳膊隨即就開始流血，她身邊帶著的人見狀竟然沒有再保護她，而是從地上撿起了槍，朝著她的身體又開了一槍。
我被驚著了，因為他們內戰的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我看見三號竟然開始若隱若現，慢慢地就消失在了眼前。我現在明白過來了，這些家夥並不是在內訌，而是在淘汰掉已經沒有用處的上級！
“喂！你們這些畜牲，在幹什麽呢？！”
“這是偉大的文峰主神的指示，零零三號人偶因為多次發生控製失效，被組織作為有害垃圾排除，特別派我們前來解決掉她和你。”
說罷，它們又抬起槍來對準了我，沒想到三號竟然直接撲了過來，擋在我的麵前，替我接下了那一槍。
在我將要反應過來的那一瞬間，三號突然用另一種聲音叫道：“小戰，我已經……已經不是人類了……撿起槍來，殺了他們，然後殺了我！”
我撿起槍來的時候才想明白，那個聲音不是別人的，竟然是我剛剛還在牽掛著的小晴的……難道說？
那兩個畜牲被我解決掉了，三號倒在地上，艱難地呼吸著。我仔細聽了聽她的聲音，真的沒有一點差別，就是小晴的聲音。
我於是趁著她清醒的時候把她的麵罩扯了下來，看見的是沾滿了鮮血，並且已經燒焦了的恐怖麵龐。隱隱約約地，我能看見她原本的容貌——隻不過是現在的小晴年輕了一些罷了，但是為什麽……為什麽滿臉都是燒焦的痕跡，還有橫飛的血肉？
就在這個瞬間，我的腦海裏麵閃過了一陣哭鬧聲，隨即就看見一陣大火在我眼前升騰起來。
這裏是？
我看了看四周，這應該就是一中的校長室。但是這裏起著大火，這又是……這是任滔？
這場大火之中的人，除了任滔，應該就隻會有王敏和小晴了。果不出所料，我一轉頭，就看見了驚恐萬分的小晴，她害怕並不是因為大火，而是因為任滔——任滔向來喜歡把人的心髒挖出來給自己收藏，因此手上總是站著鮮血。當時隻有十幾歲的小晴害怕任滔，害怕得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個時候，王敏身上披著濕被子出現了。我心想這老東西還有點良心，為了救自己的女兒甚至冒著被煙霧熏死的風險跑進來……
畜牲啊！
王敏竟然毫不猶豫地就拿出來一根繩子，繞著自己的寶貝女兒的脖子就死死地勒住。小晴一開始就害怕得沒有辦法說話，現在甚至連哭鬧的聲音都漸漸微弱了。我現在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看著她的臉被大火吞噬，脖子上的繩子越勒越緊，漸漸把她勒得沒了呼吸……
“零零三號人偶已被遺棄，沒用的東西！”
我猛地抬起頭來看，竟然看到了王敏。身後還跟著劉麗，那個已經支離破碎的屍體。
我的腦袋裏麵立馬升騰起來一陣不可遏製的怒火，懷抱裏的小晴被我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了地上，我瞪著眼睛，指著那兩個家夥喊道：“兩個畜牲王八蛋，竟然能對自己的女兒下手！”
王敏冷笑了一聲，說道：“我從來沒有想要害過她，隻不過是想要讓她早一些參與到我們偉大的進化之中。誰知道她這麽不爭氣，連你這關都過不了？”
我的怒氣一陣又一陣地湧上來，眼看著劉麗的臉上突然開始閃爍起紅色的火光，我知道這是他們所謂的“蛻變”和“複生”，兩個人開始得意地吼叫起來，我漸漸要被這一陣黑光吞噬掉。
在這個節骨眼上，我突然看見一到金色的光滿鑽了進來，直接把我包圍起來。小晴的聲音和這兩個人的吼聲顯得格格不入，但是我還是被她保護了起來。
等我恢複神智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小河的岸邊。
小晴呢？
我開始心慌，到處找小晴的身影。就在我躺倒的地方旁邊，躺著渾身是血的小晴。我趕忙跑上前去，一邊抽泣著，一邊說：“小晴……小晴！你……你要挺住，我這就帶你去醫院……”
