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遲疑了一下,咬咬幾乎掉光的牙齒:“老朽空活百歲,尚未為朝廷,為黎民樹一言,建一策,心中有愧。不若用此孤燈殘軀詐作投降,騙取敵兵入城,將軍可趁機率兵掩殺。”


    “這?老先生,如果那樣的話您就會有生命危險的。”李輝急了,“斷然不可如此。”


    “無妨,老朽意已決,還望將軍成全。”老人拂袖便走,李輝阻攔不住。


    “將軍欲毀我琅琊王氏忠烈之名乎!”麵對李輝的阻攔,老頭怒了,渾濁的雙眼中竟然全是憤怒的火焰。李輝搖搖頭,隻好給老人讓開道路。


    夜半時分,老者從城牆縋下,來到清軍大營。一個時辰之後,清軍騎兵出現在掘港南門,城門大開,放清軍入城。


    一個時辰之後,城上又多了一長溜清軍頭顱,像大蒜一樣拴成一溜掛在城牆上。


    清軍總兵劉國棟大怒,派人將老者拘來,老者含笑,隻喊“速殺我,成我忠義之名!”清兵刀斧相加,老人含笑而逝。


    第二天早上,李輝隔著城頭向對麵觀看,一個須發皆白的頭顱掛在旗杆上,被風吹拂,如同一麵聖潔的旗幟(本來是不想寫這段的,但是剛剛看完《南明痛史》,心中憤懣,杜撰了這位老人。我們漢族曆經千年災難屠殺而不亡,主要在於這種敢於獻身,敢於殺身成仁的民族精神)。


    漸漸地城頭上人多了,大家都站在城牆邊,看著那個白得像雪的頭顱,老人的臉上還帶著一種淡然的微笑。


    “爹!爹!”王百萬踉踉蹌蹌的跑到城牆上,看到老父的頭顱,放聲痛哭,以拳擊地,淚如泉湧。


    圍觀的眾人也都淚灑衣衫。


    李輝擦擦眼淚:“王先生已經舍生取義,咱們不要做孬種,和這些滿酋拚了!”


    正在此時,清軍大營一陣騷動,緊接著從大營裏跑出一隊隊士兵,如同螞蟻一般密密麻麻的將整片地域都遮蓋滿了。長龍一般的雲梯,高大的望樓依次出現。


    “大家戒備,滿酋開始準備進攻了!”李輝急忙擦幹眼淚,將腰刀舉起,“諸軍,準備迎戰!”


    “殺啊!”無數的士兵開始攻城,幾十個士兵抬著一架雲梯向城牆衝去,如同一隻快速爬行的蜈蚣。


    來到城牆前,清兵犯了難,這城牆咋回事,沒見過!隻見城牆一個三角垛連著一個三角垛,將原本平滑的城牆硬生生變成鋸齒形,撕扯著攻城士兵的生命。


    沒辦法了,上吧!清軍士兵們立起雲梯,搭靠在城牆的斜麵上,向上攀爬,卻把身後完全讓給了守城士兵。


    守城的士兵現在終於明白這種城牆的好處了,他們紛紛舉起石頭向正在蟻附攻城的清軍士兵砸去,一砸就是一串慘叫。


    清軍四麵攻城,掘港的老百姓們也是四麵防守,雙方你來我往整整打了一整天也沒分出個勝負來。


    有道是哀兵必勝,在這次戰鬥中,有幾個小腳婦女為了打退敵人竟然抱著爬上城牆的清軍士兵跳下城牆,同歸於盡,受傷的人更多了,負責治傷的婦女們都忙不過來了。


    但是戰事再激烈,李輝也沒有使用大炮,在他看來,那門大炮是他最後的絕招,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使用。


    太陽終於下山了,清軍營中傳來陣陣收兵的號角,掘港城下到處都是死屍,在夏日的月光下顯得分外恐怖。


    月華如水,在這個時候攜美賞月是最愜意不過。但是李輝已經沒了這種好心情。


    今天掘港城中很多人家在一天的時間裏就和親人陰陽兩隔,受傷的百姓躺在草席上輕聲呻吟,咬牙挺著。不遠處就是死屍。


    李輝走到傷兵中間,挨個噓寒問暖,百姓們掙紮著要站起來行禮,李輝擺擺手阻止。


    “不可,我等恬為漢人,怎可不知禮節,與那胡酋腥膻相論!”一個白麵讀書人傷了左腳,依舊掙紮著站起來給李輝行禮,李輝急忙還禮。


    “大哥,今天受傷的就有五百多人,戰死七百六十人,這仗咱們能打下去麽?”錢秀正在幫一名士兵包紮傷口,見李輝來此,插嘴問道。


    “阿秀,相信大哥,大哥能在屍山血海中把你救出來,也能打退清軍,保一城百姓。”李輝皺了眉頭,“大哥的斤兩你是知道的。”


