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火熱的驕陽中,長沙城的大門緩緩打開,裏麵走出一個身材高大,身披披風的將軍,正踩著陽光,一步步向軍陣走過來。


    “這是……”眾將士都驚詫的看著從陽光中走來的這個人,那身形,那氣度,像極了一個人。


    “莫不是李王爺?不可能!陛下不是說王爺被東山軍刺客斬殺了麽?”將士們驚訝的張大了嘴巴,而周昌也努力擦擦眼睛,“弓弩手,準備!”


    上千名弓弩手張弓搭箭,扣緊弓弦,遙遙瞄準那個正大步走來的人。


    陽光刺眼,那個人的身形卻更加刺眼,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熟悉的麵龐,熟悉的雍容氣度,熟悉的殺伐決斷,難道真的是王爺?


    數萬將士都屏住呼吸,靜靜的看著這個從陽光中走來的英武男子。


    “西寧諸軍聽令!”從陽光中走來的李定國站在數萬大軍的麵前,“蒼啷”一聲拔出腰刀,大聲喊道,“孫逆可望,僭越帝位,敗壞綱常,罪不容誅!諸軍馬上歸攏建製,整頓軍備,隨本王殺回肇慶,剪除奸佞,還我大明清平世界!”


    數萬將士靜悄悄的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主帥死而複生的這種刺激太過嚴重了,讓他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末將參見王爺!”王鳳第一個反應過來,單膝點地,“王爺絕地逢生,真乃我西寧軍大幸!末將自帥本部兵馬願為前隊,殺進肇慶,剪除奸佞!”


    “末將願聽命……”


    “末將率本部為王爺前驅……”


    “唯王爺馬首是瞻!……”


    一體偏將,盡皆拜服於地,向李定國表忠心,李定國麵色俊冷的看著這些昔日部下,“起來吧!”


    “末將周昌,不幸聽了孫逆讒言,犯下大罪。罪大惡極,還請王爺懲處!”主將周昌緩緩雙膝跪倒,自責道,“請王爺將罪將斬首,以正軍法!”


    “周將軍,請起!”李定國伸手相攙,卻被執拗的周昌一口回絕,雙手捧起腰中寶劍,舉到眉前,“請王爺正軍法,行軍令,以安士卒之心!”


    “周將軍……”


    “請王爺將罪將斬首!”


    “周將軍請起……”


    “請王爺行刑!”周昌伏在地上,大吼一聲,饒是李定國也心中一動,此等忠良,當真令人佩服!


    “本王恕你無罪!”李定國大聲說道,“罪將周昌,不察奸佞,目迷五色,鑄成大錯。今日迷途知返,重歸本王麾下,功過相抵,恕你無罪,官複原職!周將軍請起!”


    “王爺既能寬宥罪將,罪將卻不能寬慰自身。”周昌站起來,哈哈大笑,“罪將服侍王爺多年,鞍前馬後,還請王爺照顧家中老小,如此罪將便心安了。”


    李定國靜靜的聽周昌說完,心中對這個敢於自責敢於承擔的部將非常欣賞,點頭道,“你我兄弟多年,自是要的。”


    “如此末將心便安了。”周昌哈哈大笑,手中腰刀猛的向脖頸揮去,李定國再要阻止卻已經晚了,周昌已然自絕於陣前!


    “如此剛烈之士,真是我輩楷模!”李定國看著倒在地上的周昌,看著那雙虎目中漸漸失去光彩,眼中也是淚珠湧動,“西寧軍將士全體為周將軍戴孝三日,將周將軍厚葬!”