小晴溫柔地用手捂住了我的手，閉著眼睛苦笑著說：“沒……沒有必要……沒有必要了……我……我早在那場大火的時候，就……就已經死了……湊上來……湊上來。”
我顫顫巍巍地就湊了過去，她努力地睜開自己的眼睛，繼續苦笑著，說：“再讓我……讓我看看你……”
“小晴……小晴……”
“就讓我……安安靜靜地……謝……謝謝你……”
我看著她逐漸從苦笑變成了釋懷的笑容，然後呼吸越來越急促。我哭著要抱她去醫院，但是她的身體越來越沉重——這樣子是真的要離開我了！
她一直在重複著“謝謝你”這三個字，什麽別的話都不說，就是很釋然地閉上了眼睛，身體漸漸變得輕盈，身上開始發出剛剛的金色光芒。我想緊緊抱住她，但是她已經開始消散了。這些光芒像是一個個螢火蟲一樣，在陰暗並且布滿了霧氣的森林裏麵逐漸遠去，任憑我怎麽抓都不可能抓得住了……
“小晴！”我哭著慘叫，但是再也不會有人回應這個名字了……
她就這樣漸漸消散在了我的懷裏，我這才發現身上的傷幾乎全都好了，隻不過嘴角的鮮血還在掛著。
我又有什麽話可繼續說呢？……
視角：戰健。 時間：十二月十二日，第一百一十二天。
還剩下：八天。
地點：聯高主校區。
【注曰：憂傷提示。】
小晴總算還是聽話住了院，我一直不是很理解一件事情，就是為什麽她總是帶著一身的傷過來上課。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是很理解，就是王敏這家夥原來還經常來來回回巡查我們，到了現在倒是基本不出現了。
這些事情都很讓人頭疼，但是我要說，我最頭疼的一件事情莫過於這些學生，他們讓王敏訓練了這麽久，隻能說雖然我對付一兩個還是遊刃有餘，但是耐不住這些家夥傾巢出動。現在我中午晚上搶飯的壓力越來越大了，而且他們因為學了軍體拳和自由搏擊，反應速度比原來快了不少，有些時候我會發現我不是第一個衝出班級的，而且那人在我前麵我還要好久好久才能追上。我擔心的一件事情就是，他們要是被做成了人偶，或者被王敏控製了，我對付他們將會多麽困難……
【注曰：即便如此，王敏就會勝出麽？大約是要看作者意思，畢竟邪不壓正乃是一切讀書者之共同意願，然則現實亦如此否？既有待考究，便是一切不可擅定。】
總之，現在這個情況之下，小晴應該是沒辦法站著給我們上課了。
小晴離開這麽些天，學校裏麵也一直沒有三號的身影，隻留下了孤單的我。小柒和誌飛的位置是空著的，小晴也理解我的心情，知道我因為這兩個人的事情心神不寧。所以這兩個位置也就一直是空著沒有人過來的。這裏的人也都清楚我的脾氣，這種時候誰也都不敢過來坐下。隻有前麵那個人一直和我說話，我的日子才沒有那麽難過。
班裏麵異常的齊全，除了小柒和誌飛之外所有人都在。這也是要多虧了小晴的，如果沒有她的話，估計現在學校裏麵還是哀鴻遍野的。有小晴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作者：什麽死亡g）
我相信小晴和我說的，隻要肯努力，什麽事情都能做成。
等待小晴回來的日子總是讓我感覺無聊的，或許我真的和她有了什麽情感上的羈絆，但是我不願意讓她承擔所謂的“師生戀”的罵名。這天早上我正躺在床上發呆，想著今天的水課應該寫什麽作業，突然就聽見了一陣清脆的碎裂聲。我心下一驚，看了看地上，原來是小晴留給我的那個藥瓶子掉在了地上。我有些心酸，不知道說什麽好，跳下床來看了一眼，好在瓶身沒有受傷，隻有蓋子裂開了……算了，趕緊粘上吧。小晴很快就會回來的，不能讓她失望……我要好好地麵對自己的生活……
她寫在瓶子上的話已經不知不覺成了我一直叨念的一句話：“為了自己而活，帶著已經離去的人對於生的希望，繼續勇敢地活下去。隻要肯正視自己並不光彩照人的生活，並且努力去麵對一切，那麽就是一個英雄。”
我正念叨著，想起來蓋子應該可以找一找東西粘上，我記得老白走之前留下來一個工具箱，裏麵有類似於白色塑料膠水和砂紙的東西。於是走到院子裏麵，看老白已經很久沒有摸過的電腦下麵的儲物箱。
