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大國若烹小鮮,當悉心烹製,方能成就一番滋味。”李輝指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掘港輕徭薄賦,勸課農桑,你看百姓臉上皆是紅潤之色。”


    “是啊,此一路北上,發現沿途百姓麵有菜色,唯獨掘港百姓欣欣向榮。真是世外桃源了。”張翼不得不佩服李輝的能力,將這麽一個小小的海邊孤城營造的這般繁華。


    李輝在一家茶棚前找了個空檔坐下,開門見山的問道:“張兄,說實話,你們究竟是來北上反清的還是投清的?”


    “這……”張翼也說不好,佟養甲之前說的是尊奉永曆皇帝的命令,北上配合東山義軍,兵進應天,一舉攻下舊都,之後再全軍北上,克複中原。但是現在看來,佟養甲對此並不上心。


    “唉!”李輝不等張翼說完,就歎了口氣,非常鬱悶的將一杯茶喝下去,伸手抓了一塊小點心塞到嘴裏。


    “李兄為何如此長歎?”張翼納悶的問道。


    “大好河山,淪於敵手,黎民死難,社稷將傾。我又怎能寢食安然?”李輝繼續歎氣,“李某時常北望,看著中原大好河山竟然淪於滿酋之手,家國故園,都已經在戰亂中化為灰燼,蓬頭稚子,七尺男兒,都要被滿酋剃發易服。我華夏衣冠不存,愧對炎黃先祖啊!”李輝說到此處,已是淚如泉湧,情不自禁。抓起衣角不停的抹眼淚。


    科學上曾經說過,情緒是可以相互感染的。顯然現在張翼也受到了感染,他覺得眼眶濕漉漉的,抬頭不去看正在悲痛中的李輝,突然發現李輝的身後不知什麽時候站了一大片的人,無論是三尺孩童還是耄耋老人,都在默默垂淚。


    張翼現在眼淚打轉,他想起了自己在遼東時,跟著哥哥張盤出生入死。何嚐不是為朝廷血戰,在寧錦,複州,海州……哪場戰鬥自己不是殺他個三進三出!要不是朝廷奸佞不分,指揮失利,枉殺毛大帥。崇禎皇帝又死於國難,自己這才率領部下投降了滿清,掉轉過頭來將屠刀對準了自己的同胞。每念及此,他總覺得心口有針在紮,痛苦難言。


    “失態,失態!”李輝擦擦眼淚,吸了吸鼻子,“想到傷心之處,情不自禁,出醜了,還請張兄海涵。”


    “無妨,無妨。”張翼大度的說道,但是情緒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李輝控製了。


    “張兄,你覺得佟大人為人如何?”李輝屏退那些路邊演員,兩個人開始推心置腹。


    “佟大人為人寬和,是個好人。”張翼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道,佟養甲是什麽人他比誰都清楚,要軍功沒軍功,要人品沒人品,就是靠著朝中有人,這才當上兩廣總督的。


    “兄弟,實不相瞞,我繳獲了佟大人和滿酋暗通款曲的證據。”李輝壓低了聲音說道。


    “什麽?”張翼大吃一驚,“我等跟隨數月,尚未發覺,李兄,你又如何做到的?”


    “張兄,你以為我這掘港是想來就能來的地方麽?你別看明麵上防守鬆懈,背地裏暗哨巡更多如牛毛啊!你別忘了我們這可是在敵人的眼皮底下,萬一不小心,說不定就被滿清給哢嚓了。”李輝說著還用力揮了一下手,增強氣氛。


    “既如此,可否將證據拿出來,由張某一觀?”張翼仍不相信,隻看李輝能不能拿出證據來,要是拿不出就是典型的誣陷,被人鄙視的。


    “張兄請看!”李輝從懷裏掏出一封信,扔在桌子上,這封信剛剛寫好,上麵還散發著油墨的清香。


    這封信是掘港著名的刀筆吏王秀楚模仿佟養甲的筆跡寫的,署名是給滿清正黃旗固山額真譚泰的。書信中說要和滿清大軍裏應外合,占領江北,消滅李輝叛逆,之後引兵南下,再以間計攻入廣州,成不世之功。


    張翼看罷,怒發須張,猛的一拍桌子,“該死的佟養甲,竟然做反複小人,我不殺你,天理何在!”說著拔出腰刀,衝身後的三哥親兵一招手,“走,隨我去斬殺佟養甲!以除後患!”


    “張兄息怒!”李輝急忙將張翼按下,“此事要做得隱蔽些,畢竟佟養甲也有自己的一夥人,萬一被他們察覺……”


    “無妨!”張翼吼了一聲,帶領親兵向掘港城的一條小巷走去,這是在下午的時候李輝給佟養甲安排的住所,張翼也來過,所以輕車熟路的走到門口,踹門進去,拎著刀就對著佟養甲的床鋪一通亂砍,棉絮飛散,掀開被子一看,竟然連個人影都沒有了!


    “慘了,被這老賊逃了!”李輝大驚失色,“兄弟,義軍危矣,掘港危矣!”


    “該死,被他逃了!”張翼血氣上湧,“李兄弟,咱們馬上追上去,將這老賊殺掉!”


