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麵上靜悄悄的,沒有一絲風,恰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隻有亙古不變的海浪隨波逐流,將灑在海麵上那柔和的陽光揉碎,打成一片片斑斕的色彩,耀花人的眼睛。


    起風了,獵獵海風吹動衣衫,遠處的海麵上,快速衝來一片黑色的小點,眨眼間已到近前,是五十多艘雙桅帆船,船上的大炮隱約可見。


    “沒想到啊!”李輝現在有些感慨了,這些船隻雖然以前都是明軍陣營中的戰船,可是一概的西方化,雙層甲板,下層甲板在左右兩側各開四個口,各安裝四門三磅炮,大船則裝有四門六磅炮,最上層的甲板上在四個角落各安裝一門六磅或十二磅炮,一旦這十二門炮全部發射,那火力不亞於一場大爆炸。


    “敵人來勢洶洶,咱們要小心!雷通!打旗語,告訴周通他們怎麽做。”李輝站在驚雷號的甲板上,心裏也有些忐忑。


    隨著桅杆上換上了一條新的彩旗帶,緊接著桅杆上釋放出三枚鑽天猴,在空中炸響,放出熒熒的綠色光芒。


    “大哥,你怎麽知道敵人要從海上來?”朱光昭站在李輝身邊,好奇的問道,這個青年還沒有真正見識到海戰的威力,對於即將到來的戰鬥顯得很興奮。


    “待會再告訴你。”李輝的臉上再也沒了往日的笑容,臉沉得幾乎能滲出水來,“雷通,第一隊從左麵包抄,第二隊從右麵包抄,咱們從正中間衝過去,火力全部展開,給我往死裏打!”


    “是!”隨著嘟嘟的號角聲,船隊快速分成三部分,兩部分迅速向對麵的船隊衝過去,頂著敵人的炮火,對敵人船隊的左右翼形成了包圍。


    李輝乘坐的驚雷號和身邊的風雷號兩艘三桅大船進行正麵突破,船頭的十五磅大炮也填裝完畢,隻等著一聲令下。


    對麵的船隻快速的打過來實心的鐵球,砸在船隻的甲板上,發出哢嚓的碎裂聲。


    “大哥,還擊吧!”雷通看到身後一艘繳獲來的海滄船已經被打得搖搖欲墜,急忙催促道。


    “大哥,打吧!”朱光昭也急得直跺腳,“再不打,咱們的船就都被打沉了!”


    李輝沒有說話,看著不斷飛來的炮彈,他擰擰脖子,“再等一下,快速接敵!”


    船隻行駛的更快了。


    風更大了。


    終於,在已經能看到敵人船上那黑洞洞的炮口之時,李輝猛的一揮手:“點火!”


    “轟!”一聲巨響,碩大的鐵球衝出狹窄的炮膛,向對麵的海船猛衝過去。


    “哢嚓嚓!”一連串的木板碎裂的聲音,迎麵那艘船上的第一個桅杆被打斷,鐵球餘勢不減,骨碌碌順著甲板砸向船幫,將船幫砸出一個大口子之後揚長而去,掉進了深藍色的海水當中,滾燙的鐵球頓時激起一陣白色水蒸氣。


    “繼續發炮!”一名水手手持長杆,綁著濕抹布清理完炮筒,一旁的火藥添裝手急忙將一包圓柱形火藥塞進去,緊接著塞進一顆碩大的鐵球。


    這種圓柱形火藥是在李輝的提示下發明的,將棉花彈成細密的棉片,之後加水洗淨,再放在鍋裏用加堿煮沸,撈出來便是脫脂棉。


    這種棉花燃燒迅速,雜質極少,所以是用作火藥包的最好原料。之後將這些棉花曬幹,壓成平整致密的棉布片,用它來包裹火藥,不但不泄露火藥,而且炮筒中殘留少,清理方便,大大提高了發射速度。


    對方的大炮還在添裝,這邊的火炮早就炸開了,又是一發鐵球帶著風聲砸向甲板,隻聽一聲脆響,甲板碎裂,直接砸到第二層甲板裏,裏麵全是散落在地上尚未添裝的火藥,被這滾燙的鐵球一滑,頓時全部點燃,整個下層船艙眨眼間被烈火包圍,正在操炮的炮手躲閃不及,被烈火灼傷,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頓時,整艘船被熊熊大火包圍,不時有燃燒的木片帆布掉入海水中,發出呲呲的聲音,水麵又升起一陣陣蒙蒙的白霧。


    李輝的船隻還在向前衝,眼看就到那些船隻的近前了。


    “放火箭!”李輝下令道,頓時船上的步兵營士兵扔下火銃,從船艙中拿出弓箭,將浸了桐油的棉布裹在箭杆上,點燃,對著敵方的船帆射過去。


    李輝事先規定,隻許射船帆,將船帆燒掉之後,那麽這些船就成了沒腳的蜈蚣,還不是任由咱們宰割?