就在我走出房門，到了院子裏麵的那一瞬間，我感覺身後一陣很強的推力和相當燙人的熱浪傳了過來。我驚訝地回頭一看，就看見宿舍的房間裏麵竟然有火光。於是先把藥瓶子塞進口袋裏麵，再跑到院子門口拿起來滅火器。周圍的學生們聽見了爆炸的聲音竟然沒有害怕的意思，直接拿著自己院子裏的滅火器跑過來看情況。我們幾個人一起噴了半天。還好是火勢不強，要不現在估計宿舍裏麵已經燒完了。
我鬆了一口氣，看了看那個小藥瓶子，笑著想：“還好是有你保護我，要不然今天就交代在這裏了……”
很快，老師們就聞訊趕了過來，警察們也是很快就把我這張床給拉起紅線來，開始研究。我則是在院子裏麵安安心心把自己的藥瓶蓋子粘起來，等幹了之後再拿砂紙搓了搓，現在它看起來和原來一樣 了。
天上開始下起雪來，看樣子應該是要下一整天。我難得有一個理由早上沒有課的時候出來走走，反正躺是躺不成了，不如出門去看看雪……
推開門走出去，看了看這漫天的雪花正像是鵝毛一樣飄落下來。我或許並不太清楚為什麽非要出來看雪，但是我記得很清楚，我父母依舊還在的時候，我就喜歡和他們一起打雪仗……直到零號的出現，我們那一整個城市的人都失去了自己本來的一切……
我是怎麽走過來的呢？依靠的或許就是小晴在瓶子上麵寫的“帶著其他人對於生的信念，繼續勇敢而堅強地活下去。”這種幾乎是“毒雞湯”的自我療愈吧——有些時候細想想，或許小晴說的對，這些事情並不是說想走出來就能走出來的，能走出來並且心裏沒有問題的人隻能是她所說的“英雄”。
魯迅說過，真正的猛士敢於直麵淋漓的鮮血，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對於我來說，這兩個東西雖然不是太經常，但是也都是一直在直麵的。我不是猛士，我隻是無能為力。為了活下去，我隻能直麵這一切——難道這世上還會真的有讓人起死回生的東西嗎？我不相信，因此為了複仇和讓死去的人得以安息，我必須好好活著。
算了，想多了沒有用處的，還是先猜猜今天的地理課應該是誰過來代課吧……好像不對，今天是沒有地理課的……小柒走了之後，我的腦子就越來越糊塗，而且記性尤其的壞。如果說讓我認認真真去找想法應該是能想起來的，隻可惜現在就是因為沒有動力而這個樣子的。
還好是瓶子的蓋子裂開了，要不然今天真的會交代在這裏。我突然想起來之前聽到的“人能養玉”這種說法，據說隻要和玉在一起的時間夠久，玉就會被人養活了。養活了的玉能幫主人擋災消災，甚至關鍵時刻碎掉來換回主人一命。這個藥瓶子明明隻是塑料的而已，為什麽竟然也能救我一命呢？
思來想去，看了看身上穿著的衣服，原來也是小晴給我的——我笑了，我這一個人身上究竟掛著多少件小晴給我的東西呢？有藥瓶子、外套，甚至我的這雙新跑鞋也是她給我的。我覺得她要是不是我的老師，和她好還是沒問題的。當然，現在的她隻是在把我當弟弟養，並且我也不想、不能和她有什麽越界的關係……
真的沒有嗎？
回班上課的時候，果然小晴還是沒有回來，但是我聽醫院那邊的人跟我說小晴已經出了院，那應該就是在家裏靜養著休息……或者說，我的蓋子裂開並不隻是在告訴主人他自己有麻煩了呢？
我之前說過，我對這些家夥有一定的感知能力，所以說當他們開始活動的時候，我的腦子就會開始嗡嗡響。我於是跟著自己的感覺過去找那些聲音的來源，看看是不是這些家夥又把小晴給抓起來了……
還沒等我下樓，就被來辦案的警察叫住了，他跟我說需要我幫忙認認人，看看那個人我認不認得。我聽了就跟著到院子裏麵，警察拿著筆記本電腦調出來的監控錄像給我看。
我一眼就認了出來，想都不必多想，這個身影和不太利索的左臂如果不是三號，那我真的就有必要去配一副眼鏡了。
“這是……我怎麽和你們解釋呢？這是一種目前階段還沒有被證實的新生命體，它們隻能通過寄生在地球生物的身體上麵才能在這顆星球上麵存活……嗯對的，就是這樣。還有，這些東西能夠自由幻化形態，到處跑，我們學校裏麵那些打不開的門就是它們幹的……哦對了，還有，它們現在正在計劃顛覆這個城市，你們一定要想辦法阻止他們！”