    “怕是不行了,你也知道,滿酋為了對付我東山軍,在豐利以北到運鹽河一線布置了大量碉樓城堡,易守難攻,萬一佟賊逃入其中,我軍隻能徒受損失。”李輝麵帶難色,“不如咱們這樣,你看如何?”


    李輝趴在張翼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張翼點點頭,“李兄妙計安天下啊!”


    “切!再黑的都玩過!”李輝在心裏嘀咕道。


    幾人又匆匆跑到碼頭,宴會還沒有散,大家依舊在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吵吵鬧鬧不亦樂乎。


    “兄弟們靜一靜!”張翼站在高處,衝下麵正在喝酒吃肉的兄弟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整個碼頭這才安靜下來。


    “佟大人投敵去了,把咱們都賣與滿酋了,每個人頭三兩銀子!”張翼激憤的說道,“佟賊無恥,覥顏投敵!兄弟們,他該不該殺?”


    台下一片肅靜,大家都低頭不語,佟養甲是大家的頂頭上司,但是究竟是好是壞誰也難說,畢竟沒有過多接觸。


    人家是兩廣總督,能和你個小兵接觸麽?


    “兄弟們,滿酋士兵已經在三十裏開外了,咱們要自保啊!”張翼見眾人反響並不強烈,隻好使出這一殺手鐧。


    果然,人群開始騷動起來,忠於張翼的戰兵們高舉拳頭,“大人,馬上帶兄弟們去捉拿佟老賊吧!”


    而仍有一部分人並不言語,低著頭,靜觀事態發展。


    輪到李輝上場了,他清清嗓子,“兄弟們,南麵來的兄弟們!今天我李輝和你們推心置腹的說上兩句話。”


    “你算什麽……”有個忠於佟養甲的士兵張口就罵,不料身後馬上竄上來兩個東山軍的士兵,薅住這個士兵的脖領子,抬手就是兩個大嘴巴,“敢罵我家侯爺,**的活夠了!”


    “殺人了!”忠於佟養甲的士兵們見自己人被打,大喊一聲發難,頓時腰刀出鞘,齊刷刷的擺成一個大陣,將打人的兩個東山軍士兵團團圍困。


    “殺了他!追隨佟大人去!”這一千多人大聲喊道,“兄弟們,佟大人馬上就會請來援兵,到時候大軍一到,誰也別想活,還是馬上加入我們吧!”


    張翼看著手下的親信軍營,那裏的士兵不動如山,齊嶄嶄的看著張翼的命令,而兩千輔兵搖頭四顧,不知道到底該加入哪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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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翼對此束手無策,看看李輝,滿臉無奈。李輝隻是笑了笑,繼續發言。


    “你們忠於佟養甲是吧?很好!有本事就把我的東山軍士兵殺了!兩位兄弟,和他們拚了,皺一皺眉頭不是我東山好漢子!”李輝怒目而視,“東山軍,全體準備!”


    “唰!”滿場寂靜,盡聞拔刀聲!東山軍的士卒們十人一排,迅速組成大陣,將一千餘名對佟養甲死忠的部下圍在當中。


    “兄弟們,殺出去!”一個遊擊將軍模樣的人大喊道,“佟大人待我等不薄,殺出去!就有大筆的賞金!”


    人群一陣騷動,斜刺裏飛過一道白光,“啪!”巨大的弩箭將這個正在扯脖子喊的遊擊將軍紮透,弩箭威力不減,又帶著他的屍體向前飛去,最後穩穩地釘在牆上,長長地弩箭還在微微顫抖。


    這就是李輝從江戰中得來的弩箭,但是和那種弩箭大有不同,並沒有巨大的弧形竹木作為動力,而是用雙層楓樺木,兩指寬的雙層樺木弓板彈力頗佳,兩條牛筋和蠶絲製成的弦從弩機的前頭一直抻到最後,掛在勾弦上,替代了用作動力的竹木。發射出去力道十足。剛才那一箭已經很完美的驗證了這種弩機的成功。


    這種樺木是黃生舉高價從朝鮮買來的,野地的樺木無人開采,留在深山裏慢慢腐爛。倒不如以白菜的價格買來,為社會服務。


    “資源的合理利用必將帶來時代的進步。”麵對這些樺木弩,李輝大手一揮,頗有點指點江山的味道。


    “還有誰要試試?”黑暗中傳來王承化高亢的嗓音。


    叛軍們不動了,嚴格的說是不敢動了,這種弩箭的威力實在過於威猛,誰也不想被他釘在牆上,有些識相的悄悄扔掉武器,鑽進忠於張翼的部隊中。


    “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李輝板著手指,“五、四、三、二、一!”


    士兵們呼啦一聲全都鑽到張翼的部下,但是仍有上百個個死忠分子拒不投降,對於這些人,李輝隻是淡淡一笑,“鋒銳營,將弓弩抬上!”


    弓弩的下麵是一個三角形的支架,可以折疊,也是一項很有創意的發明。士兵們將三腳架掰開,立在地上,上麵的卡隼和弩箭的凹槽卡在一起,一旁的士兵遞過四尺多長的鬆木杆弩箭,精鋼做的箭頭在火把的照耀下不停地反射光芒。


    十架弩箭,弓上弦,隻待一聲令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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