    士兵們看得心中悲憤,皆把怨氣歸到那篡位自立的孫可望頭上,李定國也知道這周昌陣前自殺是為了他聚攏人心,重建西寧軍軍威,難得他有這份舍生取義的精神。


    李輝也得知了這件事,他馬上向永安朝廷為周昌請封,永安朝廷滿口應承,三天之後便傳來消息,永安朝廷已經冊封周昌為昌義侯,子孫世襲爵位,位列掘港忠烈祠中,時時香火,月月祭祀。


    當李定國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對李輝也是感激不盡,看來這李仲卿當真不是嫉賢妒能之輩,如果……他開始考慮向東山軍靠攏了。


    在李輝的支持下,李定國在湖廣雲貴川渝之地招兵買馬,不到一個月便召集勤王大軍十萬,裝備上東山軍提供的精銳火器,浩浩蕩蕩的從長沙出發,向廣東肇慶殺來。


    此時,劉文秀也在大勢的帶動下回到四川,招攬舊部,征調新兵,最後召集七萬大軍,配合南下的李定國軍向肇慶殺去,兩支精銳悍軍像兩把刀子,刀切牛油一般勢如破竹的殺向南方。


    按下這段不提,我們的李輝又有了新麻煩。


    得知孫可望篡位自立之後,滿清馬上活動起來,徘徊陝西,尚未撤走的滿清尼堪部得到京師攝政王多爾袞和八大王議政的命令,率領本部十五萬人馬出函穀關,一路向漢水殺來。


    尼堪部越過漢水,直抵襄陽,這襄陽可是武漢三鎮的北麵門戶所在,若失掉襄陽,這武漢四戰之地將無險可守,在這敵人大軍壓境之下,李輝急忙下令從江北抽調精銳軍隊支援襄陽,同時下令各地民團自發行動起來,對滿清南征大軍展開遊擊戰。


    本來尼堪的作戰目標並不是東山軍,他的本意是借道湖廣,偷入四川,襲擊李定國、劉文秀等人的後路,但是李輝似乎並不像賣給他這個麵子。


    為了可以說通東山軍,尼堪親自給李輝寫了三封信,願以白銀三百萬兩,金珠寶石三鬥的代價向東山軍借道。李輝一麵下令士兵繼續阻擊,一麵和滿清使節談起過路費的問題來。


    滿清尼堪部派來的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年歲已至知天命,手中捧著符節,向李輝打了個千,“大清三品給事中佟致遠向李輝李將軍請安了!”


    “混賬!”站在屋子角落裏的親兵司徒異大吼一聲,“見麵妄稱我家王爺名諱,按律當棍責三十!”說著就跑過來兩名身材彪悍的士兵,拉起老頭的細胳膊就往外拖。


    “這,這是何等待客之禮!”老頭被士兵們拉走,手蹬腳刨,拚命掙紮,“李王爺,自古以來兩國交兵,不斬來使!”


    “算了,嚇他一下就可以了。”李輝命令士兵們將佟致遠拉回來,此時老頭已經是汗水涔涔,手腳忍不住顫抖起來。


    “佟?你家就是‘佟半朝’之佟氏?”李輝看看老者遞上的名刺,問道。


    “正是!”老頭聽到這個家室問題,立馬底氣足了起來,挺直腰板,神色卻恢複了很多。


    “原來是漢奸世家,很好,很好!”李輝戲謔的笑道,“佟大人,不知你此來何為?”


    “正為將軍富貴而來!”佟致遠見李輝終於切入主題,心中大喜,你李仲卿不過一黃口小兒,得了些虛名,就當真把自己當成戰神了?且看我今日以三寸不爛之舌,定說得這李仲卿涕淚並流,甘心投降!


    “將軍已是危如累卵,尚且不知邪?”佟致遠大聲吼道,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沒新意!”雖然佟致遠這招“當頭棒喝”來勢洶洶,但對於穿越者的李輝來說就是小菜一碟,這東西別拿出來得瑟啦,高考都考爛了!


    “這些文人教訓別人時,總是擺出一副大道理,先是大吼一聲嚇你一下,之後再天花亂墜的誇大事實,便說你身邊如何如何危險,之後再裝模作樣的給你指一條明路,好讓你往圈套裏跳。”前幾日李輝還和素玉談起這個問題,李輝如此總結道。最典型的例子便是《燭之武退秦師》,教科書一般的套路,竟然將秦晉聯軍嚇退。由此便成了儒生嚇唬人的不二法門。


    所謂佛教的“暮鼓晨鍾獅子吼”“醍醐灌頂當頭喝”也是一個套路,兩種玩法而已。


    李輝卻沒有當場點破,任由佟致遠繼續忽悠,佟致遠滔滔不絕的和李輝分析起天下大勢,從陰陽五行,山脈風水到天災人禍,人心向背,軍旅調動等多方麵分析起來,最後言之鑿鑿的得出一個結論:東山軍已經處於火山口上,馬上就要麵臨滅頂之災!