“嗯嗯，我們會的——話說回來了，你剛才有過心理測試嗎？”
“這點小事還不至於讓我去做心理測試吧。”
“哦哦，那確實是，你心理還是挺強大的，所以說我們剛剛給你配了一個心理醫生來著。你要是不介意的話，盡早去找他聊聊。”
“您這是什麽意思呢？”
“哦哦，沒什麽，你也別誤會。同學，我們的心理醫生還是很喜歡研究這些事情的，過會你和他好好談一談。”
“啊，好的……不過我為什麽要和心理醫生談這些呢？你們才是武裝力量啊。”
“這你就不要多管了，我們的心理醫生會喜歡聽你講這些的，而且我們辦案也需要多線推進。”
“哦哦，好的……”
我從他那裏離開之後，心裏越想越不明白——你說他們看我的表情怎麽那麽充滿了關懷呢？我又不是被嚇傻了才說的這些話的……或者其實他們根本就不信我說的話，隻不過把我當成一個被嚇出心理陰影導致說胡話的人了。
算了，誰管那麽多？現在是順著感覺過去找人要緊，尤其是這個嗡嗡的聲音一直在我腦海裏麵揮之不去，我必須得處理一下。
到了地方卻並沒有找到我要找的人，隻聞到一股子桂花味，裏麵還夾雜著一陣又一陣的血腥味……
我有些慌了，但是為了保證自己不中圈套，還是盡力克製住自己的心跳。
我腦袋裏麵那陣嗡嗡的響聲沒了，但是那些人並沒有跑，或者他們是知道我過來了，所以隻好扔下小晴跑了。
總之我沒有任何不祥的預感，隻看見小晴捂著自己的左臂倒在水杉林裏麵，臉色蒼白。我走上前去，看見她的右手捂住的地方竟然滿滿的全是鮮血。鮮血順著她的傷口流了出來，整片夾雜著枯黃和慘白色的草地上麵赫然是一朵紅花。
我繼續往下看的時候，隻見著她身上大大小小好幾處傷口，有那麽幾個還在繼續流血。我的直覺告訴我不能繼續在這裏拖延，隻能抱著她衝出來，叫道：“快來人啊！”
好在周圍就有不少老師，她們見我手上抱著渾身是傷的小晴，神色還這麽慌張，於是趕忙就叫來了救護車。我抱著她上了救護車，對著老師們深深地鞠了一躬。
現在能清楚講明白小晴是怎麽到這個樣子的人就隻有我了，但是我又不知道應該怎麽和醫生解釋這件事情，隻能看著小晴虛弱的臉龐幹著急。
小晴卻突然就微微睜開了眼睛，麵帶著笑意看著我，問我：“小戰……小戰啊……我……我究竟是什麽……什麽人？”
“你……你是我的老師啊，你還是……你還是地理組的大姐頭，是我的班主任……還是……還是……”
“是什麽？”
我的辛酸全都湧上了心頭，突然掉下來幾滴眼淚，就叫道：“我的姐姐啊！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是我在這世上為數不多珍惜的人了！……”
她閉上眼睛又笑了笑，抬起手來想摸摸我的臉。我湊上去，用手抓住她有些冰涼的手，輕輕地貼在我的臉上。
“小戰……小戰啊……你說……你說我，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哪樣？”
“就是……就是一種，很可怕的樣子……”她話還沒有說完就又昏過去了，我知道她是太疼太累，所以輕輕地又把她的手放了回去。我相信，她一定會好好地睡一覺的。
可怕的樣子，是什麽樣子呢？身上的傷痕嗎？還是說，她真的嚇壞了，以為三號是自己呢？說起來，三號的身高還真的與她相近，也許她就是被嚇壞了，所以才說自己是可怕的呢？
我抹了抹眼淚，笑著看著她，此時心裏就想著，隻要我能在複生日那天解決掉三號，她就會安安全全的了。有她在，一切都會很好，就算有什麽糟糕的地方，隻要有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所以現在，我正坐在急診室門口等她出來。我相信她身上的傷不會傷及性命，但是還是很擔心她。我聽見一陣急匆匆但是並不響亮的腳步聲，轉過頭去一看，果然是小安過來了。
“小安啊，好久不見了。”
“是呢，”她笑著跑過來坐在我身邊，說，“我聽說了，王老師是不是遇上什麽事情所以被送到這裏的？”
