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蘇鳳清帶著那聖旨與宮人出宮回了安陽侯府,又是一場的兵荒馬亂。


    黃太君在聽了宮人的賀喜後,當即氣血攻心暈了過去。


    張二太太眼疾手快的撲過來扶住了老太太,先是指揮著下人將宮人們都請了出去安置,又招呼著丫鬟們悄悄去請了相熟的林大夫進府。


    為什麽不拿著張二老爺的帖子去請太醫?


    開玩笑,真丫頭剛領著冊封公主的聖旨回了家,老太太就請太醫過府診治,你們是要大喇喇地對天元帝的旨意表示不滿嗎?


    去請大夫的時候,鬆鶴堂裏已經哭成了一團,珍珠琥珀手忙腳亂地圍著床上的黃太君不知所措。


    張二太太也不敢對婆母造次,隻敢用些清涼的藥膏為黃太君塗塗太陽穴。


    還是岑媽媽得了傳信趕來,一陣推拿將黃太君喚醒了。


    坐在床邊守著黃太君的蘇鳳清驚喜的剛要開口,就見睜開眼的黃太君噴出了一口血來,他驚慌著要叫岑媽媽上來就被握住了手。


    “我、我沒有事……”雖然安撫著外孫女,但黃太君的聲音已是十分虛弱。


    “老二媳婦……給我、給我備妝,我要進宮!”


    張二太太哪裏敢依,老太太這個樣子若是在宮裏出個好歹,別說改變不了真丫頭的命運,安陽侯府闔府上下也要災禍臨頭。


    “不要,外祖母!不要!”見黃太君為自己憂心至此,一直強忍心頭翻湧的蘇鳳清終於落下淚來。


    “聖旨已下絕無轉圜的餘地,外祖母不要為了真兒再動氣了。”


    “聖旨?”提到天元帝的旨意,黃太君幾乎又要一口血噴出來。


    “我張家數代先祖為了他們沈家鞠躬盡瘁一生盡忠!”


    “我的女兒女婿為國捐軀,為守國門庇護百姓馬革裹屍,忠烈之心天地可鑒!”


    “他卻要送他們最後的骨血的韃靼和親?!他就是這樣對待忠臣之後,對待一個與韃靼人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孤女嗎?!”


    “我要進宮……我要進宮!!!”


    “就算是撞死在他的金鑾殿上,我也要親口問問他為什麽?!”


    “問問他這樣對待忠烈之後,就不怕群臣非議,不怕天下人恥笑,不怕寒了仍在堅守國門的將士們的心嗎?!”


    說罷黃太君終是又吐出口血來,蘇鳳清哭著撲上來抱住了她拚命地搖頭,一向伶俐的張二太太也怔在床邊,隻是機械地幫黃太君擦著嘴角。


    “我還要問問他……問問他——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的沈家祖訓他是不是都忘記了!!”


    黃太君猶不解氣,她撥開張二太太的手怒道:“還磨蹭什麽?!我是使喚不動你了嗎?!”


    張二太太哪裏敢動,雖然因為沈唯真是一直與她不對付的張少筠的女兒,她對真丫頭一直多不待見。


    但聽得天元帝居然下旨欲冊封真丫頭為公主,加之最近鬧的沸沸揚揚與韃靼和親之事,這意圖昭然若揭看不出來的是傻子!


    即便她不喜真丫頭,也不忍心她被送去韃靼,要知道張少筠夫妻可是死在韃靼人手裏的!


    但如今正是張二老爺要入閣的重要時機,天元帝聖旨已下,若敢不從那就是抗旨!是全家都要遭殃的大罪!


    到時候別說張二老爺內閣的位置飛了,怕是整個張家都要被錦衣衛光顧。


    見張二太太遲遲沒有動作,黃太君哪裏看不出她的心思,心寒至極的黃太君顫巍巍地掀開被子就要下床來,連忙被蘇鳳清攔住。


    “你們都出去。”蘇鳳清已經止了淚,冷冷地對珍珠琥珀吩咐道。


    “二舅母也快些去應付宮裏來的公公與姑姑們。”說罷他又掃了眼珍珠琥珀的背影,“也注意些外麵伺候的,別讓他們亂說話。”


    “外甥女有話要對外祖母說。”


    聽著蘇鳳清冷冰冰不客氣的調子,張二太太心中升起難以言喻的複雜感情,可瞧著那小小的女孩兒淡然冰冷的神色,她也不由得心頭一軟。


    待內室中隻剩下祖孫二人,蘇鳳清扶著黃太君開口道:“外祖母……千萬不要為了真兒再動氣傷了身體,不然真兒太不孝……”


    “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麽!”黃太君止住他,“隻要是為了你,就算是要了外祖母的命,外祖母也要去試上一試!”