    這也是李輝一味下令向前衝的主要原因。


    兩翼包抄的船隻也損失了一些,但是也都初步完成了靠攏任務,現在正在將蝗蟲一般的火箭雨向敵人那寬大的船帆上進攻。


    帶隊的高元華現在真的有些懵了,本來,自打知道細作傳來掘港主力出港,李輝病入膏肓的消息之後,他就急忙從金山衛起錨,一路急行來到這長江北岸,準備趁機掏上一口,報一報那戰敗之仇,怎奈竟在這長江口與敵遭遇,還被人這種不要命的打法給打得措手不及。


    “船隊收縮,向後撤!”高元華急忙下令後撤。


    但是他不了解李輝,這是個要麽不做要麽做絕的人,隨著高元華緩緩後撤的步伐,一支剛才並未參戰的船隊從身後壓上來,將他們的出路堵得嚴嚴實實。


    身後這幫子家夥一上來也是不要命的打法,領頭的雙桅船竟然和後撤的滿清海滄船相撞,雙桅船自然不敵,但是船上的水手們卻紛紛跳下。


    不是往海裏跳,而是往滿清水師的船上跳,見人就砍,逢人便殺,瞬間殺人奪船,開動船上的大炮,對準身旁的滿清大船猛轟起來。


    “罷了罷了!”高元華看到後路被堵死,兩側的敵人也都開始蟻附登船,喊殺聲,爆炸聲,熊熊烈火燃燒的聲音不絕於耳。他歎了口氣,“傳令,放棄抵抗,全軍投降。”


    “敵人投降了!”鋒銳,金山,飛雲三營的士兵們更加勇猛的衝上敵人的船隻,將船員和水手們挨個捆起來,扔在甲板上。


    李輝在雷通的陪伴下來到高元華的坐船上,他的船帆還在呼呼的燃燒。


    “馬上救火!”李輝下令道。


    “敗將高元華,向李將軍投降!”高元華摘下腦袋上的鐵帽子,雙手捧著獻給李輝。


    “你是漢人麽?”李輝和顏悅色,真如鄰家大哥哥一般,雖然高元華的年紀比他大。


    “是!”高元華仰起頭,“我乃金州人士,隨田雄田將軍一起降清。”


    “原來你還是漢人,嗬嗬。”李輝笑了笑,將那頂紅頂子的鐵帽子扔在腳下,一腳一腳踩扁,“我還以為你是滿酋呢?”


    “將軍說笑……”高元華剛要附和,卻被李輝一巴掌打過來,“你恬為大明官吏,竟然為了一時的榮華富貴,投降滿酋,你置炎黃列祖於何地?你拍拍良心,你還是個人嗎?”


    “我大清順天而立,代行天道……”高元華剛抬起頭,卻被李輝冰一般的眼神刺得脊梁骨冒涼氣,不敢言語,幹脆垂手站在一邊。


    “這就是你大清的代行天道!”李輝扯開衣襟,胸前一條赫然的傷疤,讓人不寒而栗。


    “揚州十日,維揚血變,闔城百萬百姓被屠戮一空,江陰抗敵,城破之後滿城皆殺,雞犬尚不能免,嘉定三屠,戶無孑遺……”李輝越說越氣憤,不顧眾人在側,蹲在地上痛哭起來。


    “李將軍若要泄憤,就請殺了高某,也好為江南死難百姓報仇!”高元華這時候真像個爺們一樣,胸脯一拔,“高某自知所行之事不齒於人,定會被人詬罵千年,令祖宗蒙羞。唯有一死,方能除去我滿身罪孽,將軍請動手吧!”


    “你為何不投降,與我同抗滿酋,複我漢人大好河山?”李輝擦擦眼淚,媽的,這胡椒麵還真挺辣。


    “我先叛大明,再叛滿清,兩次不忠,反反複複,非大丈夫所為!”高元華挺了脖子,“既然苟且貪生,做了大明的逆臣,就讓我做滿清的忠臣吧!”


    “你當真不願投降?”李輝覺得這小子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但是礙於麵子所以才死不悔改,看來還要磨點洋工,才能讓他心悅誠服。


    在李輝看來,無論是穿越前的還是穿越後的,到什麽時候中國這片土地上隻能有一個主人,不管這個主人是昏庸還是英明,是好色還是好道,隻要他是漢人。


    有人會說滿清統治的也不錯,你為什麽如此激烈的反對?李輝會這樣回答:漢人的皇帝在台,即便昏庸透頂,或殘暴好殺,都隻是用鞭子來對付百姓,雖然百姓怨聲載道還總不至於成為兩腳羊。而一旦異族入侵,那麽鞭子就換成了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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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觀曆史,凡是異族入侵的時代,都是漢人被屠殺被滅絕的時代,五胡十六國時期,江北漢人被殺得一幹二淨,十不存一,人口由西晉統一時期的七百萬銳減到十萬戶,當時的路旁樹木上掛滿了漢人的頭顱,鄴城的城牆邊上漢人的屍骨堆成了山。


    蒙古入侵,金國加南宋被屠戮的百姓更是數不勝數,金國都城大都(現北京)百萬人口被全部殺光,之後放火燒城,城中的地麵上人油滲地三尺,整個城市幾乎被泡在血池裏(真實,取自英國BBC電視台紀錄片)。南宋人口由七千萬銳減到一百萬,戶戶皆空,族無遺腹。


    明末,滿清入中原,屠四川(真實,最近考古發現,CD城北發掘的萬人坑中發現大量滿清八旗兵使用的箭頭,證明屠四川者正是滿清八旗兵。),屠江南,屠廣州,將漢族人口從崇禎年間的一億八千萬殺到一千八百萬。那些反抗的好漢,中華的脊梁被殺光,滿清終於可以心安理得的擦拭屠刀,享受他們的康熙剩事了。


    “你知道我為什麽放著安安穩穩的日子不過,要揭竿起義,與滿酋作戰麽?”李輝看著高元華的眼睛,幽幽說道。


    高元華並沒有答話,隻是低下頭,看著腳下桐油刷過的甲板。


    “因為我不想我的後代被統治成奴隸,我不想我們的後代被人笑作東亞病夫,我不想看到‘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我更不想我們的後人被人拉進實驗室,被人當成像豬狗一樣的試驗品!”


    “誰敢這麽做!我現在就去殺了他!”高元華吼道。


    “如果滿清統治我們,我們會等到那一天的,”李輝拍拍高元華的肩膀,“看看揚州城外的萬人塚,那被野狗拖出來的腐爛的屍體吧!想想你都做了些什麽。屠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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