“哦，你消息還真靈呢，她剛剛進去。”
“呼……謝天謝地了，還好是沒有什麽大事發生。我今天過來就是拿著我的速效愈合劑來給王老師療傷的，希望她能好好地。”
“嗯，謝謝你了。”我看著她，心裏想著確實很久沒有看見她了，還是很想念的。小安真是一個好姑娘呢……
果然，醫生很快就從急救室裏麵走了出來，看見小安就高興地說：“哎呀，妹妹還真是準時啊！”
“哦，醫生姐姐，你瞧這個。”小安拿出來自己帶過來的藥，交在了醫生的手上。醫生看見我，笑著打了打招呼，拉著小安就走進了急救室裏麵——看樣子她不光和我認識啊，小安經常研究醫療相關的話題，或許就是這些時候和這位大夫認識的。
小安就進去了一小會，出來的時候臉上帶著一些心疼的表情，說：“哎呀，身上這麽多傷口竟然都是炸傷，這也太過分了點吧。而且，胳膊上麵還是子彈傷口，這些人究竟是多狠毒！”
“情況怎麽樣？”
“啊，戰連長放心好了，王老師沒有什麽大礙，就是要靜養個一兩周的樣子——現在她已經沒事了，放心就好。”
“太好了，多虧了你呢，小安！”
小安一聽到我感謝她的話，臉立馬就紅了，笑著說：“我其實沒有什麽了不起的，隻是為了讓更多人能夠遠離痛苦……謝謝你的誇獎了。”
我其實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這麽靦腆害羞，但是還是笑著和她在那裏坐著聊了一會天，然後一起發了會呆。就在我們發呆的空隙之中，聽見周圍的人說我們兩個：“看看，那是聯高的校服呢，這姑娘這麽小就能做這麽多事，真了不起；再看看那個男孩，也文鄒鄒的，一看就是學習好的人。這樣談著戀愛還不耽誤學習，要不說優秀的人什麽都優秀嘛。”
我們兩個聽見了，相互看著笑了笑。小安對我說：“我還要繼續做一些研究，先走了。”
“嗯，你先去吧，我下午也有課，再過幾分鍾她推出來了我也就回去。”
看著小安匆匆離去的背影，我突然有些釋然地笑了出來——所幸一切都是虛驚一場，小晴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大礙。這樣一來我就在外麵簡單吃一口得了，用不著回去和那些小子再爭爭搶搶地。
醫院的夥食肯定是比學校裏麵好多了，尤其這兩天有領導下來視察，王敏早就要求犧牲味道追求品相了。這段時間要是指望學校食堂能和平時一樣好吃的話那你真是太幼稚了——好看和好吃隻能選一樣的時候，為了讓領導滿意肯定是要選好看啊。
咳咳，這些東西都還輪不到我去說。要我說，真真正正和我有關的事情僅限於怎麽除掉王敏這個禍患。
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教室裏麵，沒想到剛進班裏，全班的同學就全都站起來鼓掌，其間夾雜著各種吹口哨的聲音和喝彩聲。我知道這些小兔崽子心裏在想什麽，於是什麽都沒有回應。但是他們卻依舊不依不饒地叫喚，有的對我說：“什麽時候和小晴一起給我們發喜糖啊！”
有的就是簡簡單單地說：“有水平啊，戰哥！這麽好的姑娘被你泡了！”
我聽見這些瘋言瘋語自然是哭笑不得的，但是現在不想管這麽多東西，直接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坐下了。
心裏想著小晴，眼看著就四點多了，正好想著沒有事情做，就跑到學校院子裏麵巡查。這種所謂的“巡查”，其實根本就是心血來潮，我前麵根本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但是就是今天，我突然覺得想要在這裏尋一尋有沒有其他人躲在這裏。
且不論我現在在傻乎乎地到處亂跑，小安回到學校裏麵之後，迅速走進自己的實驗室裏麵，往化驗載玻片上麵滴了幾滴血樣。小安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這樣一來，謎底究竟如何就可以揭曉了……”
