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引領的內侍與宮婢身後,蘇鳳清蓮步輕緩地穿過長長的夾道,兩側紅牆上的琉璃瓦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許是近日來錦衣衛在京城裏帶來的腥風血雨太過人心惶惶,為了安撫臣子,皇後娘娘一直推遲的春宴終於操辦了起來。


    這春宴本是往年春分時,宮裏為了各家勳貴太太奶奶互相相看中意名門閨秀的相親宴,與宴的貴女皆都是家中適齡的女兒。


    宴會中除了吃喝玩樂,禦花園各種景觀中還有為各貴女展示才藝的供奉布置,隻是不設魁首,人人都能一展長才不用擔心被人比得墊底。


    張玉芙婚期臨近,雖是可以大出風頭的宮宴,卻也不曾前來。張玉薇由於姐姐張玉薔去世不久,也沒什麽心情。


    家中姊妹就隻剩下了蘇鳳清,一想到要被各家太太奶奶當成未來兒媳婦人選來審視,蘇鳳清就一陣陣的惡寒。


    隻沒曾想正與黃太君想用什麽借口缺席之時,卻接到了皇後邀他與宴的懿旨,這下是不得不獨個兒進宮了。


    “呀~真巧,柔嘉妹妹~”


    正垂眉斂目行路的蘇鳳清心中打了個突,這熟悉不已的聲音與也已熟絡的緊的輕浮語氣,即便不抬頭也知來人是誰了。


    阿山說說笑笑著就拐住了引領蘇鳳清的內侍,兩名宮婢也被他帶著離得遠了些,手裏正捧著一把新琵琶的沈唯真就與蘇鳳清並肩行走起來。


    那人就在身邊聒噪地說著一些家常話,可蘇鳳清的思緒卻突地飄遠了。


    那日大姨母走後,黃太君就傳了他過去說話,左右竟真是被張玉芙說中,大姨母是來與祖母說他與葉世琦婚事的。


    待黃太君問他願不願意時,蘇鳳清幾乎是沒有考慮,就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黃太君對外孫女兒的回答並不意外,隻是注視他良久,問蘇鳳清是不是心裏有了意中人。


    沒來由的自己的臉在心頭滑過,嚇得蘇鳳清竟是怔在了原地,不像拒絕大姨母提親時那般果決,翕動著嘴唇幾息也沒說出否認的話來。


    黃太君是過來人,隻把蘇鳳清這番驚嚇怔愣的模樣當成了小兒女朦朧情動卻未開竅的羞澀,追問了幾句見他還是不答,便也心裏有了計較,不再提英國公府的事了。


    ……心上人嗎。


    蘇鳳清微微側目瞟了一眼身邊的沈唯真,那臉孔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那身子也是自己曾經度過了十四個寒暑的身體。


    可如今再看,卻與在鏡中看到的自己完全不同了,似乎十四年都是一場夢,如今他是她,她才是他。


    “——總之就是這樣了。”沈唯真的聲音終於拉回了蘇鳳清遠去的思緒,她抱著琵琶停了下來。


    “啊?什——”一路上完全沒在聽的蘇鳳清此時一臉的茫然,他仰起臉來想讓沈唯真再說一遍,卻見沈唯真一低身,神色冷肅的臉已經湊到了他的耳邊。


    前麵與阿山一起說笑的內侍與宮婢似乎沒有發覺他們停頓了下來,繼續越走越遠,長長的夾道上隻剩下了他們二人。


    “無論發生什麽你都不要輕舉妄動……相信我。”


    說罷沈唯真的臉上又漾起平日裏活潑的微笑,她站直了身子:“我就送柔嘉妹妹到這裏了,去園子裏玩兒吧。”


    沈唯真的話讓蘇鳳清有些神思不屬,一直到禦花園中,與早早就入了宮的葉五姑娘見了麵,也有些心不在焉。


    葉五姑娘有些好笑,這春宴本就是給姑娘們玩玩鬧鬧的貴女聚會,怎麽沈表姐眉頭緊鎖好似入宮是來受刑一般。


    不過到底蘇鳳清入京也有一年多了,往日飲宴交際也認識了一些勳貴家的姑娘小姐,一連番的見禮說笑下也打起了些精神。


    雖然沒聽真切沈小姐都說了些什麽,但既來之則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至於最後那句相信她……他與她之間有一個如何都無法對世人訴說的秘密,他自然……信她。


    於是幾個姑娘們便也說笑著逛起園子來,雖說是春宴,但如今都快五月末了,有些姑娘為了窈窕風流都穿上了薄薄的夏衫,一群花團錦簇地小姑娘們結伴而行,倒也真說得上是春色滿園。


    此時的禦花園各處景觀中都擺出了條案琴台,筆墨紙硯、顏料古琴一應都備得齊全,以供貴女們展示自己的才藝。


    此時水榭中已有幾個姑娘臨水摹字,寫好的書帖都被宮婢們笑吟吟地掛在水榭中供人觀賞,隨著微風拂過,字帖輕輕地隨風而動甚為飄逸。


    水榭中平西侯的妹妹孟七姑娘與葉五姑娘是手帕交,見她與幾個貴女過來,也笑著邀她來寫字。


    “哎呦,可饒過我吧。”葉五姑娘拉住她的手討饒道。“誰不知我母親日日盯著我在府裏描紅,這可算是出來透透氣,就別叫妹妹再握筆啦。”