    “嗯,我相信大哥。”一雙忽閃的大眼睛中盡是盲目的崇拜與柔情。


    “不會是愛上我了吧!”李輝在這節骨眼上也不忘猥瑣一下,沒有過任何戀愛經驗的李輝麵對女生水一樣的柔情時總是習慣性的用憤怒的火焰死盯著她身邊的那個男生。


    一夜無眠。


    第二天天剛放亮,清兵又如螞蟻一般開始進攻,但是今天的情況似乎有點不同,清軍放棄了對東、西、北三個方向上的進攻,集中兵力全集進攻南門。


    李輝見此,將全部兵力都投到南門的防守上,其他三門隻用少量婦孺監視守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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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螞蟻一樣的士兵衝過來,雲梯架上,望樓也在江南阡陌縱橫的水田中艱難前行,終於來到掘港城,望樓上的士兵們借著高度優勢向下投擲長槍重物。造成大量士兵殺傷。


    “望樓上的滿酋太厲害了,咱們怎麽辦?”王信跑過來,滿頭是血,汗,混在一起,把臉抹成一條條的赤紅顏色。


    “怎麽辦?”李輝拍拍腦袋,“征集各家的油,燈油也可,食油也可,裝在酒瓶中拿過來,今天給他們喝點莫洛托夫雞尾酒。”


    “什麽是雞尾酒?”王信好奇地問道。


    “就是雞尾巴釀成的酒。”李輝照他腦袋拍了一下,“滾!”


    不一會,大桶的桐油搬到城牆上,李輝指揮一群孩子們把桐油灌進酒壺裏,之後用破布塞緊,點燃。


    “接著吧!”李輝用力一擲,帶著呼嘯的火焰,酒壺砸在望樓的邊緣,瞬間騰起一團大火。


    木製的望樓極易燃燒,幾瓶莫洛托夫雞尾酒下去,那座望樓就在熊熊烈火中化成一堆灰燼,來不及逃跑的士兵們慌不擇路跳下望樓,結果隻有被摔死,有個膽小的士兵不敢跳,最後被燒成一團黑炭。


    空氣中散發著陣陣焦臭的味道,城牆下戰死的清軍士兵也被燃燒的桐油點燃了,燒人肉的滋味可不是那麽好聞的。


    “看來敵人是準備孤注一擲了。”李輝看到清軍大營中走出最後一隊步兵,臉上蕩開一點笑意。


    果然,幾乎像從平地長出來一樣,清軍在正南門全線出擊,總數將近三千人,排著密集的隊形準備以人海戰術登上城牆。


    人海戰術,恐怖啊!曆史上某某人的必殺絕技,一旦使出,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任何使用此招的人都可以稱之為軍神(隻要有足夠的人)。


    南門前的大地已經被洶湧而來的士兵們蓋滿了,李輝看著這架勢,大吼一聲:“火銃兵向前!”


    一直在陣後養精蓄銳的火銃兵終於派上了用場,雖然還有某下心懷不滿妄圖投敵者,但是麵對雷通為頭目的監戰隊的鬼頭刀,隻能硬著頭皮幹了。


    “嗵嗵嗵!”第一排排火銃響過之後,緊接著第二排火銃也響了。兩排火銃將清兵完整的衝鋒隊形啃出一個缺口。


    火銃不停地連射,形成持續火力,弓箭手也都張弓搭箭,不停地射殺倒黴的清兵。


    “弓箭手,自由攻擊,主要目標為清軍軍官!”李輝下令道。弓箭手紛紛跑到城牆邊上,利用高度優勢進行精確射擊,不到半刻就幹掉了三個百總,一個千總。


    清兵雖然遭受不斷的火力攻擊,但是並沒有阻止他們前進的步伐,眼看得離城牆隻有三十步了。


    越來越近。


    李輝鼻窪鬢角見了汗,他急得直搓手,看來隻有使出絕招了。


    “賈敏,準備大炮!”


    佛朗機炮吱嘎噶推出來,擺在城頭,撕掉上麵覆蓋的油紙,李輝拿起火繩插在炮尾。手中兩塊火石使勁一擊,頓時火花四濺,火繩嗤嗤燃燒著,一直沒入炮身。


    轟然一聲巨響,把李輝的耳朵震得嗡嗡作響,炮身如遭重擊的向後一頓,火光噴出炮筒,向遠處正在密集衝鋒的清軍發出死亡的召喚。


    “唰!”帶著剛烈威力的鐵砂如同一把鐵掃帚,將清軍的衝鋒陣型刮開一個大大的缺口,無數的士兵陡然倒地,大地上頓時鮮血四溢。


    清軍的衝鋒陣型略略遲緩了一下,又在後麵督戰隊的驅使下向前衝鋒,人數更多,但是陣型疏散多了。


    “快裝藥!”李輝和賈敏手忙腳亂的擺弄大炮,眼見清兵的衝鋒越來越近了,李輝急得腦門上都冒汗了,“火銃隊,預備,齊放!”


    三十六杆火銃一起開火,將清軍的衝鋒陣型打出了幾個大大的豁口,但是不管用的,清軍似乎悍不畏死,依舊踩著同袍的屍體向前猛攻。


    “快一點!”李輝眼珠子都紅了,他一把搶過木棍,塞進炮筒裏,不等將火藥鐵砂搗實就匆匆點火。


    “嗵!”一聲巨響過後,炮子紛飛,那根木棍也被巨大的衝擊力噴射而出,接連掃倒兩個清軍之後這才阻住去勢。


    清兵的衝鋒陣型被這一炮打傻了,按照奸細刺探的情報,城裏隻有一門大炮,怎麽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接連開火?莫非城裏還有秘密武器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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