    “那我應該怎麽辦呢?”李輝臉上笑容不減,幽幽問道,又讓手下給說得口幹舌燥的佟致遠端上一杯茶,佟致遠不疑有他,一口喝下,真如鯨吸牛飲一般。


    “當今天下,大明火德衰微,我朝水德興起,自當代明而立,執掌天下權柄。所以楚王殿下若有自明,當知天下大事盡在我大清之手,有道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還請楚王殿下……”


    “夠了。”李輝打斷佟致遠滔滔不絕的勸說,“佟致遠,依你看來,我東山軍現在占地千裏,帶甲十萬,又是誰的功勞?”


    “不過苟延殘喘,回光返照……”佟致遠話剛出口便打了個冷戰,自己真是得意忘形,怎麽罵起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土匪頭子!須知這李仲卿本身就是土匪起家,到處殺人,早留下一個大大的殺名,自己真是昏了頭,他害怕的抬頭看看坐在桌邊的李輝,這個楚王殿下好像什麽都沒聽到,端著茶杯在看鋪在桌上的一副地圖。


    “還請殿下三思!”末了,佟致遠有些意猶未盡的還不忘提醒李輝一句,“往前一步便是通天富貴,往後一步便是,便是,咳咳還請殿下細加斟酌。”


    “很好!”李輝拍了兩下巴掌,“說得好!”伸手將桌子上的一張地圖扔到地下,“你看看吧!”


    “這是……”佟致遠低頭一看,心頭猛震,一個趔趄差點坐在地上,用力扶住屋中的柱子,呐呐自語,“不可能的,這一定是假的!”


    “你從哪裏弄來的這個東西?”佟致遠稍稍平靜了一下心神,抬頭問道。李輝淡然一笑,“你須知我東山軍觀察營遍布天下,這點情報對我們來說還不算難事。”


    “定是你們在軍中安插了細作,才能得到我南征大軍的詳細駐防圖,李仲卿,這等陰謀詭計你們也使得出來,當真無恥!”佟致遠已經有些喪失理智了。


    “兵不厭詐,枉你飽讀詩書,竟然連這句話也不曉得。如果現在憑借此圖,我東山軍完全可以一鼓破敵。”李輝冷冷笑道,從桌子上拿起一封信,大聲念起來,“佟致遠,官拜三品給事中,家中尚有一七十五歲老母在堂,子嗣為三,長子佟大全,次子佟德全,尚有長女佟冬玉,年已及笄。很好,很好!你知我東山軍中多男子,所以養了個閨女,很好很好!”李輝拍著巴掌笑起來。把個佟致遠氣得胡子亂顫,“豎子不足與謀!李仲卿,你怕是隻會做那些下三濫的偷襲暗殺,有本事和我滿清大軍真刀真槍的打上一場!”


    “有這個必要麽?”李輝拍著桌子說道,“現在你們滿清已經是窮途末路,你還在執迷不悟麽?不是李某人誇口,我李仲卿今夜若宣布起兵,到明晨就可以召集大軍五十萬,足夠踏平京師,清靖宇內!”


    “不過螢燭之火,還敢與皓月爭輝?”佟致遠言多必失,說出了一個漏洞,李輝本著痛打落水狗的精神抓住他的這個漏洞窮追猛打,“這明日皓月乃是我大明象征,怎麽佟大人現在就思念大明了,你可以搬過來住順便把你的小女兒帶過來,本王雖然不近女色,但是平常侍寢一兩次也是可以的嘛!”