    幾個姑娘聞言都笑起來,孟七見她一直與蘇鳳清湊在一起,知道這就是未來嫂嫂張玉芙家那位柔嘉縣主,便也靦腆笑著對他發出了邀請。


    蘇鳳清自小被長寧公主帶在身邊教養,琴棋書畫乃至女紅廚藝都出挑得緊,隻是他從來不耐和這些小姑娘較什麽長短。


    但若是平常,他也會欣然受邀,寫上幾筆也好在貴女的交際圈裏顯得合群些。


    可今日沈唯真那番他沒聽得完全的叮囑一直回蕩在腦中,再想到這春宴實際是皇後為各家太太奶奶保媒拉纖的活動。


    已經有窮追猛打的大姨母要應付,他可不想再被什麽人看中,帶著家中小子的庚帖上門求到黃太君麵前,便心不在焉地說自己才疏學淺寫字難看,就不獻醜了。


    一時間水榭中的氣氛靜默尷尬了起來,這京城裏的名門貴女哪個不把臉麵看得最重,就算真的什麽都不會也得強嘴說上幾句。


    哪有柔嘉縣主這樣,大喇喇的一副我讀書少不識字的模樣?還真真是從北疆那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出來的鄉巴佬啊。


    而蘇鳳清的小姐妹們也有些疑惑,能與他作伴的都是交情還不錯的姑娘們。


    蘇鳳清在京中交際飲宴時不是這樣的,他的琴棋書畫她們都是見過的,不說樣樣拔尖,但在京城的才女們裏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她們實在不懂為何進了宮蘇鳳清反而藏拙起來,因為摸不透他的心思,她們也不好為他說話,隻能都幹笑著搖著手中團扇打著哈哈糊弄著簇擁著蘇鳳清離開了。


    葉五姑娘挽著蘇鳳清的胳膊,也不懂這沈表姐今日這是什麽做派,她是見過蘇鳳清習字的,那一手簪花小楷寫得秀氣出塵,哪裏是他自謙的難看。


    不過母親早已看中了沈表姐做她的弟媳婦,她也樂得看蘇鳳清不出風頭,不然萬一有其他家的勳貴太太跟自己弟弟搶人怎麽辦~


    接下來的作畫的、撫琴的、下棋作詩的,蘇鳳清統統都是一副我是北疆來的鄉下人,我沒讀過書,別為難我。


    畫畫是什麽?我小時候用泥在地上畫過小雞啄米,你們弄點水來我給你們展示展示。


    撫琴?我們北方人不搞那套垂死呻吟一樣的調調,你整個鼓來,我就給你們見識一下我們九江人的音律。


    下棋?五子棋下嗎?作詩?沒讀過書,不約不約!


    除了打秋千和投壺這樣展示身體強壯的活動,蘇鳳清幾乎是什麽都沒有參與。


    一圈逛下來,不止葉五姑娘麻了,蘇鳳清的小姐妹們也是麻了,實在不知道他今日是唱得是哪一出的大戲。


    就連憋著心思邀蘇鳳清作畫,想趁機壓他一頭的申寧郡主也麻了。


    她自小跟著方大家學書學畫,京城貴女圈子裏論別的她申寧不敢造次,但論書畫,她申寧絕不服任何一人。


    誰知她已經是和緩了態度,放低了姿態,邀請蘇鳳清來作畫,他竟然一副要宮婢們斟水和泥給她展示泥畫。


    申寧郡主無法,她幹脆也不畫畫了,跟著蘇鳳清逛起園子來,誰知後麵蘇鳳清的表現更是讓她大跌眼鏡。


    讓申寧本已對沈唯真有些熄了的心思又燃了起來,難道清表哥就喜歡這樣不學無術的鄉下人嗎?!


    難道自己在清表哥眼裏還不如、還不如這個粗俗的柔嘉縣主?!


    在春申殿端坐著的方皇後聽了蓮房的稟報也是皺起了眉頭,她早就遣人打聽過蘇鳳清的為人,對她的才藝還是有些了解的。


    別的不說,沈鈞可是與她說過,蘇鳳清為太上皇撫琴伴奏琴藝著實不俗。


    能讓那麽厭惡蘇鳳清的兒子說出稱讚的話,可見他在琴藝一道的確有些造詣,既然是懂琴之人必是高雅之士。


    怎麽會……怎麽會是今日春宴上這般粗俗不堪的樣子!


    若是繼續這樣讓蘇鳳清胡鬧下去,接下來天元帝的交代她怎麽做?到時豈不是要在京城眾勳貴命婦前貽笑大方?


    “蓮房。”方皇後心中下了決定,陰沉沉地垂下眼來。“開宴吧。”


    ————————————


    蘇鳳清:果然這世界上能配的上我的也隻有我自己了!!!


    沈唯真:哪裏來的好大一朵水仙花……


    阿山:世子!他們為什麽總說咱們是北疆來的鄉下人!說沈小姐是野丫頭!


    沈唯真:偏見唄,覺的邊疆遠離京城就是鄉下唄,他們還說咱們草原上鳥不生蛋呢。


    阿山:他們放屁!!!咱們草原上的鳥生那老大的蛋他們都沒見過!世子你養的那群比人半身都大的海東青和金雕他們見都沒見過!他們才是鄉巴佬!!!


    天元帝要使壞啦~猜猜他要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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