    一陣陣的酸澀湧上蘇鳳清的心頭,十四年來黃太君還是第一個毫不猶豫地說為了他連命都可以不要的人。


    即便是母親長寧公主,也在父親與自己之間選擇了父親。


    “外祖母……你不要急,江州還有我祖父在。”他強忍著眼中酸澀,盡量平靜地說道。“我深知九江王殿下脾性,蘇家世代與韃靼為敵,多少九江王都是埋在了草原之上。”


    “他是絕對不會同意朝廷和親的,即便是陛下送了我去江州,祖父與九江王殿下也絕不會放我出關。”


    “隻要十萬江州軍在,隻要九江王殿下反對,即便是陛下對江州也鞭長莫及。”


    “你不懂!”以為蘇鳳清屏退了眾人是要對自己說什麽,在聽到這番話黃太君不由自主的壓低了聲音。“你不懂沈柏是什麽人!”


    “他生性狠毒多疑,絕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不然和親之事早已有了風頭,為何拖到現在突然下旨?”


    “如今他這樣動作,必是江州出了什麽事,九江王出了、除了能讓他確定一切不會再有變數的事!”


    蘇鳳清咬住了下唇,這道理他何嚐不懂,若是父王那邊沒出什麽岔子,想必請書天元帝放棄和親的折子早已一日三封地往京城發來,怎麽會一點動靜都沒有。


    可他也斷斷不能讓黃太君進宮去,他雖然並不了解皇帝舅舅的性子,但是他既能送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下降異姓王,隻為生下帶有沈家的血脈的孩子。


    隻待北疆稍安,自己扶植的新興武將集團中有人具備戍邊統軍的能力,便將九江王除掉,讓這個孩子繼承九江王一切政治資產,隻為日後再降爵削等將封地收回手中,天下便再無沈家之外的兵馬。


    這樣的人必然冷血冷情,是天生的君王。


    這樣的君王是不會去在意什麽君臣臉麵的,連自己的親人都可以犧牲的人,哪會去在意黃太君是不是開國元勳的後代家眷。


    黃太君隻要進了宮,怕是就隻能血濺太極殿了。


    比起為了保護父親拒絕將自己送入京城,還不允他習武,一心將他當成女孩教養,控製他成為自己傀儡的母親長寧公主,黃太君更讓他感覺到真正的親情與愛。


    即便隻有這短短一年的相處,他從黃太君這裏得到的已勝過長寧公主夫妻十四年來給予他的親情,他絕不允許黃太君會受到傷害。


    “外祖母!”他按住掙紮著要起身梳妝的黃太君,“您、您上回不是問真兒是不是心裏有人嗎?”


    黃太君被他的話怔得愣住了,不知道生死攸關了,這孩子為什麽突然提到小兒女情愛。


    又想到日前大女兒來提親後悔不已,她還不如不管不顧地為真丫頭定下這門婚事,那現在滿京都知道他們張葉兩家結親,沈柏那個王八天子還能拉下臉送真丫頭去和親?!


    這股悔意讓黃太君又幾欲嘔血,她靠著迎枕劇烈地咳嗽起來。


    蘇鳳清連忙扶著黃太君為她拍背,一邊在她耳邊低低地道:“真兒的確心裏有人,且那人與真兒、與真兒……兩情、兩情相悅……”


    這番說辭實在水分太大,竟是讓從小在長寧公主培養下成為一個宅鬥戲精的蘇鳳清都有些羞赧磕巴。


    黃太君更是迷蒙著雙眼,不知外孫女到底是何意,這天下即便是太子也不可能對皇帝抗旨不尊,真丫頭即便有兩情相悅的人,也難再救她免去和親的命運。


    “那人……便是真兒青梅竹馬,九江王獨子,蘇鳳清。”


    “她……絕不會讓真兒出嫁韃靼的。”


    ————————————


    蘇鳳清:這個台詞太難念了,你就不怕讀者繞暈嗎?


    咩:那你總不能說是九江王蘇遠意的獨子沈唯真吧。


    蘇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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