    “無恥,下流!”佟致遠看著眼前這個滿臉嬉皮笑臉的憊懶人物,怎麽也不能把他和天下無敵的東山軍統帥聯係起來,李輝現在看起來就是個市井流氓,在用言語挑逗,在**,在褻瀆他女兒的清白,或者叫做變相強女幹也無不可。


    按照李輝的看法,對付這些賣國求榮的漢奸走狗,尤其是有文化的走狗,就不能和他們談什麽微言大義,但凡漢奸都有一張能把死人說活的巧嘴,如果和他們進行辯論,反倒會中了他們的言語圈套,不如用最市井最惡毒的語言來攻擊他們,反正也不指望能把漢奸們說得當堂跪倒痛改前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是不現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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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體摧殘加精神折磨,我不信你還能使出什麽花招來。


    “紈絝之徒!”佟致遠畢竟沒有經過專業的反罵人訓練,對於李輝那不帶一個髒字的一連串比喻家加排比時而對偶的連篇罵人話毫無反駁之力,隻好罵了一句,“他媽的!”


    “哎,佟大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怎麽罵人呢?”李輝眼睛一瞪,“我們是老粗,罵幾句沒什麽,您可是聖人子弟,孔門高足,這張口閉口他媽的,難道就忘了聖人教誨麽?”


    “胡說八道!李仲卿,莫逞口舌之利!老朽問你,這借路之事,不知你意下如何?”佟致遠看出來,再這麽糾纏下去,自己不但在言語上討不到半分便宜,反倒會被無恥的李仲卿活活氣死,急忙轉移話題。


    “你們太小氣。”李輝也玩得差不多了,回歸正題。他先聲奪人,不滿的拍著桌子,“借道湖廣,才給了區區三百萬兩銀子,真是吝嗇之極!”


    “非是借道進川,乃是為了我大清戰死將士報仇,報仇之後自當原路返回,不會給你們留下一點麻煩的。”佟致遠見有門路,急忙解釋道,並言之鑿鑿的說滿清此次進兵四川,就是為了消滅永曆朝廷,到時候分毫不取,川渝的人口,土地,資源,不都是你們東山軍的了麽?


    “有這等好事!”李輝也不是傻子,自然相信這天上從沒有掉餡餅的事,這又勾動了李輝的一個痛處,在未穿越之前,無論是大樂透刮刮三色球七色球甚至於可樂瓶蓋獎什麽的,他就從來沒中過!


    “如果現在我們一口回絕的話,倒拂了佟大人的顏麵,”李輝這句話讓佟致遠感覺倍兒有麵子,看來給敬敏親王尼堪讓路也得看我佟致遠的麵子!


    “這樣吧,一千萬兩銀子,如何?”李輝淡然笑道,“我可是打了酬賓價!要是別人非收他個兩千萬兩不可!”


    “搶劫!”這是佟致遠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他忍不住抖了一下身子,“可不可以稍稍酌情減掉一些,這一千萬兩,可是難的……”


    “我靠!”李輝拍著桌子站起來,“我守衛這些地盤我容易麽,一千萬不行就三千萬,三千萬怎麽樣,四、三、一成交!”說著猛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茶碗都跳起來,滾落到地上,嘩啦一聲摔得粉碎。


    佟致遠看看身邊那些虎視眈眈的東山軍士兵,再看看暴跳如雷的東山軍頭目,心底沒來由一陣惡寒,本來自己還想用三寸不爛舌建功立業,學那合縱連橫的蘇秦張儀之輩,沒想到今天竟然看花了眼,跳進了虎穴狼窩。


    雙方最後以五百萬兩成交,對於這個結果李輝仍覺得要的少了,並且要求尼堪先付三百萬兩,否則一隻鳥毛也不讓你飛過去。


    尼堪很無奈,究竟是朝中哪個混蛋出的餿主意,說什麽永曆逆朝與永安逆朝互為死敵,正好趁此機會借路而過,讓另一方以為與滿清有染,挑動雙方內鬥,到時候滿清便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


    當然尼堪也不能將全部兵力都投入到過境之戰中,他也明白手下的士兵去多少都是肉包子打狗,隻要讓孫可望和永曆朝餘黨懷疑東山軍和滿清暗通款曲,挑動雙方猜忌便是對滿清最有利的。


    那三百萬兩和兩萬滿清將士就這樣成為無恥陰謀的犧牲品。但目前看來李輝還不準備這麽做。(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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