另一邊，醫院裏麵的小晴依舊是渾身疼痛，但是她並沒有捂別的地方，單單在捂著頭。醫生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的頭痛，隻能先開了一些止痛劑給她吃。
“四號床王小晴，該吃藥了。”護士托著一盤子藥走到了小晴的病床前麵，但是那裏竟然沒有了人，被子掀開，裏麵還有一些餘溫。
“大夫！快來人啊！少了個病人！”
“什麽？又少人了？小鳳，你快點和你的護士長一起去報警，我去找院長和董事會……小鳳！”
醫院裏麵瞬間開始騷動起來，人們發現消失的病人並不隻是小晴，暈倒的人也不止小鳳一個人。事實上，整個醫院裏麵有近一半的人都昏過去了。
“大夫，四樓的人現在沒剩下多少了！”
“我們急診科的也是。”
“你們發沒發現一件事情，這次昏倒的人和上一次的基本都是同一批……這件事情很蹊蹺，上回就是一種那裏鬧事所以這些人昏倒了，怎麽這回直接就毫無征兆？……報警吧，報案的時候盡量說的清楚一些，還有，快點來幾個人跟我去院長那裏。”
醫院裏麵的騷動越來越激烈的時候，我也聽見了我想找的聲音。與此同時，我也接到了小安的電話，小安告訴我小晴剛剛從醫院裏麵消失了，並且醫院裏麵發生了大規模的昏厥和病人失蹤案。我料定這一定是三號搞的鬼，於是跑進了那個事故高發的水杉林裏麵。
水杉林很大，有一條河流慢悠悠地流過。在小河中心其實還有一座小島，小島離岸邊不是很遠，稍微有一些跳遠天賦的人都能跳過去。我跟著感覺跳上了小島，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那裏。
我確認自己身上帶著的東西都是全乎的，然後鬥膽就走了過去。
“我就知道你會找過來的，老朋友！”
“我命令你現在就把小晴還給我！”
“小晴？……哼哼，都這麽親切了啊！”
“這一切與你無關，我問你，你到底想幹什麽，到底想做什麽。你現在並不是想把我怎樣，你是非要把我身邊的人一個個都從我身邊剝離啊！你個畜牲！”
“話不要說得太早，也不要說的太絕對。你要記住，有些時候，表象是會騙人的——我說的不對，大部分時間，表象都是會騙人的。你以為是我綁架了你的愛人，可是你記住，接下來你所做的一切，結果都要由你一人承擔。想要你的人，就自己過來拿吧！”
我聽見了，冷笑一聲，什麽多餘的話都沒有說。
那是一陣怎樣的搏鬥呢？我不記得了，但是我隻記得，當時我被他們幾個人圍毆，肚子上中了好幾下，然後後背狠狠地撞在樹上。
我感覺到嗓子發腥發甜，但還是強撐著想要爬起來，狠狠地從口中吐出了不少鮮血。三號和她身邊的兩個隨從把我打倒在地，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能在這裏倒下，要不然將會死在這裏。但是就在我還想著怎麽周旋的時候，三號突然就捂住了自己的左臂，她的那條胳膊隨即就開始流血，她身邊帶著的人見狀竟然沒有再保護她，而是從地上撿起了槍，朝著她的身體又開了一槍。
我被驚著了，因為他們內戰的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我看見三號竟然開始若隱若現，慢慢地就消失在了眼前。我現在明白過來了，這些家夥並不是在內訌，而是在淘汰掉已經沒有用處的上級！
“喂！你們這些畜牲，在幹什麽呢？！”
“這是偉大的文峰主神的指示，零零三號人偶因為多次發生控製失效，被組織作為有害垃圾排除，特別派我們前來解決掉她和你。”
說罷，它們又抬起槍來對準了我，沒想到三號竟然直接撲了過來，擋在我的麵前，替我接下了那一槍。
在我將要反應過來的那一瞬間，三號突然用另一種聲音叫道：“小戰，我已經……已經不是人類了……撿起槍來，殺了他們，然後殺了我！”
我撿起槍來的時候才想明白，那個聲音不是別人的，竟然是我剛剛還在牽掛著的小晴的……難道說？
那兩個畜牲被我解決掉了，三號倒在地上，艱難地呼吸著。我仔細聽了聽她的聲音，真的沒有一點差別，就是小晴的聲音。
我於是趁著她清醒的時候把她的麵罩扯了下來，看見的是沾滿了鮮血，並且已經燒焦了的恐怖麵龐。隱隱約約地，我能看見她原本的容貌——隻不過是現在的小晴年輕了一些罷了，但是為什麽……為什麽滿臉都是燒焦的痕跡，還有橫飛的血肉？
就在這個瞬間，我的腦海裏麵閃過了一陣哭鬧聲，隨即就看見一陣大火在我眼前升騰起來。
這裏是？
我看了看四周，這應該就是一中的校長室。但是這裏起著大火，這又是……這是任滔？
這場大火之中的人，除了任滔，應該就隻會有王敏和小晴了。果不出所料，我一轉頭，就看見了驚恐萬分的小晴，她害怕並不是因為大火，而是因為任滔——任滔向來喜歡把人的心髒挖出來給自己收藏，因此手上總是站著鮮血。當時隻有十幾歲的小晴害怕任滔，害怕得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個時候，王敏身上披著濕被子出現了。我心想這老東西還有點良心，為了救自己的女兒甚至冒著被煙霧熏死的風險跑進來……
畜牲啊！
王敏竟然毫不猶豫地就拿出來一根繩子，繞著自己的寶貝女兒的脖子就死死地勒住。小晴一開始就害怕得沒有辦法說話，現在甚至連哭鬧的聲音都漸漸微弱了。我現在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看著她的臉被大火吞噬，脖子上的繩子越勒越緊，漸漸把她勒得沒了呼吸……
“零零三號人偶已被遺棄，沒用的東西！”
我猛地抬起頭來看，竟然看到了王敏。身後還跟著劉麗，那個已經支離破碎的屍體。
我的腦袋裏麵立馬升騰起來一陣不可遏製的怒火，懷抱裏的小晴被我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了地上，我瞪著眼睛，指著那兩個家夥喊道：“兩個畜牲王八蛋，竟然能對自己的女兒下手！”
王敏冷笑了一聲，說道：“我從來沒有想要害過她，隻不過是想要讓她早一些參與到我們偉大的進化之中。誰知道她這麽不爭氣，連你這關都過不了？”
我的怒氣一陣又一陣地湧上來，眼看著劉麗的臉上突然開始閃爍起紅色的火光，我知道這是他們所謂的“蛻變”和“複生”，兩個人開始得意地吼叫起來，我漸漸要被這一陣黑光吞噬掉。
在這個節骨眼上，我突然看見一到金色的光滿鑽了進來，直接把我包圍起來。小晴的聲音和這兩個人的吼聲顯得格格不入，但是我還是被她保護了起來。
等我恢複神智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小河的岸邊。
小晴呢？
我開始心慌，到處找小晴的身影。就在我躺倒的地方旁邊，躺著渾身是血的小晴。我趕忙跑上前去，一邊抽泣著，一邊說：“小晴……小晴！你……你要挺住，我這就帶你去醫院……”
小晴溫柔地用手捂住了我的手，閉著眼睛苦笑著說：“沒……沒有必要……沒有必要了……我……我早在那場大火的時候，就……就已經死了……湊上來……湊上來。”
我顫顫巍巍地就湊了過去，她努力地睜開自己的眼睛，繼續苦笑著，說：“再讓我……讓我看看你……”
“小晴……小晴……”
“就讓我……安安靜靜地……謝……謝謝你……”
我看著她逐漸從苦笑變成了釋懷的笑容，然後呼吸越來越急促。我哭著要抱她去醫院，但是她的身體越來越沉重——這樣子是真的要離開我了！
她一直在重複著“謝謝你”這三個字，什麽別的話都不說，就是很釋然地閉上了眼睛，身體漸漸變得輕盈，身上開始發出剛剛的金色光芒。我想緊緊抱住她，但是她已經開始消散了。這些光芒像是一個個螢火蟲一樣，在陰暗並且布滿了霧氣的森林裏麵逐漸遠去，任憑我怎麽抓都不可能抓得住了……
“小晴！”我哭著慘叫，但是再也不會有人回應這個名字了……
她就這樣漸漸消散在了我的懷裏，我這才發現身上的傷幾乎全都好了，隻不過嘴角的鮮血還在掛著。
我又有什麽話可繼續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